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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日课】午夜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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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7 08:20: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nastand 于 2013-6-16 08:53 编辑

午夜旅程





        2013-5-27 0:42
    刚刚一个梦把我弄醒。我的意思是,这次旅程来得突然,又倏忽即逝,就像梦。

    我初中时一位至今单身的同学。他考上邯郸工业大学后,就在不远的本省一座城市里工作。他的职业是一家灯管厂的技术员。
    前两年见到他。他仍然还是初中时的模样:两排整齐、雪白的米牙一笑的时候就露出来,圆溜溜的鼻子,鼻梁端正。笑意从眯缝着的眼角处漾溢出来。平时不多话,像个女孩,只专心干他的事,比如玩和学习。我还记得有天下课,他从教室门前的草坪边缘的墙角下拔了一根蛐蛐草,上课铃声响了,许多同学都往教室里跑,只有他,好像没听到那么急的铃声,铃声在他的耳朵里,变成了某种背景音乐。他慢慢地随着铃声走向教室,几乎是本能的走,并不看教室的方位,他正在埋头专心制作他的蛐蛐草。他小心的将四根对称分叉的草穗两两分开,两只手捏着它们,极慢的尝试着撕开茎杆。他正在试探着寻找那个受力点,手用力又松开,如是再三。他找到了那个穗丫间的理想受力点,那个点位正好可以将茎杆从中间剖开,不偏不倚。然后双手缓慢而均匀地掌控着那个受力点,将茎杆缓缓擗开,茎杆里露出像蚕丝一样的纤维。他用腿杆感知着自己座位上的板凳,用脚勾着、调试着将板凳挪正位置。此时教室里处在一片鸦雀无声之前的那个兴奋浮动的时刻。男同学借机用纸团、粉笔头袭击别人,后排的同学撑着两个小组的课桌,碰到想取闹的对象,就将那人的课桌一推一带,或者装着无意的莽撞举动,将课本、笔盒搰到地面。他像撑双杠一样的连撑带跳的闪到黑板前,髋部一顶,拐过去,将头探出门外,像攻击着的蛇头一样,触电般的往后一缩,口里喊着:老师来喽老师老喽。在经过第一排时,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第一排的头上。
    这个时刻最好的了,袭击别人别人都没时间反抗或还击。而女同学也好像乐意当个安静的观众,她们之间还不时的相视而笑,或者嘴对着耳朵交流着什么,然后仰头一笑或者吐一下舌头,捂着嘴扑哧一笑。但是这位,他和他的蛐蛐草卯上劲了。蛐蛐草分开到四厘米的时候,他停止分叉,将一半的充满水分的茎从杆上折断,啪嗒一声,很轻很脆利,力道恰到好处,茎杆折断处的外皮还连着,然后贴着外皮内壁,往上撸,漂亮的、柔软的、洁白的、弯曲的、长茸茸的、痒呵呵的细羊毛般的一束纤维丛抽出来了。没有人能阻止他在此刻干出这件漂亮的活计。即便你打他一巴掌,他也不过象征性的朝桌腿间的空气划拉一下腿,表示在踢你。就是这样一位同学,我和他高中都不在一个学校,上了大学后也一直都没有联系。只是偶尔他回乡,碰见时,才得知他的一点近况。他还是那样子,不多话,静静的表情,像个不显山不露水但很耐看永远也不会衰老成妇女的女孩。

    像做梦一样,我在上午巧遇到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比他大两岁,比我大一岁,留级到我们初一一班。他告诉了我他弟弟的地址和电话。恰巧,星期天,老天雨一阵阴一阵,没有谁有外出活动,我那阵子就那么想去。我到他所工作的那个城市,找到他。
    下午,天气不很热,但有点闷。在你感觉燠热的时候,就会有一股五月末的梅雨季节的风将你的“不爽”吹走一个 “不” 字。这天气还蛮不错的。我想,特别是在这个不至于陌生到举目无亲的江城。

