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至

蓝风

  雨下得很大，水光迷眼。

  坐在窗里，俯视大片的湿润，有种优越感。这优越感让人安静，知足。雨，是很好的阻隔，它把自己归还给自己。很久都没有和自己交谈过的人，在雨天，便有了契机。小资情调点，可以放开低沉的音乐，让旋律在房间款步，注满一杯热水，茶叶翻涌而起，抑或是咖啡，这些老掉牙的想象与布置，然后，与自己漫聊。

  我想听听古旧的戏曲，看看原始的程式化的演绎，那些花花绿绿的服饰，循规蹈矩的手势及身姿。早先的故事，要么极魔幻，极妖异，要么，极烟火杂碎，却都含着无尽情味。一股世间气。这种气，在《金瓶梅》，《醒世姻缘》，“三言”，“二拍”里特别浓。那是文字的韵味滤出来的。只有到了元杂剧和传奇，才活脱起来。眉眼翻飞，水袖轻摆，忠贞节义，恩怨情仇，都赫赫然在眼前了。它极强力地推开你生活的底座，吸纳你，淘洗你。

  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华贵得不忍逼视，几乎一字一腔都不曾改动，于是就不失拙朴。譬如开始杜宝回府，询问夫人，小姐近来可做些什么。夫人像所有庇护子女的母亲一样，撒了谎，把杜丽娘夸赞一番。做父亲的自然甚喜，就招来女儿和陪侍丫鬟红娘。谁料，口无遮拦的红娘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把杜丽娘私塾睡懒觉的事情抖露出来。惹得老爷一番大怒，夫人和小姐都又怕又怨的。这是司空见惯的一幕家庭活剧，却被演绎得精妙细巧，无数的会心与回味。这是艺术后的生活。

  安静是迷人的。你觉得是坐在一片湖水边，碎的光芒洒下来，山气日夕佳。陶渊明，韦应物的田园诗是这个意境的，你觉得阅读的过程就是一个跌落的过程，水滴跌进湖水与更多的水滴相触。“隐逸”二字极好。“隐”是藏起来，从明媚到暗掉，去在暗里安置自己。“逸”更轻捷些，逃得如飞，就是逸了。都是避开。避开很汹涌的东西，潮流，宏阔。偏僻，就迎合了隐逸。卡夫卡的《地洞》是他对理想生活的勾描，其实也是一种隐逸。只是，不是田园，开阔晴和的隐逸，而有些幽暗，岑寂，下沉。这是西方式的逃避。

  书法，未尝不是一面安静的湖水。一遍遍地临摹，勾画，眼睛发黑，心神清明，身手矫健，毫墨淋漓，它极适宜养心。龙飞凤舞风格的无法博取我的欣赏，那种铁钩银划的瘦金体，最令人爱不释手。宋徽宗的字骨骼清奇，峭拔清俊，完全和他本人留给我的印象截然。艺术，也许只是心灵最深处的精粹，极为神奇。说文如其人，或字如其人，都说得浅层了。“颜筋柳骨”四字极好，有一种遒劲之美。对于凋碧后的秋树特有好感，没有繁茂的华盖，枝干完全地袒露出来，不作伪，不矫饰，苍凉素净。

柏仙妮

蓝风写得真好。文字中有一种艳，但却是朴素的。

镇州大萝卜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