礼拜六

西城四月

电工师傅大概不会介意有人观察他作业，他攀在电线杆子上，正给一个陶瓷环儿打结。很难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不过我家停电了，在他把活干完之前——这往往是一整天——我不多的消遣之一就是看他爬上电线杆子，捣鼓一会儿再下来。
他并不孤独，不远处的几根杆子上，同伴们正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比起陶瓷环儿和红红绿绿的电线，他脚上月牙形的攀爬工具更让我在意。为什么这东西可以让他安然攀在电线杆上呢？月牙为什么能牢牢地扣在电线杆上呢？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明所以，强烈的光线让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一个中年人推着电瓶车缓缓地从坡道上下来，不能免俗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电线杆上的电工。这人有点脸熟。总之他看了两眼，继续推着电瓶车缓缓向下。我想起来，很少有人敢在这个坡道上骑电瓶车，如果这么干了，十之八九会在拐弯处刹车不及掉进河里。我还在读初中时，有过类似经历，好在及时跳下自行车，只是摔了一跤，擦破点皮。
这么东想西想了一会儿，电工似乎已经完成了此处的作业，开始收拾家伙下来了。他笨重得像只大猩猩，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身体平衡，两条腿彼此配合，好让脚上的月牙紧紧扣住柱子，一步一步往下移动。金刚毫无疑问都比他爬得更利索，它无所畏忌，还会带着电工帽，爬上帝国大厦为恋人打飞机。
我索然无味地开始往回走，家里这会儿没人，妈妈在帮后边的邻居修屋顶，他家的厨房有点漏水。
快到家门口时，才发现两条狗正不识时务地挡在道中央交尾。另有一只在旁边的竹林看着，我靠近时它愤怒地朝我狂吠。他在冲我吼什么呢？给它戴绿帽子的又不是我。门口的狗男女慌张地开始移动，我捡起一块石头朝他们扔了过去，正砸在其中一条的屁股上。停电带来的郁结之气稍稍得以缓解。
邻家小妹礼拜六也回家，透过木窗子，可以看见她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他们修屋顶。我心里一直期盼着她会过来让我帮忙辅导作业，有段时间我们关系不错。不过那时候她还在读小学，一转眼都上中专了，现在碰见只剩下匆匆打个招呼的程度。女孩子大了难免变得矜持起来，何况我心有邪念，难以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道，一个萝莉控终究要面对这样的悲哀，曾经狂热注视的女孩渐渐长大，脱去稚气，走路也不再一蹦三跳。开始看韩剧，听些苦情歌，对动画片嗤之以鼻，渴望着收到情书。这些都不坏，但对我来说糟透了。我在网上听过最无奈的抱怨，是一个宅男哥哥发帖说：妹妹最近看我的眼神像看只蟑螂。我却连抱怨的资格都欠奉，连个拿我当小强看待的妹妹都没有。
院子里的鸭子吃饱了饭窝在花盆上晒太阳，我朝它发了一会儿呆，而后走上楼去挑书看。书架上红红绿绿的书不少，整理一下内心感受，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但好像看什么都可以。
那么二排右起第四本，是什么呢？哦，《小说面面观》，半年前看了小半本的那部。对的对的，可以拿来消遣用，但不能跟它较真。我脱下鞋子，拿着书往床上一滚。棉被衣服什么的裹一块儿去了，笔记本还在床头掀着盖儿。我眯着眼睛想了想，假如没停电，这个周末还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