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叟奇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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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东沿渡河杨叟，余从弟妇之外祖父也。年八十四，犹耳聪目明。来澧看外孙及重孙辈，因留数日。余雅好奇闻，因索所闻见。乃为言若干，多可惊可愕者。不能尽记，聊录数则列下。


巴东有洞府，中生一臼，日出米，可供一人食。唯某知之，赖以活。后某凿大其臼，米遂不出。因以告人，其臼尚存。众谓天供。此全同吾乡之天供山故事。


杨叟尝与姊夫入神农架深处采药，谷中见一洞，丛薄掩映。临之若门豁然在绝壁下，遂入。初有厅甚敞，中有石凳石椅石床并石镬石碗石箸之属。过厅，复有洞若新月，又有小室，甚逼仄，中有仙人田，界限分明。石钟乳甚多，各肖物态。然步行良久，竟不能逾此咫尺之室。侧有小门，望其内昏冥如夜。佝偻而过，即阒寂若聋。然火烛之，见一河自顶上石壁间下注一井，其深莫测。水势喷激若瀑布然。寒气凛凛自井口出。然不闻水声。二人相与语，亦复无声，大惊。遂出。后亦不复至。


巴东夏果坪龙潭石壁上有一海螺，人吹之呜呜有声，潭水应之而沸。水下石壁有纹酷肖金鱼，因波而鳞鬣生动。国初有人凿取金鱼，后海螺声绝，而水波亦不复兴矣。


巴东马家沟独路坪有石崖，其上石纹若奔马。夜中土人常闻有马嘶鸣奔走，所种麦菽常为物啮，而垄间蹄痕历历，都归崖际而没。国初有人凿取之，后遂无他异。


巫山有宋大相者，木瓜溪秦罗坪人，土豪。筑堡寨，有三百死士守之。红军过蜀，毛委员亲草书邀之。巨公某盖宋之妹夫，惧其为毛所倚，而己将失势，遂秘不发此信。宋不得信，亦不知委员尝遗书相招，国初竟死之。


巫山有丁家甘娃子者，奇人也。其事多散在巫山巴东一带。姑列数则。


丁家甘娃子为成童，如塾，涂见一蛇，小若箸。便蓄于书箧。每食，辄半以饲蛇。后蛇大，箧不能容，尾犹连蜷箧外，惊诸同窗，师责令弃之，否则打杀。遂送蛇于水滨，且祝曰：“不得已与尔离别，恐不能再见。去从而类，勿扰生人！”蛇浮于水面，将去，回首视丁，忽人言曰：“感君高谊，无以为报。他日设君有难，三呼蟒蛇精，吾闻之即到，或可相助。勿相忘！勿相忘！”遂蜿蜒而去。

丁及长，欲往峨嵋修道。昼行夜宿。比至山下，时溽暑，夜行凉快，乃贪凉夜行，仰见林杪有二月并出，低悬山隘。即由山隘入，则腥臭燥热，脚下滑湿，若雨后湟潦遍地。如此行愈暗愈腥臭燥热不可忍。度行将三日，唯长夜漫漫，天终不旦，亦无星月，心甚异之。忽自一孔中出，时已人定。但见所自出孔，须臾曲折远去，亦不明所以。

丁及见其师，师问所从来。丁言曾见二月并出，行三日天不曙。师乃告知其所见二月，大蛇目也，三日夜行，入蛇腹也。

师有女悦丁，而丁亦慕之，苦不能得。师之子妇私丁，欲其长留，许以将成其事。师觉，欲害丁。呼丁而嘱之：“若见门前山乎？陂陀所生,葱翠蒙茸。姑为我铲却林薄，将播植五谷。然须一日成之，不尔将无死所。”丁以道不成，卒无计，惧甚。女见而询之，乃言：“此易为者，勿忧。见山顶有枯木乎？尔可诵密咒，拔之起，则草木如毛之丽肤，剥其肤则毛可尽去。”卒如其言。师闻，怒，羁女幽室。复招丁曰：“地既已辟，与尔三斗三升三合芝麻，为我播之。亦止一日，否，尔将无死所。”丁受而退，惶惧无计，度必死。女之嫂潜来告女授生以他密咒，可驱使山豚垦地为垄亩者。须臾毕役，便能播种。果如其言。师大怒，呼丁斥曰：“何太匆匆！吾欲艺谷，可收回芝麻。设少颗粒，将菹醢汝！”丁料不免，惧且泣。嫂复潜来，授女所说密咒，可役山禽者，令皆于垄亩觅出芝麻，果得三斗三升三合。师知不能屈丁，盖以子妇及女也，因欲竟杀之。子妇侦知。乃释女，偕丁逸去。至一巨壑，无桥，不得度。师以圆光术察知二人踪迹，祭一仙剑飞往斩丁。剑来，欲取丁首，女以中指迎之，伤，血涔涔出，痛不可忍，仆地呼母。然剑犹匝飞不下。有顷，痛消。剑亦飞去。二人立崖际，无计得度。丁忽拊掌曰：“儿时尝蓄一蛇，放去时告我有难则呼之。今何不一试？或可得脱身。”因三呼蟒蛇精，音未了而风雨冥晦，眼前林木中分，振动若雷行。欻尔一物昂首出于林杪，则电目血舌，锯齿青鬣。二人恐惧伏地不能起。巨物作人声，隐隐如雷，曰：“是丁君耶？今虽形貌丑恶，行动激烈，然无他意，勿惊！才遽呼我，故来速也。何事可效区区？”丁告以故。巨物沉吟良久，丁惊疑不决。曰：“设尔为难，亦不相扰。吾将觅涂他往。”巨物乃叹曰：“丁君丁君，吾将死矣。曩者君来峨嵋，君之师已卜知君将不利其家，使我食君。幸我知之，得勿伤君。今度君过此，是吾世间恩义尽矣。吾将留二物与君，慎佩之，无须臾离身，可保平安，且得吾神通。秘之！秘之！”遂展躯凌壑上，如桥。二人履之。才至对岸，而巨物躯化为粉埃矣。二目相合，化为朗然一鉴，光耀日月，久而内敛。又齿合为剑，晶莹类冰。丁收二宝于身，遂与女逸去。

初，女指痛不可忍，抢地呼母，而痛遂差。盖其母忽觉中指痛，意其夫祭剑伤女，乃大怒。詈之，使收剑还。而以咒分痛于其父，父乃指痛不能禁，遂使二人远遁。 丁性好色，偶忤女，则盗其二宝隐去，后丁得与女重修旧好。后卒以色离祸。事在下节。。。。。。。。。。待续中 7/11 于星城游麓山禹王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