    他把我带到一个客厅里。我问,你怎么好几年都不回家乡了呢。他停了一下,并不是踌躇的那种停,而是不急于回答的——他特有的那种节奏,好像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我这边的问话上,然后轻描淡写的来一句:不想回去。
    他人缘很好,结识了几个当地的黑社会老大。但他从不掺和那个道上的事,他只是一心搞他的技术。(我的这位同学,凡是他喜欢的,他就能学通透,比如炒股,他就能为自己和别人带来财富,你问他门道,他说没什么门道,就这样的。你不信,你怪他保守。其实,你是冤枉他了。他也不辩解。你也想让他当操盘手,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会告诉你,现在不能入市。)我问他话的时候,就是在一个他的黑道朋友家的客厅里。那个家很大,很宽敞,上下两层,上面还带着一个花圃露台。门前有个带压水井的花园。石榴树开着红花。芭蕉茂盛。是属于按地厅级别配置的那种房型。家里的摆设并不多现代,但很有质地的那种,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古旧而不落魄。家里的成员都对他很好。看得出来那几个朋友都对他很尊重,把他视为家人,但比对家人更有礼貌和周到。他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微笑着。我则坐在他的斜对面铺着一层白色针织物的沙发上。沙发厚实到——在它的扶手上完全能舒舒服服的摆上一爿不错的棋。我看着他,他并不在意我这样。我瞅着他落落大方的坐在太师椅上,上身向我这边微侧,左腿很自然的翘在右腿上,两手微拢,胳肘分别搭在左腿和雕着蟠龙花纹泛着清漆光泽的扶手上。他微笑着,还像以前那样,长长的眼角漾溢出笑意。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更显得雍容。我突然觉得他的笑像在哪儿见过——我想想——我是说他的笑我当然是见过了,我的意思是在另一张面孔上见过类似气型的笑。对,我想起来了,宋庆龄的某张画像——但这不可能,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在某个点上像。我就这样看着他,他的头发渐渐长长,长出了波浪,波浪纷披下来,像山石上汩汩的泉流,不枯竭,流淌的也不急迫,波浪一直流到肩膀处又往头顶循环。所以披下来的大波浪发型的尾端并不是弯曲的钩形,而是一个古代仕女的长髻,在波浪的尽头又回拢到头顶。我冒失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他。他笑了笑,居然赞许的点了点头。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像他这么优秀的人——男性加上女性的优秀——只能孑然一身。什么凄凉、寂寞、遗憾,那只是别人的俗见,与他无关。他不需要另外的、额外的爱情来纷扰。从他白洁光润的皮肤推测,他一直被某种爱情滋润着,这是他单体内孕结的爱情。这种爱情如此深刻,灵犀相通。不,是一颗很大很大的蚌珠,晶莹剔透,不可分割,直径足足有二十二毫米那么罕见。它那么圆,球体内不分方向一样的不分性别。
    这时候,他的朋友们进来了,喊我们一道出去牵着狗溜达溜达。他的那些黑道朋友都喜欢养宠物——纯血藏獒和牧羊犬。从他们的交谈举止中,我得知他们从不将这些宠物当宠物,而是将它们当作小兄弟一样看待。他们也从不与人火拼。他们把这些事都交给藏獒们去干,只要他们将皮带和铁链一松,藏獒们便锐不可当地冲上前去,将任何一条挡在路边看着不顺眼的狼犬咬死。而主人只是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如果碰上草狗或沙皮狗之类的,他们就不会松开手中的皮圈。只是那些狼犬有点讨厌,它们不仅不跑,还呜呜的发起挑战,这就是它们自找的了。如果它们与其它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到很远的话,他们也不会无聊到穷追不舍。而我的这位同学,也牵着一只狗,是他的朋友们硬送给他的。他一开始不要,但都劝他,玩玩吧玩玩而已。他也就收下了。但还是他的朋友们替他养,只是一道出去遛狗时,他才牵着它。它是一条奇特的狗,用他的朋友们的话来说,谁也不知道这条狗血统的来历。他们给它取名“天狼”。天狼很瘦很长很高,耳朵很大很尖,耳尖部分向前耷拉一点。跟一般狗相比,它也算是有异象的了,但跟周围那些狮子一样的纯血藏獒和敏捷异常的牧羊犬相比,它也就一般。它特别像二郎神杨戬养的那条狗——这也许就是它叫“天狼”的来历。
    不过,你可别误解,这是一条最好的狗。他的朋友说,另几个朋友都点点头。天狼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我们养的所有的藏獒和牧羊犬,无论它们有多凶悍、聪明、霸气十足,只要碰到天狼都服服贴贴。也不知这些狗这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天狼也从不招惹是非,主动攻击别的狼犬,即便那些自不量力的狼犬冲向它,它也慢腾腾的毫不在意。那些冲上来的狼犬也奇怪,见到天狼这样也就四只爪子按地,狗腿绷直,来一个急刹,不过仍然发出呜呜的叫声。天狼哩,并不将正脸对着它们,它将身体横过来,用薄弱的易受攻击的肋骨对着那些狼犬,然后用身体推搡它们,狼犬就抬起头,龇牙咧嘴的,仿佛不堪忍受来自天狼温和的撞击,它们也横侧着身,给天狼撞,到最后就不是撞,而是比较亲切的磨蹭。那些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的狼犬,好像被骟了势一样,幽幽的,呜咽着跑开了。
    即便这样,我的同学在遛狗时也不愿将天狼松开。天狼哩,不用说挣脱了,它从不扯背着皮圈,我的同学牵着它只是手里握着一截空皮带一样的感觉。 其他的藏獒、牧羊犬也受到了感染。整个遛狗队伍就变得秩序井然起来,文雅许多。看到别的狼犬虎视眈眈的朝这边望过来,藏獒们也就抬头望望那边,仿佛吃饱了的非洲雄狮,一点表情都没有的别过头,望着天狼一会儿,看见天狼不吭声,它们也就晃悠着巨大的身躯,踱起步来。我将手插在裤袋里,跟他们一块儿踱步、遛狗。他的那些朋友对我很友好,而且也随和、随意。所以我并不拘束。即便我讲错了什么话,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也不要紧,他们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然后把话题岔开,替我这个外来的不熟悉情况的朋友解围。我的同学就更不在意我因拘谨和陌生而弄出的一些笨拙的响动——多余的话语和触目的举止。这样,我就很快地克服掉这一点来自于我身上的毛病——与这个朋友圈里和谐快乐的气氛产生一点意外的不太协调的尴尬。该笑的时候我就爽朗的笑,不想作声的时候我就不说话,一点也不别扭,也不喧宾夺主。

    我感觉这一趟不远的仅有半天的旅程很愉快。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怡然自得,沉浸在感性中,并没有多想什么。比如我这样耽搁在他们的群体里合适不合适;是不是碍手碍脚;我的同学怎么与这帮人玩在了一起;他们为什么对我的同学那么好等等等等。我并不去想这些事,我不想分析它们,包括那些狗,通过抽象思辨得出一些高度理智的、切中疑问要害的结论。其实,我并不是不想,我非常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同时发生着什么,然后推演一番,做出一个明智的合乎逻辑的全局的判断。问题是,我们遭遇的生活是那样混乱、即兴又生机勃勃,远远超出所有的逻辑推理,超出我们沉浸在其中的无尽的感受部分。
    无论如何,这仅仅是一趟令人愉悦的旅程,我不想多事。至少,我不能揣着疑问,像心怀异心的犹大那样,来与我的初中同学和他的朋友们聚会吧。
        2013-5-27 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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