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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江湖夜雨十年灯（我的‘处’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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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12-11-10 08:54: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柏仙妮于 2012-11-10 08:55 编辑

1
柳絮纷飞的三月，杏子坛下莺歌草长，癞头阿三抱着他的小花狗，窝在矮石阶与天坛的夹角，嗒啦着杂乱逢松的臭头，做着吃一锅热腾腾的肉的美梦，时不时的流哈啦的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杀，把他们通通杀光！”
一阵吵哑的叫喊声，惊得美梦中的阿三，浑身一哆嗦，抱着小狗一骨碌就直起身子，同样被惊醒的小花狗“汪”的一声从阿三怀中跌到了地上，瞪着狗眼颤着四腿地盯着阿三。
“嘘！”
小花狗听话地闭上了嘴，四腿就那么一屈，跟着主人趴到了地上。
“吱”的一声，正对着杏子坛的一扇偏小门被打开了，出来二个短衫打扮的人四下张望了下，除了绕坛横长的杂草，能见到的就是布谷鸟发出的沉闷的声音的林子，两人骂骂咧咧了二句，返身冲里头喊了一声，“澎”的一下就又甩上了小门。
过了片刻，小门后面又有嗡嗡的声音传了出来。
“嘘！”竖起中指，阿三再次警告性地盯了小花狗一眼，直到小花狗心虚地垂下了脏兮兮的头，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上坛子，猫着身子朝那扇小门走去。
刚那二个人是恒山派的弟子，二年前阿三在司马盟主家见过，因为扫地没有洒水，他们指着新衣上的灰尘踹了阿三一个屁股。阿三下意识地摸了摸被踢地位置，直觉热辣辣地又痛了起来。
“盟主，川帮太——放肆了，只杀杀——帮主太——便宜他们了，要杀，杀，杀，全部杀通。”
“这帮兔崽子，老子今天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杀，也要教训教训他们……。”
一片乱哄哄的叫喊声中，有一个平稳和气声音，透过各种各样的喊叫声，清晰地穿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盟主招开天下英雄会，天下英雄谁不给几分薄面，川帮帮主秦七爷居然以“要事在身，无法抽空”为由婉拒，并举全帮之力，上天山采雪莲。这不是明摆着不给您——司马盟主的面子，不给天下英雄面子。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盟主心存仁爱，不忍灭帮，但若轻绕他们，日后其他武林人士效防，盟主将以何统领天下英雄？”
这正是与川帮帮主秦七爷并称武林新秀的杨子帮帮主莫八爷。秦七爷与莫八爷前几年还是无名之辈，短短几年时间，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和眼光，在一南一北迅速崛起，武林戏称：“新二爷”。
阿三小心翼翼退回到石阶下，与小花狗，一前一后窜进了林子中去，一口气跑了几公里后，这才大汗淋漓地抱着一株松树脚，这一人一狗互相望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喘起气来。

2
“汪，汪”
“别吵！再吵就叫人烹了你！”
喘过气的阿三，摸了摸自己饿瘪下去的肚子,非常有威胁力地止住小花狗。
“肚子饿了，该去找些吃的了。”
这野树林里从不缺果腹的野果，自从长了癞头被赶出司马盟主家后，这野树林的野果就是祭他五脏庙的唯一供品了。当然，他还可以上街讨口饭，可他实在太懒了，不想为挣饱口欲而浪费在林子里晒太阳的时间。他摸了摸自己的半流脓的癞头，望着堆在面前的夺形怪状的野果叹了口气。
“汪汪！”
“吵什么吵，有的吃就不错了！”阿三回瞪着牛眼。
“汪汪！”
“你说杀人的事？这又关我们什么事？”吃一半的野果被扔到一旁，阿三又挑起一颗看上去不那么鲜艳的野果，一口咬了下来。这下甜甜的汁流了出来。
“汪汪！”
“别叫了！”阿三顺手把一粒野果扔进小花狗的嘴里，小花狗边汪边跳着。
“真舒服！”摸着吃饱的肚子，阿三四下拍了拍，找了块平坦的地方，躺了下去。正午的阳光渗过茂密的青叶筛到了他的脸上。小狗跳到他的肚皮上，隔着破烂脏硬的衣服，也蹭了块平坦的地方，做好了午睡的准备。
