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10.5pt;font-family:宋体;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ansi-language:en-us;mso-bidi-font-family:';quot:;lucida:;mso-font-kerning:1.0pt;mso-bidi-language:ar-sa">十<span lang="EN-US"><br /><br /></span> 顺着那一株鹅黄色的药草,我找到了汤丙鹿的著名的中草药铺。<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蜗居在乡间的黑色柜台后面。<span lang="EN-US"><br /></span> 他的那些药草遍布三十里美丽的乡土。四月下旬,他拉开药铺里的一个抽屉后,一支枯老的金龟子掉到了他的衣服后面,他听见远处的一些高大无比的热带植物正在轰然倒下,顺着起伏的南方丘陵一直滚落至水边。他望见一些古老的木匠提着斧子在大地的边缘久久地徘徊,他们的身上刻满了线条迷乱的木头花纹,东方古老的朝霞里晃动着各种农具的形状和原始期的尺寸,一些人骑着犁。他们坐在一种粉红色的树下,心情很好地回忆早年间的拥有七、八个头的小麦和谷穗,他们平缓的语言越过木匠们注视着茫茫岁月过去以后的种种痕迹。早晨开始以后,具有蓝绿两种颜色的树叶纷纷坠落民间。他们坐在船舱里或圆圆的谷堆旁,说着一些神话故事和山林演义,后期的民间内容是带有肖像和插图的古代小说。<span lang="EN-US"><br /></span> 水边有一座蓝色的磨坊。<span lang="EN-US"><br /></span> 这是那古老土地上的种种现象之一。那天我坐在一个渔翁的旁边,我的身后是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地。我看见一辆蒙着绿色篷布的鼓荡人心的马车丁丁当当地奔跑在乡间晴朗如洗的南方大道上。<span lang="EN-US"><br /></span> 天空辽阔,鞭声遥远,六十一年前的一个炎热的夏日,乡村郎中兼药剂师汤丙鹿遇到了一位卖茶水的漂亮女人。<span lang="EN-US"><br /></span>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吴越妇女,她像一片绿色的柳树叶子一样很削瘦地出现在那个炎热的夏日里后,汤丙鹿坐在一棵桉树下好像读了一节五代时期的游记体的碑文。女人的每一个眼神飘过来以后,汤丙鹿都能感到一片怡人的荫凉笼罩着自己。<span lang="EN-US"><br /></span> 那个女人从元宵节的灯火里走来,她的裙裾上还遗留着一些当时的雪花。几个月以来,民间的喜庆的锣鼓声一直形影不离地伴随着她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她总是沉浸在一些虚泛的往事之中。她听说广阔的民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鲜艳的蔬菜和水果在人们的身边发出丁丁当当的叩门之声。她望见一些黄纸的桃符遍布在炊烟依稀的民间,遍布在幻影般的窗户和门楣上。她的目光被南方古老的水利工程阻隔着,她的视线内堆放着色彩艳丽的多种器具,包括焙制精良的彩陶和生铁模型。<span lang="EN-US"><br /></span> 她把桃子放在乡间的绿荫里,在一块平滑的龟背石上坐了下来。<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放弃了那棵美丽的蝉鸣不止的桉树,他开始喝着她的碧绿茶水。<span lang="EN-US"><br /></span>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对话,绿色的水或炎炎的烈日消解了种种的语言。汤丙鹿默默无言地喝着她的碧绿的茶水,酷暑使他忘记了许多的东西。女人看着他。女人看见她的碧绿的茶水正穿越他焦虑的喉咙,水声疏朗玲珑。女人那时忽然感到这个夏天其实并不很热,燥热来自于另外的一些东西,女人感到凭空多出来的那些东西不可捉摸,简直无法把握。她注视着渐渐消逝的绿水,想起了一些苍茫有余的细节,有些部分在那碧绿的茶水里浸泡过不止一次。但一种色彩上的气氛和现象本身并不重要,并不能揭示那个夏天里的其它的一些东西,那类东西只提供了一种气候或场景的轮廓,它们在内容上只起到了一种涂脂抹粉的装饰作用。<span lang="EN-US"><br /></span> 重要的那种东西浮在茶水的后面。<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喝着那个女人的碧绿的茶水,他忽然记起了在黄昏时的墙上时常出现的种种锈迹班驳的现象,包括一些前面带有复姓的名字。