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永远无法明白

长日留痕

    总是在不同风格上进行尝试，并且带着各种剧情幼稚与叙事线索构造的不熟练， 这次模仿对象是卡佛。准确的说不是模仿，我只是对此人的写作方式有想法，然后思考出一种逐渐属于自己的精神。



他把枪顶在我头上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我只是挺惊讶。他刚开始的时候是把枪口抵着我后脑勺，然后让我不要动。我肯定没动。但我觉得我动了那么几下他也不会开枪。因为我感觉到身后的影子在颤抖，像是冬天的流浪狗。
别出声，我知道这里没有人，没人了。把你的手放你的头上，然后别站着，然后下去，然后蹲下来。他说。他的声音印证了我的猜想。
他像是舌头被糖水黏住了，说话含糊还总是发错音。他似乎比我还害怕呢。
钱在抽屉里，靠窗的电脑桌上应该还有一个手提电脑，桌子下面第三个或者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把钥匙，可以开停现在停在地下车库的一辆白色面包车。我说。我真的怀疑自己那时候是不是真的不害怕，因为这些话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是非常轻松自如的。尽管那些都是政府的东西，拿走也无妨。
他说他不会开车。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太幼稚。我通过阳台窗户的反射看见他动都没动，一直站在门口，就是他拿枪指着我的地方。他手上的枪也像假的，不过我不敢冒这个险。
他在干什么，四处看来看去，就跟个孩子一样。假若我当时冲上去夺他的枪，成功率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而且我打赌他不敢杀人，他小时候一定是很乖的，而且性格胆小懦弱的那种人。
我胆子很大啊。我问他，你在干什么？
他回答我，他在看时间。之后他觉得他不该这么和我说话。他就怒吼着要我闭嘴。但声音没底气，因为撒谎的小孩也是用这样的腔调回答大人的问题。
那我只好闭嘴，我把头转过去看他，我两只腿有点酸了。他脸红红的，可能是紧张导致。他开始翻柜子，全然没有听我刚才对他说的任何话。他一定是没记住。他看到我回头，拿枪指着我，让我别动，看着玻璃不许出声。那支枪枪口对着我时我一惊，我觉得枪不会是玩具枪了。于是我按照他说的去做。
你刚刚和我说什么的？东西都在哪？他问我。
什么东西？
别装傻。钱在哪？
抽屉里都有一些钱。靠窗的电脑桌上有手提电脑。我不想告诉他汽车钥匙的位置了。
好了，你现在别动。

他又问我，哪里有背包？
我说我没有。
你给我找！
我就站了起来，腿酸极了，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装模作样给他翻办公室隔壁房间的衣柜，他跟在我后面。枪对着我。
能不能不要用枪指我？
闭嘴。给我找一只背包或带拉链的手提袋。
我可从没有听说过手提袋有拉链的。我这么想，但没有说。
后来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他没有再用枪指我了。黑色的手枪塞在牛仔裤里，把牛仔裤撑得紧紧的。我突然觉得他挺可爱的。
找到了，给。
帮我装钱吧。他走到窗户前面，把手枪放在面前的窗台上，离我很远，我抢是抢不到的。
我把他从抽屉搜来的钱塞进一个旧黄色背包里，那个背包是我姐的女儿的书包，里面有她上课的书本和作业本。我将那些本子放在一旁堆好，还有铅笔盒，我不小心打开了铅笔盒，里面只有三支铅笔，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熊。是个橡皮。
给你。我说。
好的，谢谢。他说。他说完之后再一次后悔了，不过他没出声，没有怒喝着让我闭嘴或者用其他一些词骂我。我甚至想到，他可能是个好人。
他闭嘴不说话，整理背包里的钱，那些钱加在一起不超过一万块。但不久他将迎来的代价，是一万块怎么也付不起的。
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对他说。
你不要对我说话，你知道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他大声回答我。手像是准备好随时去抓住那把枪。
告诉我。
我有什么可告诉你，我不想骂女的。但是刚才我骂你了，现在你不要让我再骂你一次。
我是认真的。
你给我闭嘴！他拿枪指着我，又一次这么做了。但我还是闭嘴了。
他继续收拾东西，把钱又数了一遍。他得用好几年的铁窗生活去换这些钱，真是可怜。

他刚出门又回来了，关紧了门，反锁上。他第三次举起枪对着我：
“你什么时候报警的？”
我很吃惊，因为我全程都在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做。我完全把思考进行在这个小伙子上，我好奇他行为的动机和他的身世，因为他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坏人和一个劫匪。这想起来也挺荒唐，我忘记去自救，却对劫匪充满兴趣。
“没有，我没有报警。”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真想杀了你。，你刚才和我说那些废话都是在拖延时间！外面全是拿着枪的警察！”
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早就不记得报警自救这一类的事了。可是我解释不了，我害怕了，他要是想到自己活不了，就必然会把我拖下地狱。可耻的占有欲，他掌握着一个生命，就想让那个生命享受与他同等的待遇和折磨。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我明白你的痛苦，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碰到了困难，缺钱用。但是你不应该这么做！这种行为会在挫折上再次彻底毁灭你！况且我根本没有报警！”
他是个孩子，真的只是个孩子。他吓呆住了。一个人质冲劫匪大喊大叫，我猜这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件趣事。他当时的表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该更为准确了。
然后呢，然后他哭了。

外面警察的脚步声特别近，过会儿却又没有声音了，反而带来一些恐惧。我现在自己摸索，便什么都清楚了。他家里出了事，没了钱，走投无路，只能走歪路。一定不止一个人有过这样的尝试。但往往都是不幸后的又一处悲剧。
我希望自己尽量能把整件事说的轻快一点，因为它本身太沉重了。我总还能回忆起小伙子的眼神（我宁愿称他是小伙子，而不是劫匪），被压抑的痛苦藏在其中。他或许是被什么扭曲了，不成熟的感情？以及其他。
在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我和他都不做声的站着，仅仅是站着，没有别的行为，我们动也不动，用心脏去听每一丝声音。警察是冲他来的，不错。他们开门，三把枪指向我们，也可以说，是指向他。
我那位胆子很小的同事，她本来准备回办公室拿材料，却在门口听见说话声，想偷听一下别人的隐私，却从片言片语中发现端倪。监控室一看，发现我被一个小伙子要挟了。警察便出乎意料的出现了。
这更说明了他是多么幼稚，干出这种事情来，他甚至还在作案就被捕了。他很不幸，至少从我的主观来说，愿判决能轻一些，几年就够了。他只是太冲动，因为他是个好人。实实在在的好人，出色的青年。
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反反复复说他是个好人？
我也不知道，但我这么认为的。
做完笔录已经很晚。同事们都夸赞我的勇敢，他们都认为我当时在和“劫匪”周旋，消耗时间，他们只会这么想。他们没有经历，所有永远无法理解。我也不想对他们多说什么，事后我觉得害怕，那把好几次都在指着我的枪，可是上膛的。要是他不小心走火呢？我会怎样？
这篇日记真是我一直以来写的最长的一篇。晚上来了，我手写得又酸又疼，用掉了八页纸，他们就像一篇小说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我对事情的细节依然记得清晰。以后我肯定会把那些事说给别人听，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他们肯定喜欢。
这个小伙子，我甚至有点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