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潇洒、你漂亮》或（阿末）

赵松

小狼，既然你承认了我说的问题，那么就应该知道我说的“表面”意味着什么。你过去的小说我不能说都看过，但也看了大多数，实际上，你的小说在想法上变化并不大，只是题材变化了而已，坦率地讲，你所关注的，始终是一种表面的效果，用力地做成一种效果，而不是去深入地研究构成小说的各种因素的性质和关系。我觉得，这是一种取巧的方式，当然，也是一种比较“聪明”的方式，而这种聪明和取巧，对于一个写小说的人来说，是有害的。看完这个小说以后，我还感觉到你的文字间有种浮躁的气息，这也是你的这个小说结构失衡的原因之一。


至于你后面的那段话，“为什么要用这些无谓的界限呢？他束缚了你吧，你还没有吃够苦头吗？建议你不要那样理性的去分析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写作者你和那些吃文联饭的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你们涉及的领域不同罢了……”

我觉得问题就更有意思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存在着界限，概念是界限，感觉也有界限，但从大的角度上看，世界如同一张多重多叠孔洞无数的巨网，对于身处孔洞中的人来说，当然界限是明显存在于周围的，但对于看到了这个巨网的存在的人来说，那些细部的界限又等于是一个个具体的空无。所以，你怎么知道是我被所谓的界限束缚了，而不是你自己呢？

另外，告诉你一下，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跟那些吃文联饭的人，有一个本质的区别，那就是我用以谋生的工作与我的写作无关，而我的写作也与一种体制无关，换句话说，我的写作无需取巧以迎合谁，而我的阅读也让我看到了现实中太多的虚妄的事情。那些吃文联饭的，就像一切自以为聪明的投机者一样，会吃到他们应有的果子的。当然，这一点无需我来操心了。再有，我不认为理性本身有什么错误，而且理性也并不就是一块僵死的木头或者石头，它本身就是流动的，变化的，所以它才有可能面对这个变化的世界。分析本身就是需要理性的，只有彻底疯狂丧失理智的人才没有理性，但显然，这样的人并不能来作评论分析。

卢小狼

这个说的很好，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意，但是我会警醒一些正确的东西，我确实希望有些改变，但这太困难了，你也是写作者，应该有所体会……

沈默克

昨晚终于看了这篇，现在才有空来发贴。
完全不能同意赵松对小狼小说的断语。

“前四段一过，后面的段落写的大多都不太好，叙述、对话和场景转换衔接方面做的很仓促，最弱的就是对话。”我倒恰恰认为前面那几段是弄得过于精致，但起到的却只是一种很有限的过渡作用。反倒是这几段之后文意开始流畅贯通了。

“叙述、对话和场景转换衔接方面做的很仓促，”很可能有些地方是仓促的，欠修改的，但整体并没有仓促感。与其说仓促，不如说迅速敏捷吧。

赵说“最弱的就是对话”和流马、小狼说“矫情”的是一回事吗？我都反对。这个小说不是矫情。那些对话是戏剧化的，同时隐含反讽的味道，甚至都不是隐含了。

“作者对于荒诞感的把握还处在表面的阶段，真正意义上的荒诞”云云，都是相当离谱的误读。小狼从来就没有真正尝试去荒诞。这个小说从技术上去找破绽还行，但却是很难找到评说的切入点的，用一个“荒诞”这么个大而化之的帽子一盖很容易，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至于“真正意义”的荒诞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上帝他老人家知道了。

“还在于作者在创作想法上存在着明显的矛盾，一方面他的思维是传统的小说思维，表现对人的现实生存状况的一种关注，一方面又对荒诞这一相对现代一些的概念有着过多的有意识的牵挂，”现实对人的生存状况的关注和现代精神有冲突么？个人认为现实和现代的分野根本不在这里。

“加上作者对现代小说的手法是怎么来的并不很清楚，就造成了小说本身的这种整体失衡状态。”——这小说失衡了吗？我不赞同。
其次，别说作者，我估计地球上没有谁能清楚说出现代小说的手法是怎么来的。

“你所关注的，始终是一种表面的效果，用力地做成一种效果，而不是去深入地研究构成小说的各种因素的性质和关系。我觉得，这是一种取巧的方式”——呵呵，深入研究，那是批评家的事。我从没听过小说家在写作过程中要深入研究自己小说的各种因素的性质和关系。用力去做成效果，不是取巧。除非你说凡高和塞尚都在取巧。

沈默克

顺便说说我对这篇小说的看法：小狼你说你在“拼命的撕咬”，但我从小说里没有看出撕咬的力量来。它嫌单薄了，过于运用技巧了。小说的力量被你的“流苏”们淹没了好一部分。

文沁可人

天啊,说的这么热闹.明天我也瞧瞧.今天不行了,太困了,得睡觉去.