他在黄昏的情调中默默地阅读那种现象时有如他在诵读铸造时期的种种文体。他当时大约坐在一只漂亮的滑竿上,但他始终想不起此行的目的和四周的部分参照之物,他感到自己无法复述那些消逝了的面孔和声音,他的目光在白炽的阳光下几近失明。河对岸的村舍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他恍若看到一只粉红色的小手正在河对岸摇来摇去。远处乡间大道上稀疏的铜锣声在拂动的指间鲜明地凸起,几只渡河的鸟正栖落在附近的一口水塘边。<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喝完那种碧绿的茶水抽空去看那个女人的削瘦的形象时,他发现时间正在倒流。<span lang="EN-US"><br /></span> 我在这里必须重复地说,汤丙鹿喝完那种碧绿的茶水冲空去看那个女人的削瘦的形象时,他发现时间正在倒流。<span lang="EN-US"><br /></span> 这就是那个遥远的夏日里的最基本的实质和内容。多年之后,他不无顾虑地向我描述当时的那种背景。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汤丙鹿请教他那时看到的那种叫做时间的东西——这种事情常使我彻夜难眠,汤丙鹿对此一直感到难以名状,苦不堪言。他说他湖落了它们的尺寸。我想时间大约是没有尺寸的,至多具备一些无形的触角或其它的什么东西,或许它更像是一种妖术,云烟氤氲。我的这种想法使汤丙鹿大为惊讶。现在回忆起来,六十一年的那个夏日的乡间从头至尾都十分均匀地泼洒着那种颜色碧绿的茶水。很多年,那个像绿色的柳树叶子一样的女人再没有露面。很多年,那种转瞬即逝的语言使汤丙鹿忘记了书写时的次序和格式,以致于他所开的药方常常令人三思而行,疑虑重重。<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就这样蜗居在空气碧绿四季流水的乡间。他在这个虚构的地方种植了一望无际的鹅黄色的药草,他制造了无数的金龟子和六味地黄丸供远近的城市早晚服用。<span lang="EN-US"><br /><br /></span>十一<span lang="EN-US"><br /><br /></span> 我来到这个虚构的乡间后,正是一天中的傍晚。河边吹着一种十分凉爽的风,我看见这个结尾的颜色很重。<span lang="EN-US"><br /></span> 河的对岸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民间房舍,黑白分明的南方建筑使这个夏日的傍晚到处都飘扬着一种阴湿古老的灵秀之气。<span lang="EN-US"><br /></span> 我猜想所谓的人杰可能就是诞生在这样景致的地方。我那时站在一个背景安详的结尾处,眼前清澈的河水如一名纯情的乡村哑巴一样唱着歌,从我的面前缓缓流过,礼仪周全地向夜晚的深处流去。<span lang="EN-US"><br /></span> 我在那种灵秀的暮色中看到了一家淡黄色的纺纱厂,我闻到了那些浸泡在水塘里的陈年竹器的味道。<span lang="EN-US"><br /></span> 几只破旧的木船在绿色的桉树叶子中间摇摆着,慢慢地隐现出来。我在一块十分温热的石头上坐下来,我看见河水里绿色的浅草被水洗得蓬蓬松松,干干净净。我用这样的一种情绪记述这种图文并茂的岁月,是由于我对岁月的那种散淡的结构形式怀有极大的敬意。我注重时间的状态和形式,经常不自觉地忽略有关的内容,在一次又一次的漫不经心的飞越中,我听到了流传在民间的那种不死的东西。<span lang="EN-US"><br /></span> 第一行充满灵秀的遗言已经消逝。<span lang="EN-US"><br /></span> 我想象河边有关汤丙鹿的故事和几个重要的形式。十年前的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天空中裸露出粉红的牙床一样的东西。沿着乡间的晴朗而绚丽的大道,我找到了晚年时的汤丙鹿先生。我看见汤丙鹿先生腐朽的背影在铅灰的暮色里凸现得像河边房舍上面的老式的烟囱。我听说在那些时候,北方乡村的打谷场上已经全面地铺满了丰收后的庄稼,他们在圆形的天空下轻轻地挥动手中的鞭子,激励着一匹雪青的马在质朴无华的农耕语言中缓缓穿行。在与此有关的田野和窑洞前,日夜运转着那种形式十分抽象的生产制度。<span lang="EN-US"><br /></span> 我从一些农业的故事里走出来,疲倦地眺望烟水朦胧的南方岁月。<span lang="EN-US"><br /></span> 我听到了一些农业问题的哀鸣声。在那些青翠欲滴的山谷中,他们粉墙黑瓦的居所有如久远的庙宇,平静而颓败。在那样的岁月里,我明白了一些著作中所描述过的现象。所谓的庙宇主义所战士给我们的就只是几枝稀稀落落的红杏的残骸。