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比多 于 2013-10-11 17:53 编辑
我生在北方,长在北方。最熟悉的景色就是华北平原。每次坐火车穿越这片平原,我都会感动。 很奇怪。这里没有山,也没什么像样的河。满眼看去,只有庄稼和道路。就这样大面积单调地排列,竟能使我生出感动。在从北京去青岛的动车上,我目击了这场美景。他们在巨大的天空下面,和车厢内一样安静。清晨是灰色。雾霭中隐隐约约透出盆景般大小的树木,孤独巨人似的高压线塔,举着电线在雾中叹息。偶尔地平线上出现几栋楼宇的轮廓,支楞的钢筋和塔吊更加重了一股末日般的气氛。 直到一抹渐变的冷蓝色随着又白又亮的太阳升起来。雾还没完全散去,这是秋天,太阳是冷的。地面上的道路看清了,河也有了线索。一些散碎的池塘仿若一地散碎的银两。远处树木在田间零落。田地里一层层、一块块、一垄垄的绿色,泾渭分明。忽然闪过一排速生杨树,风在树梢上打滚。瞬间过了,风还在翻滚,接着在天与地之间伸展开了。 又是树木、庄稼和道路。玩具般的小汽车在乡间路上颠簸。 火车的运动也单调,从这端奔向那端,极快地又仿佛极慢。 在这一段单调过程中,我安静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能做,只有坐着,看窗外云的阴影扫过池塘、田地、树木与道路。隔着玻璃我也能闻到田野里风的气味。 风景里出现坟。一座、两座的,出现在田地中央。有碑或无碑,旁边配着桑树。如果是一群坟包,就出现在道路一侧。坟头上盖着纸,插着幡。坟上倚着花圈,碑旁有些供品,一看便知不久前,子孙刚刚祭拜过。 当然最常见的风景是太阳。他唯一,又平常。他在上方注视。也只有在平原,这种注视才会显得亘古不变。偶现的村落、农人,一只走走停停寻寻觅觅的狗,让我几乎忘却了自所从来的那个大都会的节奏。 天空在不同时间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些颜色曾让整整一代印象派激动得颤抖。大师们印证了相对论。他们一边颤抖一边用笔去追赶光速,直至抓住那些光,最终超越了时间,步入永恒。 太阳顽皮地穿来穿去,加上云的厚度,不同的明暗浸过窗户落在闲适的旅客身上。有人睡觉。有人摆弄电子设备。两个乘务员在车厢连接处低声交谈.走廊上地毯厚厚的,人走过也没有声音。 真希望这列车永不到站。我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出神。 201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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