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访谈：写作对你个人可能很重要，但你对写作却不是

管理员

——不有访谈

提问：X
嘉宾：不有

1. 在你准备出版的小说集里，小说篇目的排列是按照写作时间还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

答：好像各种考虑都有一点，时间上，类型上，但主要是按题目的长度码放的。

2. 《异禀》、《脱轨》、《下斜街》、《游戏积》、《仿生器》的写作，比《球友们》、《书中人物》、《观察与呈现》、《中日古典园林比较》是不是要早一些？

答：是要早。选入的篇目基本是在零七年到一一年这个期间写的。

3．舒尔茨的小说你喜欢吗？在《脱轨》这篇里，我读到一种类似舒尔茨的气质在流动。怎么会想到写这篇小说的？

答：舒尔茨第一眼看到挺喜欢的，《脱轨》是受了那种译言体的影响吧。似乎也没有太特别的写作动机。


4.在某个时期，黑蓝上有几个作者比较集中地写与“变形”和“幻想”有关的小说，比如马牛、柴柴、8439，童末也写过，这些小说给我的感觉已经不是卡夫卡式的那种寓意明确的变形异化，而是把一些素材当成日常生活般在处理，更专注细微的感受和观察视角。你也写了几个带着这种明显特点的小说，是出于什么考虑，让你对这种文体感兴趣？

答：“变形”还是挺重要的，无论是偏重于生活流还是梦幻世界，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变形。至于究竟选择哪种类型，似乎只是方法上的区别，不会决定小说的优劣。所以写的时候也没太考虑“文体”，更多是习作。


5.我留意到你的一些小说，都有种“阴气”，《脱轨》尤其如此。对人的描写，特别是对身体的描写，流露出一种对这个事物的丑陋、不洁、甚至邪恶的感受，相反，写到动物植物，情感常常美好很多（有时写到动植物的丑陋，更多的也是带着幽默和理解的口吻），这个现象引起我的注意，你有没有在这方面做过思考，你觉得自己在什么状态下会想写一个小说，一般怎样把它写出来？

答：可能我缺乏把人写活的能力，这种感受力的欠缺显然会消减人物身上本应兴致盎然的成分，陷入呆板与机械，不知道丑陋和不洁是不是由此引起的。“在什么状态下会想写一个小说”，我觉得更多还是想填补内心的缺憾，也有对一个地方的想念，常常是牵挂一个地方的景物，总想再经历一次。


6.我很少有修改的习惯，有点对自己的作品不太热心的样子，而你在一个小说写完之后还会不断修改完善，是什么让你感到非改不可或者难以定夺而一次次反复调整？这种调整需要达到什么效果？

答：我改的主要是错误……因为我本身不是一个能快速反应和做出决断的人，很多错误要过去很久才能意识到，但也不排除我把原来也许是对的地方又给改错了……所以修改的周期会长一些。

7.多长时间没写作了，很长时间没见你发新小说了。

答：应该有半年多了吧。现在想，就是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你去写的难题，也不代表着这段时间内你就真能毫无阻碍地写下去。但似乎也没有必要为此焦虑，因为写作对你个人可能很重要，但你对写作却不是。

8.你有一篇小说，题目叫《观察与呈现》，这篇小说很能概括你对写作的某种方式，与《脱轨》相比，这篇已经非常成熟，非常具有不有的风格。而前期一些作品，像《游戏积》等幻想元素多于现实材料的小说，句子跳动得很快，有时让人感到局促。你同意“观察与呈现”是你很重要的一个写作方式这种说法吗？一般情况下，是什么让你写下观察中的这些而非那些你没写到的，我意思是，这个呈现是出于怎样的选择的需要？我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是因为我更倾向将写作做为我沉思的方式，而你似乎对观察到结果更感兴趣。

答：我理解的“观察”就是力求还原生活中的痕迹，更像是一种个人的记录，写法上会显得有些偏执和笨拙，描写的成分大于叙述的成分，这也许不是那种真正虚构意义上的好的小说。“没写到的”当然也许就是没观察到的。

9.我读你的第一篇小说是《退居》，所以对这篇一直印象很深，创造了一种事事物物皆“小说”的文体，但后来这种比较“极端”的写法淡化了，是不是担心一种太明显的写法多写之后会显得重复而变得没有意思？

答：我觉得“重复”——如果不是复制的话——还是可以容忍的，因为这种“重复”有时候可能很难察觉或者一下就做出改变。另外我想，同样一种写法是否还会显得“有意思”（也就是是否值得重复）也跟你在上一篇小说中花费的力气有关，如果是花尽心思了，你可能很难在下一篇中重复这种方法了，因为也没有新的思路了。

10.一篇小说的开头，常常是与正文主要部分距离较远，也常常是突然出现，这种开篇方式是出于什么想法？

答：没有特别想过……

11.从你的小说中看出一种很强的理解力，这是一种你理解事物的能力，带着幽默和童趣，不管是对动植物，对细节，常常说出让人暗暗吃惊的句子，常常是出现在你的比喻句当中。但这种理解力取消了实用性，像是一句幽默的话，对解决实际问题帮助不大，这种现实中可能是花边的句子，在你的小说中可以说大放异彩。这种能力几乎难以模仿，凭空而来，让人非常喜欢。这些句子，让一些你小说中常会涉及到的让人不安的气息得到安抚，我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种感受，就像是看到你所写的，带着尖锐的齿状的事物、疾病等并不能伤人，而是给人伤人的印象，你让它们，让丑陋危险的事物变得就像平常事物一样温和，这正是我非常喜欢你小说的地方之一，难以模仿，看不到你在机械地摆布所写的事物，所写的句子，无论涉及对它整体形象的描写还是细节，都经过充分理解而脱口而出。但或许这些并非需要你重新理解，而是早已存在你的意识之中？

答：夸赞了。肯定不可能是“早已存在在意识之中”……我自身也没有太出众的理解能力（真不是谦虚，唉），写法上可以通过阅读得来，而阅读就像是一种在头脑中的描红，多少会在自己的写作中留下阅读痕迹，所以这其中如果有理解的话，也是混合了很多人的经验的一种理解，不是凭空而来。

12. 我很喜欢你的小说，这个我常常强调，但是也有点担忧，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余的担忧，我觉得有时候你需要“抵制”“奇思妙想”的“诱惑”。我觉得这种奇思妙想早已存在你的天赋中，你并不缺少这些素质，它们在不经意的时候总会使你的写作更加瑰丽，而当这种“诱惑”被放纵起来（放纵这个词我用重了），容易“自我消耗”，让格局变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说得不对，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很怕小说写成一种自己跟自己玩的自我消耗，创造了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拒绝了其他世界，但愿这是我一个多余的想法。我期盼看到你更多更开阔的作品，像《中日古典园林比较》、《球友们》等，非常好，把你那种特异的理解力和小说本身融合起来，从而看不出哪怕一点炫技的成分，但整体却绚丽稳固。

答：我不知道写作算不算是完善自己的一种途径，但它至少不会对别人的世界构成威胁（即使有威胁很大程度上也是被附会和被利用的）。所以我理解这里的“自我消耗”有很善良和天真的一面。真陷入自我循环的怪圈的话，可能需要一些来自外界的指点和提醒。也谢谢你的鼓励，我的小说还远远没有到瑰丽的程度。

【黑蓝11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