在一些喜庆的年代里,我们一直都能清晰地望见农业的硕大的花朵。<span lang="EN-US"><br /></span> 第二年的春天,我沿河而行,我绕开了那些庙宇主义的墙,眼前的景色令人浮想联翩。破败的山门里夹着一些催人上路的钟声,钟声悠远而温情。上路的那一天,他们早早地就醒了,那时,民间的杏花开得正好。<span lang="EN-US"><br /></span> 那时,汤丙鹿已经挥手送走了一天中的最后一辆蒙着绿色篷布的马车。他平静地注释着暮色中渐渐远去的绿色马车,车上满载着他精心研制多年的金龟子和六味地黄丸驶向远方地一座昨城市。<span lang="EN-US"><br /></span> 马车完全从岁月里消逝以后,他在如铅的暮色里苍老地咳嗽了一声。<span lang="EN-US"><br /><br /></span>十二<span lang="EN-US"><br /><br /></span> 傍晚一开始,那个年轻而纯情的哑巴就出来了。他是汤丙鹿唯一的一名徒弟。他熟知无数的形态各异的中草药的配制方法和使用过程,有关的一些事物在他纯净的记忆里呈清无比的网络状。他熟悉那种走法如同熟知家乡的曲径和古代阵图。<span lang="EN-US"><br /></span> 年轻的哑巴站在几间仓库的前面,他后面的北京就是那家淡黄色的细纱厂。他将一个黄色的纸包如期交到汤丙鹿的面前。汤丙鹿接过哑巴递来的黄色纸包后放在手掌中间掂了掂纸包的重量,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这后来,他就将那个黄色纸包揣如怀里。<span lang="EN-US"><br /><span style="mso-spacerun:yes"></span></span>“你的身后有没有人?”<span lang="EN-US"><br /></span> 南方铅灰而沉重的暮色使汤丙鹿的声音像古旧的青铜烛台一样沙哑而黯然。<span lang="EN-US"><br /></span> 年轻的哑巴怀着一种纯净的心情从一些著名的瓷器旁走过时,他看到了瓷器上精心焙制着的从前的太平盛世年间的一部分优美的舞姿,宽大而柔软的袖筒里抖落出那些朝代里特有的风景和日常用语,抖落出太监们的叹息和婢女们的红颜。灯影憧憧的年代里,他们把黑白两种颜色的梦想建造在河的两岸,夜晚的语言徐徐地从平静的河面上漫过,三十里乡土宁静而清纯,语言简洁,风范玲珑。<span lang="EN-US"><br /></span> 船和马车成了乡间引人注目的风物标志。<span lang="EN-US"><br /><br /></span>十三<span lang="EN-US"><br /><br /></span> 那些蒙着绿色篷布的马车是五月的一个傍晚时分出现在乡间大道的尽头的。早些时候,旅途中的风声唤醒了一名沉睡的车夫,车夫的姿势使篷布多少有些凌乱。我与汤丙鹿都心照不宣地注视着那段烟水苍茫的水边历史及背景,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道弧形的旧日石桥,桥头上扔着一只麻底的旧鞋。我想象当年的那只鞋,那只脚。桥梁上那绿色的青苔曾经很辽远地铺展着,也曾覆盖过一切。<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对我说:“你没有义务向别人描绘这里的一切东西。”<span lang="EN-US"><br /></span> 他的脸很老了,线条复杂的皱纹里仿佛开满了凌乱的花瓣,他茫茫的眼睛里缓缓地浮动着早年间的一些内容。<span lang="EN-US"><br /></span> 我看见他的视线很小心地越过一些山头。<span lang="EN-US"><br /></span> 五谷稀疏。多少形状鲜明的器具都逐渐黯淡了,一系列金色的池塘标志着六十一年前的乡村故事有如劫后余生。某年某月是一个气候怡人的好日子,我与汤丙鹿坐在他的乌黑的柜台后面,共同谛听年轻哑巴在后院里的一棵秀丽的树下不紧不慢地捣药。时值夜晚,哑巴头上的月亮很白很圆。<span lang="EN-US"><br /></span> 我们都在那个夜晚里听到了那种空寂而单一的捣药声,我们的谈话自始自终都夹杂着车前子和罂粟花的重重枝蔓。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同时发现我们的谈话正在不断地陆陆续续地向后倒退,所谈的内容笼罩着青白的月色。那是一种内容和时间上的倒退。<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那天夜里背靠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麻坐在那里,他留着一部巨著一样的经典式胡须,戴着圆圆的水晶石眼镜。他在一次著名的八月砍树事件中留给我的全部印象是散淡而冷漠,高傲而目空一切。