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文学

西贝惑

十九 缺席者贾晓

这是最后一张X光照片。

贾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着护士收起自己的胸腔X光照，浮肿的眼皮微微颤抖着，像光线里震颤翅膀的蝴蝶。

满头白发的医生站在贾晓的病床旁，仿佛怕打扰到他的梦般用英文轻轻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拍下每天的X光呢？这可是对你的身体极度不好的。”

“现在的我注定是要消失的，可有些东西应该留下来。”

“这些X光照？”

贾晓努力抬起褶皱的眼皮，看着扬起眉毛显出轻视神情的医生说，“那不仅仅是X光张，是生命消亡的影像。”说话这句话，贾晓咳嗽起来，好像老化的风箱胸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镜头到这里就停止了。

小夏想要把手里的面巾纸递给肩膀微微抖动的欧阳尤，握住小夏右手的阿南按了按她的手，指了指门口。小夏点了点头和阿南慢慢地站起来安静地走出了客厅。

阿尤像一株清晨清瘦的文竹般看着黑掉的屏幕，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视屏里最后一幕，贾晓在病床上努力转头看着阳台上闪着金色光边的绿萝，张开嘴满足地微笑，让欧阳尤的心酸楚得揪在一起，不该当初和他大吵大闹，最后给了他一个耳光搬走。

“阿尤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的。”阿南把滚到脚尖的小树叉使劲踢到路边，使劲攥住小夏在自己兜里的手，“迟早要面对的。”

“但是……”

“我知道，阿尤心里还爱着贾晓。”右手使劲把刘海抚到额头后面的阿南顿了顿，“不过得让阿尤知道贾晓希望的是她开心得生活下去，而不是沉浸在悲伤里。”

“是呀。”小夏靠在阿南肌肉紧实的臂膀上，“阿尤这几年一直就在回避着关于贾晓的事情，可就像在黑夜里走路。”

“恩？”

“就是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就倒退着走路，其实背后也是一片漆黑。”

“恩。”阿南摸了摸鼻尖说，“你这个古月朋友倒是很神奇，不仅帮助贾晓到美国治疗，还帮他最后的作品《一个人的悲伤》举办了展览。”阿南咬了咬舌尖，其实想说的还有，古月找专家帮小夏治疗好了车祸受到的容貌伤害。这可不是普通朋友就愿意帮助做到的事情。

“是呀。”小夏靠在阿南臂膀的脸蹭了蹭阿南说，“说实话，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联系得也很少。只知道他叫古月，自称是个美国华裔黑客。”

“……”

“不过能有人帮忙，不是一件好事吗？”小夏抬起头看着阿南皱着眉毛的脸说，“你不会吃醋了吧？”

“啊……那到不是。”阿南吹了一声口哨，“我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只是觉得古月很神秘。”

“臭屁！”小夏用手使劲锤了阿南屁股一下。

“哎呦。”阿南心里想着有机会查查古月的资料，做警察的经历让阿南总是对感到神秘的人充满兴趣。只是古月很少和小夏联系，这次把贾晓看病期间拍摄的录像带寄回大陆，才又和小夏联系上了。

“哎……”

听到阿南小声的叹了口气，小夏转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希望阿尤看完所有关于贾晓的录像可以从过去走出来。”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