“臭狗，你倒说说，他们要杀秦七爷关我们什么事呢？我们凭什么要去通风报信？”
被主人那只瘦骨条条，指甲缝里臭味哄哄，拍的很舒服的狗眯起了双眼。
“臭狗，秦七爷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眼睛长在额头上，嘴巴长在肚子里，见谁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横模样，这种人就是欠修理。”耸肩的动作和让阿三不舒服侧了侧身，右手插入湿露露的杂草与硬硬的耳骨间，小狗跟着调换了个角度。
“不过天下欠修理的人真是太多了，几乎没有人不是长着欠修理的模样，是不是，臭狗？”阿三几乎是讨好的求证，换回小狗肯定的汪汪声。
“你也这样认为，是吧！”得到肯定的阿三兴致勃勃起来：“你瞧，谁看谁都是不顺眼的，司马盟主看谁都不顺眼，都怕别人抢他的盟主之位，还有莫八爷看谁也都不顺眼，怕大家都来抢他的”预备盟主”位置，呸，他也配！”阿三重重朝地下啐了一口，可惜测着身子啐到了小狗身上。小狗抗议地汪了两声。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小狗的头，“还有，不说他们这些狗杂碎了，就说我们吧，我从没有看别人顺眼过，哼哼，也没有见谁看我顺眼过，你也一样。”
他一个牛眼就把瞪回的小狗的抗议：“你还不承认，你！你比我更惹人厌，到那里都被那些不学好的小杂碎痛揍，那次要不是我把你从那些小崽子们手中救下来，你早就被烹了，你还瞪什么瞪？”

小狗狠狠地在他肚子踢了四腿，他一把拎起来甩到半空，又轻轻地抓回到肚皮上。
“什么，你敢说我比你更讨厌……。”四眼对峙了半晌，他拍了拍胸膛很英雄气地承认了：“没错，没错，我是比你更讨人厌，这世上谁都讨厌我，大家一看到我的癞头，就认定我是个又脏又臭，什么坏事都会干的坏人。可恶啊，我除了头癞了，手，脚，心都是好好的，不像你，一趁我不注意就跑到人家的地里乱吃乱拉，……。”
“汪汪！”小狗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
“这世界谁都是讨厌鬼，是不是？”阿三习惯了没有听众的演讲，嘴里嚼着杂草，继续发表着他的谬论：“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他重重地点一下头，头皮的脓包差点被草尖给戳破了。摸了摸又庠又痛的脓包，狠狠地拨下几根草一把放入口中。又湿又青的草香直入黑乎乎地鼻孔里穿。
“可咱不能因为我们讨厌别人就去杀别人吧！那是不对的！”这次他只在心里悲哀地摇了摇头。他一癞头无用的废人，加上那一只路都走不稳的小狗，还能杀得了谁。八成是别人看他们不顺眼，想把他们连人带狗丢到荒地喂野狗吧了。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这样对待他们是不对的！
“什么是不对的？”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
“妈啊！”阿三翻身跳了起来，那只可怜的小花狗从他的肚皮上直摔到地上，发出汪汪的大叫声。
一条黑影腾地闪到阿三的面前，鸡爪似的手指抵在阿三的喉结上，惊得阿三背上直冒汗意。
“什么是不对的？”隔着二个拳手的距离，一团团冷气从那黑穹窿似的嘴里不断冒出来。
“别人，讨厌我是不对的！”阿三结结巴巴地。
“嘿嘿！”那人冷声了数声，大拇指，食指渐渐收紧了距离。
“别人，因讨厌我而想杀我——是不对的！”阿三从喉咙口挤出来的声音，他的双脚渐渐离地。
“阿，臭狗，敢咬我。”脚上一阵微痛，那人一脚就把小花狗踢出半丈开外。手劲却松了，阿三倏然向后冲出，抱起小狗，没命的狂跑起来。逃命为生的人总是跑的贼快。一转眼就溜出了黑衣人的视线。
阿三，胡乱跑了一阵后，发现后面没什么动静，这才敢回头看了几眼，背后树木阴暗，半个人影也没见着。这才又上气不接下气地靠着树边停了下来。
“臭狗，臭狗，这次你干的妙！”他把小花狗举到胸前，史无前例地赞美：“你把鬼影子都咬着了，真厉害啊，这鬼影子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之一，不对，是我最讨厌的人！比恒山派掌门人还让我讨厌，比秦七爷还让我讨厌，上次他当着众狗雄的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癞头，就是他让我失去饭碗的，你咬的好，你咬的对！哈哈，哈哈。”

3
长长的谷道两旁都是陡峭的山峰，光秃秃的百丈峭壁上几乎寸草不生，行至中间的道路狭的只容一人走过，走出谷口是吊起的独木桥，入口处则是一面斜坡。坡上长得几丛野草。