<span lang="EN-US"><br /></span> 他后来轻轻地对我说道:“你说的那种事情我明白。”<span lang="EN-US"><br /></span> 几年以后,我坐在税务署人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眺望乡间碧绿的字体。<span lang="EN-US"><br /></span> 那只上面晾满了衣服的破木船是那年十二月的上旬消失了的。以后,平静的和面上来往的船只一直很少。一些面目陌生的外省人在岸边走来走去,他们所呈现出来的种种状态和形式令人想起饥荒年月里的百姓和狗。<span lang="EN-US"><br /></span> 在距离那个乌黑的柜台九年前的一个日子里,劳动者的花朵发出了呛人的幽香。<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回忆起一片圆形的水。他听见整个民间都在下雨,黑白分明的房舍像浓墨泼洒出的一种图画。后来他说,也许不是雨,是附近的一些女人们在夏日的河水里沐浴的声音。<span lang="EN-US"><br /></span> 那时,汤丙鹿常在河边的沙地上晒药,有时候,整整一个下午他都独自坐在水边,无言地注视着面前的流水。在那种情况下,他有可能重新回味了一段将近30年的乡间历史。<span lang="EN-US"><br /></span> 当他发现在时间上有漏洞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翻了最初几年里的一些墙头。<span lang="EN-US"><br /><br /></span>十四<span lang="EN-US"><br /><br /></span> 那些年里,汤丙鹿说他一直从事着上山采药的事业生生不息的药材及其采集的过程都同样令他心情舒畅,他勤奋地度过了一段烟水浩淼的岁月,甘苦的药草和纯清的水坛常常使他不能自拔,从而忘掉了大量的往事。<span lang="EN-US"><br /></span> 我站在空寂无声的故事里,那个年轻的哑巴以一种前年不变的姿势在捣药,久长的药力漫过他的自相矛盾的脸,他身后的月亮有如北宋末年大量运往京城的青瓷挂盘。<span lang="EN-US"><br /></span> 在那一起一落的古老捣药声里,汤丙鹿告诉我说,公主多年来一直日复一日地吃着他铺子里的草药。<span lang="EN-US"><br /></span> 公主每天派手下的一个小丫头准时来柜台前取药。有时,遇到上下雨天或下雪天,小丫头来不了的时候,汤丙鹿就打发年轻的哑巴将公主当日内要吃的几味药全部送去。汤丙鹿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哑巴询问过公主所在的那个地方,但他随即又为自己的举动和语言而感到可笑。此后,面对可怜的哑巴汤丙鹿彻底放弃了有关的语言,甚至一些疑问。<span lang="EN-US"><br /></span> “那个地方很远吗?”<span lang="EN-US"><br /></span> 我问汤丙鹿。<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说,从哑巴来回的时辰上来看,那个地方的距离似乎并不太远,说不定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哑巴一般情况下总是早晨出发,到太阳落山就回来了。<span lang="EN-US"><br /></span> “哑巴随身带着干粮和水。”<span lang="EN-US"><br /></span> 我问汤丙鹿,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在暗中跟踪过哑巴一次吗?你至少应该跟着他看看公主到底住在什么地方。<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说:“你有所不知,哑巴有踩水的本领,很少有人能追逐他,这方圆几十里几乎都是水路,他的这一身功夫对药铺的事业至关重要。再说,秘密跟踪一个人只有那种品行恶劣的人才这样做。”<span lang="EN-US"><br /></span> 他书哑巴身上的颜色就是民间最普遍最不为人注意的那种极为常见的颜色,这种事情很容易造成那种真假难辨的惑众现象。<span lang="EN-US"><br /></span> 我问他:“公主每天干什么?”<span lang="EN-US"><br /></span> “养病。”汤丙鹿说。<span lang="EN-US"><br /></span> “通常情形下,公主总在养病。另外,她像是在寻找一种什么东西。”<span lang="EN-US"><br /></span> 汤丙鹿若有所思地说着。