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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篇
被唤醒的人
迅速把窗帘推到一边——这温柔的夜色!一块柔和的黑暗以窗子剪影的形状躺在房间浓重的黑暗中,像一面水镜躺在方形的水池里。我可能根本就没有看见它,但是那感觉就像在夏天,水像空气一样暖暖的,手从小船上垂下来。这是十一月一日的早晨,很快就要到六点了。
上帝唤醒了我。我被从睡梦中弹了出来。我根本没有其他醒来的原因。我被扯出来,像一页纸被从书里撕下来。月牙儿像一道金黄色的眉毛温柔地停在夜的蓝色纸张上。
但是在早晨那边,在另一扇窗子那儿,天色已经变作淡青,像鹦鹉的羽毛。日出时黯淡而微红的光带已经出现,但一切都还是青色、蓝色的,一切都还很安静。我跳回到第一扇窗边:月牙儿还在那儿吗?它还在那儿,仿佛此刻还是充满夜之神秘的深夜时分。它对自己的魔力的真实性是如此确信,仿佛在上演一出戏剧。(没有什么事情比从上午的街道走进戏剧排演的错觉中更加滑稽。)左边的街道上已经开始喧嚣忙碌起来,右边的月牙儿还在排演。
我发现一些奇特的兄弟,那些烟囱。它们三个一组五个一群,或者七个一片,或者单独立在房顶上;像树木立在平原上。空间像一条河穿过它们蜿蜒到深处。一只雕鸮从它们中间掠过,飞回自己的巢穴;很可能那是一只乌鸦或一只鸽子。房屋纵横交错;奇特的轮廓,正在坍塌的墙壁;完全没有按照街道走向排列。房檐上的旗杆有三十六个陶瓷头、十二根固定绳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数这些,它立在清晨的天空下,像一个完全无法解释的、神秘的最高存在物。现在我完全清醒了,但是无论我转向哪里,我的目光总是围绕着一些五角形、七角形和陡峭的棱柱形:那么我是谁?房檐上的陶罐里燃烧着铁铸的火苗,白天则是一只可笑的菠萝,糟糕品味的可鄙产物,像一丝新鲜的人的踪迹在这孤独之中让我的心坚强。
终于有两条腿穿过黑夜。两条女人的腿发出的脚步声,还有耳朵:我不想去看。我的耳朵像一个入口停在街道上。我永远不会像与这个陌生女人一样与某个女人如此融为一体,她的脚步此刻越来越深地消失在我的耳朵里。
然后又有两个女人。一个脚步轻俏,无声无息;另一个脚步沉重,带着年长者的无所顾忌。我往下看了看。黑色。老年妇女的衣服有着奇怪的形状。那两个女人在赶往教堂。心灵在这个钟点早已被管束起来,我现在再也不想与她们有什么关系了。
换一种眼光看羊
关于羊的历史:今天的人认为羊很愚笨。但是上帝爱羊。他反复用羊来比喻人。上帝会是完全错误的吗?
关于羊的心理学:更高状态的可见表现与愚蠢的表现不无相似之处。
在罗马郊外的原野上:它们有殉道者的长长的脸和小小的脑袋。它们的白色皮毛上的黑色短袜和风帽让人想起死亡兄弟和狂热的信徒。
当他们在低矮、稀疏的草上寻觅时,它们的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把一种激动的金属琴弦的声音撒播到泥土里。当它们的声音合在一起成为合唱的时候,它们就成了一个由男声、女声和童声组成的合唱团。它们让声音以圆润的曲线起落升降;就像黑暗中的一只迁徙队伍,每隔两秒钟被光线照亮一次,童声落在反复出现的山丘上,而男声则穿行在山谷里。时光在它们的歌声里以千百倍的速度快速旋转,日夜推动着地球奔向终结。有时候会有个别的声音高高扬起或者跌落进对地狱的恐惧中。它们的毛上的白色小卷儿重复着天上的云朵。它们是最古老的天主教动物,人类的宗教陪伴者。
再次回到南方:人类在它们中间有平时的两倍那么高,像一座教堂的尖塔耸入高空。在我们脚下,大地是褐色的,草像刻进泥土里的灰绿色线条。阳光在海面上沉重地熠熠闪光,像在一面铅制的镜子里。船只捕鱼时仿佛是在圣彼得时代。岬角像云梯一样摇荡着目光望向天空,然后碎裂在海洋里,呈现出沼泽般的黄色、白色,仿佛是在迷路的奥德赛时代。
到处可见:当人类靠近时,羊是胆怯和笨拙的;它们尝过傲慢的责打和掷石子的滋味。但是当它们安静地站着,凝视远方时,它们就忘记了人类。它们十只或十五只地把脑袋抵在一起,组成一个光环,脑袋构成光环巨大的、沉重的中心,后背构成另一种颜色的光线。它们的头顶紧紧地互相挤靠着。它们就这样站着,由它们组成的圆轮连续几小时一动不动。除了风和阳光,以及它们额头之间那一分一秒的永恒之搏动,它们似乎不想去感觉其他东西,这搏动在它们的血液里,并且从头向头传达着,仿佛囚犯在敲打着监狱的墙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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