阿三此时正与小花狗缩在一丛丈高的野草堆里，时不时的从野草丛里探出脑袋，向坡下张望几下。他已经趴在这里有二个时辰了，小花狗都等着不耐烦的冲他直发出“呼呼”声音。正当他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只见坡下缓缓走上来一队人马。一面镶金的红色大旗迎风抖动，害他瞥了好几眼才看出上面绣着二字：“川帮！”
终于等来了！
呸呸！谁等这些狗杂碎！老子是凑巧从这里经过，凑巧在这里碰到他们而已。即然在这里凑巧碰到了，也是大家有缘，怎么忍心见他们死于非命？老子可不想救你们的命，那是你们命好！
第一句话该用什么打头才显的威风呢！眼看着那面大旗越来越近，阿三还是想不出一句漂亮的话，急的他直骚自己的癞脑袋，脓血沿着跟山壁一样光秃秃脑门就流下来了。他重重一甩沾着各种液体已经变碍的袖口，横着身子，直直就想冲出去……。
“站住！”那阴森森的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朋友，何方神圣……，啊！”一声惨叫声响起！
阿三的面前出现两人，一个站着，手持一把带血的长剑，那就是阴魂不散鬼影子；一个躺着，血不断从手臂处冒出，那是正是川帮帮主秦七爷。
容不得阿三细想，从谷口处闪出数十条人影，围围将所有的人都围到了中间，为首的正是莫八爷！躺在地上的秦七爷忍痛一跃而已，身后帮众都有抽出兵器，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
“见过八爷！”鬼影子对川帮所摆出的虎视眈眈的阵势视若无睹，似笑非笑地，缓缓向莫八爷抱了下双拳。面无表情地莫八爷朝秦七爷笑了笑：“七爷，伤的如何？”
“哼，承让，承让，我的伤不碍事！”秦七爷冷冷的、戒备的：“不知我身犯何罪，有劳八爷亲自出码？”
“那里，那里！”莫八爷双手一滩，“小弟闻说八哥你，从天山满载而归，将路过此地，备薄酒一杯，欲与兄叙旧，不尝想，兄却遭人毒手，弟来迟一步，悔矣悔矣！”莫八爷长叹一声，忽又冲着鬼影子沉下脸来，大声喝道：“鬼影子，你无缘无故暗算秦七爷，行事卑劣，我今日若不除你，以后如何像江湖交待？”
“你……。”鬼影子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但见数十名高手，已围了上来。绕得他武功再高，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也很快败下阵来。
“阿三，阿三，只有你可以救我……啊。”又一声惨叫过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阿三的脚下，热腾腾的血飞溅阿三的一身。阿三从隐身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呆若目鸡地瞪着眼睛，看着莫八爷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阿三？”莫八爷不确定地问。
“是，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莫八爷平时温温和和的，却很少笑。不过，此刻他那对凤眉笑的都有些眯起来。
“我，我跟小狗要去京城逃荒，刚正好在那里睡午觉！”他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堆草丛。
“噢，那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阿三慌忙摇头，因惊慌而一直低垂的视线，看着莫八爷的纤细、洁白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每一条青筋都凸满起来，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好听。阿三全身的毛孔全被堵住似地，心脏收缩成一团。
“不管你听到什么，或没听到什么，我想今后……。”
“且慢！”
莫八爷极有耐心地等着脚步声到了身边，才问：“七爷的意思？”
“多谢莫八爷仗义相救，小弟为此谢过了，他日用的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秦七爷深深鞠了一躬。
“客气，客气，你我兄弟之间，生死之交，不用如此客气！”莫八爷更深的还了一躬，：“那这个小叫化子……。”
“给小弟点面子，看来这个小叫花子与小弟有关，让小弟来处理吧！”秦七爷上下又打量了一下阿三，讨人情似的笑着。