突然,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道:<span lang="EN-US"><br /></span>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公主是在寻找一处房子,她父亲生前留给她的一处房子。哑巴曾在一张纸上给我画过那种轮廓和格式,我感到那是一座白色的宫殿。”<span lang="EN-US"><br /></span> “宫殿?一座白色的宫殿?现在民间还有那种从前的宫殿?”<span lang="EN-US"><br /></span> 我惊讶地问他。<span lang="EN-US"><br /></span> 他看我一眼,他说:<span lang="EN-US"><br /></span> “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至于宫殿本身,更纯属一种神话。我活了这么大,从来也没有目睹那种东西。”<span lang="EN-US"><br /></span> 这以后,他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哑巴画过的那张纸给我看。<span lang="EN-US"><br /></span> 那是一张极其平常的包装草药用的黄纸,哑巴在上面画了一些水墨似的线条和图案。除此以外,哑巴还在图案和线条的四周,在纸的边缘部分记录下他所看到的部分。<span lang="EN-US"><br /></span> 哑巴这样写道:<br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5pt;font-family:宋体;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ansi-language:en-us;mso-bidi-font-family:';quot:;lucida:;mso-font-kerning:1.0pt;mso-bidi-language:ar-sa"><span lang="EN-US"> </span><shapetype id="_x0000_t75" opreferrelative="t" ospt="75" coordsize="21600,21600" path="m@4@5l@4@11@9@11@9@5xe" fille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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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rc="&#102;ile:///C:\DOCUME~1\ytshcode\LOCALS~1\Temp\msohtml1\01\clip_image002.jpg"></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imagedata><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hape></span></p> <img src="http://photo.store.qq.com/http_imgload.cgi?/rurl2=82406f5a08299b1ae694e77356bb3aa6d2f50a1e1a9108ec9b48e969eed721b2d66c7e631a44a2f74e26c8b8c84a9cb38274416fc388d43360d18d524e5d5a1f0e1b9cbfe3381dc707167de76ec72b186003a1dc" alt="" /><br /> <img src="http://photo.store.qq.com/http_imgload.cgi?/rurl2=c20711dabd4c3b1db3c53ba2e3352cf4d048dd02981235232ae8dee930a80a5e1b706564867103f60cd4fe1f00c9f2aa55e9061f17d21a9a17a58093c6cd8efa2964db3e305c689461970a544b113fa40c757f64" alt="" /> <p><span style="mso-font-kerning:1.0pt"><font face="宋体" size="3"> 汤丙鹿将众多难以辨认的药草分门别类,多年来熟练的操作技艺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睡意。他的衣服里灌满了风,目光浮泛而分散。河边风车的转动声惊动了他,一名道士收回了几支伞壮的竹签。</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平静的捣药声使这位尝尽百草的中医第一次变得烦躁不安。