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维 于 2013-8-16 22:51 编辑
回到家,晚餐的气味扑面而来。始终萦绕周身那混着泥腥的雨水味顿时淡了下来。黎朵下意识地闻了闻被淋湿的衣袖,那股味道仍在,夹杂着柏树的辛辣味。她在母亲的墓前呆得太久,直到下雨才回。 “怎么这么晚?等你吃饭!”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报纸的沙沙声之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桌腿移动的声音。他大概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 换好鞋。继续往前走。 “这么湿?没带伞么?” “忘了。” “快去换衣服。” 她朝他点头,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红烧鱼的味道顺着楼梯爬上来,被她关在卧室的门外。 又放了许多的葱蒜。她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凑近鼻子。泥土味仍在,这种遥远的味道让她觉得亲切。她将衣服扔在地上,从衣柜里拿了套家居服穿上。额头的发丝滴下最后一滴水,就再没动静。 她不喜欢葱蒜。这点和她母亲一样。小的时候,是吃她做的饭长大的。那时,还没有保姆。母亲就是她的保姆。 父亲喜欢。保姆做菜总是要讨男主人的欢心,这天经地义。她又不是发她工资的那个人。 那条是鲤鱼还是鲫鱼? 鲤鱼的肉粗,鲫鱼的嫩,但刺多。父亲长着猫一般灵敏的舌头,再多再细的刺也能够剔得干干净净。 “朵朵。像爸爸学习。怎么吃鱼。看,他多厉害。”母亲把父亲碗边排得整齐的刺举起,举到她的眼前,她甚至能看到鱼刺在灯光下耀眼的光芒。 这记忆来得虚幻。鱼刺怎么可能像水晶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忘记了。母亲还年轻,比较爱笑。 或许这是记忆的错觉,来自她的一厢情愿。 拉开门,下楼。坐到餐桌前时,发梢的一滴水落在她的手臂上。 这该是最后一滴了,她思忖着。雨其实不大,针尖一样,秋天的雨总是这样,绵密,充满黏性。像胶水。虽然她并不讨厌墓园,某些时候甚至觉得它比这里要来得安宁亲切。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但墓园终究是墓园,周遭弥漫的气息让人惊恐,尤其是在蒙昧不清的雨雾中。像是怕被黏在那里一样,她立即就逃了回来。 “去了墓园?” “嗯。” “外婆那也去过了?” “下雨了。没来得及,把花放下就走了,”她看了父亲一眼,把菜送到嘴里,“在妈妈那呆了太久。我想她。” 芹菜有点苦。这种细小的芹菜总是那么苦,西芹倒是不苦,但没味道,且只在和百合或是腰果之类的东西配了才好吃。对于父亲不怎么动的菜,保姆总不那么认真挑选。 “有没有帮我献束花,给你母亲。你知道我最近….” “加上外婆的,三捧。就算我抱得过来。别人还以为我家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低着头的父亲翻起眼皮看了看她。保姆将汤端了上来,分盛了两碗放在他们的旁边。 番茄的红色几乎全被熬了出来。血一样鲜艳。 “汤不错,”父亲对着即将撤回厨房的保姆说,“明晚有客人来,准备好菜,哦,对,不要做鱼,客人不吃。” 黎朵将汤里的葱花一点点挑出来。 “下次,你自己去把。妈妈肯定想见你。”说完,她把筷子放下,将汤喝完,离了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