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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石

你是我的乡愁[原创]

    刚刚进入秋天，街树的枝叶还在蓬勃着坚持，但明显的，也露出了早凋的迹象，偶尔有一两片叶子，在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被风吹至街角，一动不动。
    阳光依旧明亮，温暖着我久病初愈的身子。走在这个城市的秋天的大街上，我的眼神里有着秋天在普希金笔下的热情和忧郁，心灵敏感而孤独。街面上流动着红男绿女的楚楚风景，车辆鸣着嗽叭，带着欲望的气息从我身边一掠而过，还有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尖叫声，算命的瞎子拉着二胡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合交织在一起，象一座密林，象一张网，缠绕、纠结，把人们包围和覆盖，无法摆脱。
    一个人的行走是缓慢的，象一场由来已久地叙述，漫不经心的过程里充满了迟滞、怀疑和不安。拐至一个街角，我突然停下了，这是谁也不会注意的一个细微的动作，人们依旧向着各自的方向涌去。只有我，明显感到了一种声音的召唤和力量的牵引，象潺潺的山间溪水，穿越嘈杂的身外世界向心内缓缓渗透，带着叮咚的声响和绵延不断的气息。
……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地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我想那一刻我是沉迷了，仿佛回到了无忧的童年时代，清澈涧泽的音色，绵长有致的气息，纯粹而优美，尤其那简洁却又浑然天成的和声，那凌于技艺之上的声音表情，构织成光与色的迷宫，象我童年时玩过的万花筒的幻境里，那一幅幅奇妙而透明的图画。
   这声音来自远方，我知道，那是我心灵的旧址，我曾在那里停留过。这么多年，我从那里出发，在尘世欲望的森林里奔波，在利益的池塘里挣扎，心，变得麻木而坚硬，灵魂，早已混浊不堪。远方，远方，早已成了模糊的记忆和漂泊的想象。由童年而渐长，我们是成熟了，但那种成熟只是懂得了对于名誉、地位、金钱、权势的追求和算计。而我们失去的呢，却是生命最本质最真实的东西，是童年那单纯而透明的情怀，是对于美和纯粹事物的感动的能力。我不知道，面对一朵山谷里一尘不染的百合，面对头顶上的彩虹和天穹里的星辰，还有谁？会在它们纯净目光的注视下流下羞愧的泪水。
    循着声音的方向我折身进了那家小店，买了四版黑鸭子的CD，《风情中国》、《岁月如歌》等等，全是老歌，淡雅的封面上，一袭黑色长裙曳地的黑鸭子们，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繁华落尽后的笑容，亲切而朴素。
   拿回家后我把它们放在黑暗中反复倾听，自由的吟唱更需要空旷无碍的环境，而黑暗总能遮蔽一切，成为怀旧的背景，让我们沿着歌声寻找那条无限返回却不能到达的时光遂道。怀旧的情怀总是美丽的，照片会发黄，记忆有时只是一种标签，只有音乐忠实于时间，象风不经意地吹去岁月的灰尘，露出流逝的时间血肉里真实而温情的部分。
   以前一直喜欢齐豫和王杰的歌，那种阅尽千帆的沧桑感与力量感总是能一下子就抓住你，攫走你的心。旷美云的忧怨眷恋和蔡琴那种听雨客舟中的迷茫怅惘也打动过我。而黑鸭子则显然与此不同，她不能一下子抓住你，她是在慢慢地渗透你，弥漫你，听她的歌需要宁静和耐心。
   一直以来，总是力求活得更简单、透明和唯美一些，可现实总是让我们事与愿违，我们总是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时候沿着相反的方向越滑越远，蓦然回首的刹那，才惊觉自己的陌生，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远离了童年的家园和精神的故乡，于是在一幅定格的照片里，在一些满是迷惘的诗句里，我们开始充满忧伤地怀念自己……如黑鸭子一般的歌声，就这样幻化成为我们内心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愁……
   就这样逐渐流逝的无数个秋天里，我依然一个人近乎固执地徘徊在城市的这条大街上，内心里携带着黑鸭子的歌声。
  “为了到达
   你总是在不断地返回”
   我一遍遍地复述着自己写下的诗句，而内心的想法却总是追不上身体的脚步。当心灵的叶子凋尽，眼里的秋水渐凉，亲爱的，在这愈来愈深的秋天，还有谁能阻止我一次次突然回到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