马家

同意老沈的说法。精致的技巧掩盖了力量。
我能看到你试图改变的地方，反讽的味道多了些，但是力量被你营造的表面效果掩饰了。也许这就是赵松说的“表面”问题。这篇在你所有小说里算不上最好的，但仍然很好。
我记得《东管头的吸血鬼》和《小女兵》，它们或许技巧不够成熟，但已经有了深入的力量。

赵松

“我倒恰恰认为前面那几段是弄得过于精致，但起到的却只是一种很有限的过渡作用。反倒是这几段之后文意开始流畅贯通了。”

显然，老沈把表达的恰到好处的地方，看作是“过于精致了”。同时，又把松散和犹豫的部分看作是“流畅贯通了”。开始的那几段，不只是起到过渡作用的，我认为它们还是全部小说的基调，它们的作用怎么会是“有限的”的呢？

“很可能有些地方是仓促的，欠修改的，但整体并没有仓促感。与其说仓促，不如说迅速敏捷吧。”

整体上没有仓促感么？迅速敏捷的文字，应该是紧凑而富有弹性的，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那些对话是戏剧化的，同时隐含反讽的味道，甚至都不是隐含了。”

我之所以说对话弱，是基于这个小说的对话在大多数时候呈现出的是一种非常泛泛的状态，实际透露出的是作者对这些对话有些拿捏不定的感觉，这怎么会成了“戏剧化的”和“反讽”了呢？那按你的逻辑，是不是所有表达的不到位的东西都可以用什么戏剧化的和反讽的来开脱呢？

““作者对于荒诞感的把握还处在表面的阶段，真正意义上的荒诞”云云，都是相当离谱的误读。小狼从来就没有真正尝试去荒诞。这个小说从技术上去找破绽还行，但却是很难找到评说的切入点的，用一个“荒诞”这么个大而化之的帽子一盖很容易，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至于“真正意义”的荒诞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上帝他老人家知道了。

你怎么就可以这样肯定地说，“小狼从来就没有真正尝试去荒诞”呢？而且你忽略了我的词，它不是“荒诞”，是“荒诞感”，这两个词是有明显差异的，荒诞往往是从小说的整体考虑的，而荒诞感则往往是在小说的局部呈现出来的。所以，它怎么会是什么大帽子呢？再有，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从技术上去找破绽还行，但却是很难找到评说的切入点的”小说么？另外，真正意义上的荒诞是指什么，上帝他老人家是不知道的，只有创造这个概念的人和认可这个概念的人才知道，它的内涵与外延还不至于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步吧？

“现实对人的生存状况的关注和现代精神有冲突么？个人认为现实和现代的分野根本不在这里。”

你引述有误，那句话是“对人的现实生存状况的关注”，而非“现实对人的生存状况的关注”。另外我也没有提到“现代精神”这个大词。在我看来，现代小说的根本特点就是既不是再现现实也不是反映现实，而是创造一个由文字构成的新的现实存在。这是我说那句“对人的现实生存状况的关注”的背景话。另外，现代派文学进入文学史以后，常常会简化为一些概念，比如“荒诞”就是一个，但是具体到小说里，作为一种文字状态，所谓的“荒诞”又会体现为一些具体的表达方式，尤其在深层中是有着特定的构成肌理的，是基于存在本身的看法和理念存在并生发的，其它的概念也是这样，而很多中国作家在接受西方现代派作品影响的过程恰恰经常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始终无法使自己的写作方式现代起来，甚至转头退回到传统写法上去了。再有，我不太明白你提到的“现实和现代的分野”是指什么，麻烦你表达的准确一些，以便于讨论。

“其次，别说作者，我估计地球上没有谁能清楚说出现代小说的手法是怎么来的。”

不会吧？就象任何一种科学技术突破都来自于一种或多种思维方式和科学理念的更新一样，任何一种现代小说的手法的出现，几乎都源于作者认识世界现实的方式角度与前人相比发生了重要的新变化有关，我想这一点在诸多现代小说经典中都可以看到。

“深入研究，那是批评家的事。我从没听过小说家在写作过程中要深入研究自己小说的各种因素的性质和关系。用力去做成效果，不是取巧。除非你说凡高和塞尚都在取巧。”