“好说，好说！”莫八爷想了想，亦笑着点头：“那，看来八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八爷处理完了，我们兄弟再来叙旧。”
“多谢七爷，不送，不送！”
虽口中说不送，但川帮还是恭恭敬敬还是排成二列，目送莫八爷一群人消失在山谷中，才又重整了队伍。秦七爷的手也已经包扎妥当，一行人盘点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时这才想起了阿三和那只被阿三又抱到怀里的小花狗。
4
“阿三，你是……。”坐在帮众搬过来的一张圈椅上，秦七爷抽起了着烟袋。手疼的厉害，不抽在帮众面前喊疼有失帮主威风。

“是的，七爷，我以前是司马盟主里一个扫地的小厮，大家都见过我，不是，不是，是我都见过大家。”阿三语无伦次的。
“哈哈，不用害怕，阿三，我不是司马盟主！”秦七爷大笑：“我不讲究门第观念，佛主有句话，众生皆平等，我亦如佛主！”秦七爷笑的很猖狂！
阿三却乐得拍手跺脚起来。
“七爷真的这样想？大家都是平等的？”
秦七爷回答他的只是又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七爷是不是也认为，这个世界大家都可以讨厌谁？”阿三高兴的不知进退了：“那我说我很讨厌七爷，七爷会不会因为这样要杀我？”
“不会！，你讨厌我那是你的事，我讨厌你那是我的事，我干嘛要杀你？杀人是刑法才能干的事！”秦七爷在烟雾绕缭中，基至还拍了向个阿三的背。而阿三拍了拍小狗的背，壮了壮胆，让掉入肚子的勇气伸到了喉咙口。
“其实，七爷，莫八爷不是好人！”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阿三只觉得春风从谷口那里吹来，刺着他浑身都疼！与他本来只有一步之遥的秦七爷，在一阵又一阵刮过的寒风中，渐渐远到了天边。
“再说一次刚才的话！”秦七爷一字一句。
“莫八爷，想杀你！”
“理由！”
胸口被冷风吹得凉凉的，不擅言辞的阿三好不容易才把他所偷听到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就是你听到的全部？”
“是的！”
秦七爷，垂首冷静思考了半晌，才微笑地抬起来。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因为我仅仅没有参加武林大会，就想杀了我！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理。”秦七爷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定。
“可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人！”阿三急的直跳脚。
“如果你听得没错，为什么杀我的是鬼影子，救我的却是莫七爷？”秦七爷厉声喝道。
“这，这，……。”阿三呆住了。
“你跟鬼影子是朋友？”
“当然不是……。”
“那什么鬼影子临死前叫的是你的名字？”秦七爷步步逼问。
“我，我……。”阿三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秦七爷站了起来，满脸怒色，一步一步向阿三走来。冷汗和脓血混在一起滴落到小花狗身上。
就在阿三以为再也无路可逃时，秦七爷大喝一声：“滚！”
“七爷，你……。”
“阿三，在我眼中，一个皇帝与你没有区别！但是，你敢诬蔑我的朋友，我秦七爷没权杀你，但绝不会任你再出现我的眼皮底下。快滚！”
“七……。”
秦七爷拂袖转身，把阿三活生生冻在了原地。
5
10天后，正与小狗一起回野林子的阿三听说，莫八爷因没遵从司马盟主的话，而与司马盟主闹翻了；
8年后，与小狗正在河里游泳的阿三听说，莫八爷与秦七爷联手推翻了司马盟主的盟主之位，“新二爷”成为最臭名招彰，为武林人士所不耻，却又不得不惧服的名字；
又过了8个月后，与小狗正在晒太阳的阿三听说，秦七爷因为在处理司马盟主的问题上而与莫八爷闹翻了，可大家都认为秦七爷这时为司马盟主求情那是是惺惺作态，自找死路；
又过了2年，正在哭着埋小狗的阿三听说，秦七爷因为不认同莫八爷的统领武林的方式而被莫八爷杀死了，江湖上个个称快，认为他是罪有应得！
阿三叹了口气，已经收住了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摸着埋小狗的小土丘，喃喃道：“臭狗啊，臭狗，你总算跟英雄死在同一天，也不算辱没你了。可惜啊，可惜，人可比狗笨得多了，像你好歹也惹了个忠狗的名声，可人为什么老笨到以已之心度人呢？唉！”

（2011年4月首发于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