晚些时候,在药铺后面的那个深幽的庭院里,汤丙鹿伤感的眼神使哑巴在慌乱中用斧子碰响了树杆。汤丙鹿收起了笑容,他说他听到了树木的响声。</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我进来的时候,哑巴正坐在一堆颜色纷乱的药草之间难以自拔。他用一种深长的妩媚的笑容感染了我,这使我对他的性别萌生了疑云。</font><span lang="EN-US"><br /><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十五</font><span lang="EN-US"><br /><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住在河岸的当地人大都看见过公主手下的那个贴身的小丫头,她十四五岁年纪,从不与任何人打招呼,说话。</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汤丙鹿坐在他的乌黑的柜台后面,他仔细地翻阅记录在帐簿里的如烟的往事。他查阅到了一种现象,在公主吃完第<span lang="EN-US">1400</span>副药以后,那个小丫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柜台前取药了。这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猝然中断的时间使汤丙鹿作出了一个困难重重的笑意。</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我坐在河边如画的历史风光中,冥想着有关公主的故事。</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我仔细地回忆公主的童年以及前半生的社会背景,我身边败落着许多温柔紫色的花朵,仿佛御史们无数沉重的不眠之夜。我乘坐汤丙鹿装运药材的木船顺流而下,沿河两岸民间风物一直使我倍感亲切,流连忘返。我坐在船尾,视线内充满了青翠欲滴的稻田和金黄的一望无际的油菜花。</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汤丙鹿合上帐簿以后,他以为公主遇到了什么以外的事情,或者是那个小丫头患了严重的伤寒致使公主六神无主。于是,汤丙鹿便打发年轻的哑巴带着几天的药一起给公主送去。</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哑巴那天捣完药以后,夜已经很深了。哑巴背靠树杆坐在一只草蒲团上,他呼吸着浓郁醉人的桂花香气,毫无半点儿睡意。他看见一面颜色灿烂的铜镜,若干张绚丽而毫无生气的脸曾经在那镜子里闪现过,有些还曾长久地顾影自怜。哑巴睡觉的枕头下有我的一部小说,我把那部小说送给他的时候,书页上有我的署名和当时的具体年代。我的那部题名为《绳》的小说,正值民间载歌载舞锣鼓喧天地庆祝一年一度的春节之时,我呼吸着漫无边际的香火和酒气,原野里网状的稻田和雨塘清如明镜,使人回想起整齐规范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古老的封天制度。</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哑巴那天夜里就一直坐在那棵挺拔的树下,双手捧着那部小说。青色的月光映照着书中的若干副插图。他的思绪玲珑流畅,他身下的扁圆的草蒲团犹如一叶扁舟载着他飞越了民间众多的日常的夜晚。</font><span lang="EN-US"><br /></span><font face="宋体" size="3"> 哑巴上路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三十里乡间寂静如初。</font><span lang="EN-US"><br /><br /></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 face="宋体" size="3">【木棉手工录入,转载请注明转自黑蓝及录入人】</font></span></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5pt;mso-bidi-font-family:';quot:;lucida:';mso-font-kerning:1.0pt"> <p></p></span></p><p></p><p></p><p></p><p></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3302576[/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