不说小说家，就说塞尚吧，你知道么，塞尚画静物为什么喜欢画水果而不是鲜花？

沈默克

什么是“表达的恰到好处”？你确实懂得他在表达什么？那他在表达什么？如果你不知道，如何知道他“恰到好处”？

这小说的关键在于阿末，点出阿末，围绕阿末，但是你看开头那几段与小说整体确实有很大关系么？如果你把任何起首都称为定调，那恐怕你是将小狼这小说误读为半自动写作了。

紧凑弹性是小说的标准么？现在这个状态是什么状态？

我的逻辑没告诉我作者对这些对话拿捏不定。这是相当明显的戏剧化手法。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来。你这样评论，等待戈多里的所有对话都会被你视为非常泛泛，拿捏不定。

是谁创造了荒诞？谁能创造荒诞？荒诞是唯现代独有么？而且我都说了，小狼根本不想去真正荒诞，那他在小说里把握荒诞感干吗？你要求他去把握荒诞感又为什么？而且荒诞和荒诞感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把握？而且你说把握得住把握不住云云，以什么标准衡量之？

“现代派文学进入文学史以后，常常会简化为一些概念，”那是在教科书和字典里特有的现象吧？原谅我没看多少，不能和你在“概念”和词条上对话了。

“作为一种文字状态，所谓的‘荒诞’又会体现为一些具体的表达方式，尤其在深层中是有着特定的构成肌理的，是基于存在本身的看法和理念存在并生发的，其它的概念也是这样”
倒是挺深奥的。不过就是没有例证。并且我不知道存在这个大词和使用被称为荒诞技巧的小说有何关联。你不是打算说服我卡夫卡深谙存在主义吧？

“很多中国作家在接受西方现代派作品影响的过程恰恰经常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始终无法使自己的写作方式现代起来，甚至转头退回到传统写法上去了”
没有人告诉你现代和传统并不断裂，现代者只是传统的一种潜流的继承者么？
你真认为有那么多作家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情况下回归传统么？这些作家究竟是谁和谁？

我能拿一两句话或一两个帖子囊括“现实和现代的分野”，我就是世界第一批评大师了。

“任何一种现代小说的手法的出现”，说得轻巧，你或者谁能详细给我道出任何一种现代小说手法的出现的来龙去脉？

塞尚水果和凡高自画像是不是效果？他们是不是用力去做出这种效果？你难道不知道运用技巧只是效果之下的一种东西么？

再说，塞尚画的苹果不怎么象苹果啊，你是否打算说他对画苹果的技巧只是表面的阶段，初级的阶段，他画的不是真正意义的苹果云云呢？

赵松

第一段，这一大串问号，我可以交还给你，最后只要改为，你如何知道它不是恰到好处的呢？

我说的定调，就是对于这个小说而言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任何起首”呢？再者说了，有一定的阅读经验的人都应该知道，一个好小说的开篇绝对不是轻率而就的，从这个角度上说同，开篇的几段为整篇小说定下一种基调，有什么不可以么？至于你捅出的那个什么“半自动写作”，这个词我不懂，麻烦你讲讲。

紧凑和弹性当然不是评价小说的唯一标准，但还要请你注意一下，我使用这两个词针对的是什么，不是别的，是因为你轻率地使用了“迅速敏捷”这两个词。

我得告诉你，＜等待戈多＞里的对白，在我看来是伟大的。我非常喜欢。不过你把它们拉来到这里，作为支撑你的武断推论的证据，我觉得是可笑的。这让我怀疑你究竟读没读过它们，要是读了，那么到底品没品出它们的味道？

荒诞这个概念或者说词语，首先肯定不是从你我嘴里出来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说荒诞感的时候，是针对卢小狼的这个小说里流露出的气息判断的，我也只能针对这个小说做判断，因为我不可能像你那样张口就拍着胸脯说“小狼根本不想去真正荒诞”，我有必要像你那样知道作者在想什么么？至于以什么标准，当然是以我的标准了，难道还以你的标准么？

卡夫卡的脑子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存在主义”这样的概念。但，当他看到克尔凯戈尔的作品的时候，他就表达了很多同感，而克氏，是被所谓的“存在主义”的拥护者们视为先驱的。你觉得我需要说服你么？

我之所以拈出“现实与现代的分野”来问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想告诉你，它们是不确切的，是含糊的组合，怎么能搭上关系呢？所以它们还不能跟批评扯上边。

至于塞尚画的苹果，我看你并不懂，因为你不太明白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