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style="font-size:10.5pt;font-family:宋体;mso-font-kerning:1.0pt;mso-ansi-language:en-us;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bidi-font-family:&quot:;quot:;lucida:">《在家族的山上》<span lang="EN-US"><br /><br /></span> 现在,众多的杏黄色的木头在阳光里显示出一种动荡不安的景象。<span lang="EN-US"><br /></span> 早晨已经全部结束。萤火山人站在一排淡黄色的树篱后面,望见田野里绿色的桑麻生机勃勃,一派丰收在望的动人景象。<span lang="EN-US"><br /></span> 一条清澈的大河缓缓地从山边流过,明亮的河水从一些青翠欲滴的浅草滩上漫过,河边的青石上晾晒着浆洗后的衣服。<span lang="EN-US"><br /></span> 河流的附近,能望见水边浣纱的女子和采药人山羊般的影子。<span lang="EN-US"><br /></span> 去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过去以后,一些饮食和居所的故事还一直栩栩如生地铭刻在当地人的记忆里。在一块菜地的旁边有一座棕黄色小型磨坊,磨坊的四周经常栖落着一些乌鸦和白鹭。磨坊前的水沟里日夜流淌着明亮的水,滋润着附近的菜地和农田。<span lang="EN-US"><br /></span> 一架式样简洁的水车在沟沿上日夜缓缓地旋转着。<span lang="EN-US"><br /></span> 民间的风水在远处的请山绿岭之间久久地浮现,流动。明媚的阳光里回旋着某种朴素而本分的情绪。砍柴的樵夫沿着磨坊前明亮的水沟走过,水沟里倒映出田野里锄禾的农民弯曲而持久的倒影。<span lang="EN-US"><br /></span> 萤火山人坐在那道浅黄色的树篱下面的一块麻石上,他的脸部,长长的胡须和身上的便装如同在阳光里仔细地洗过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的筋骨舒展如歌,仿佛在轻轻地流动。院子里传来的单一而安详的织布机的声音,使他安心而自足。几只美丽的芦花鸡卧在一片明媚的阳光里,羽毛沉静,羽毛漆黑而绚丽。一只黑色的狗轻轻地从辽远的绿色的田野上跑过,狗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项圈,项圈下青铜的铃铛声飘过田野和山岗,遁入天空之中。一架用杏黄色木头制成的纺车发出了一种近乎羞怯的呢喃之声。<span lang="EN-US"><br /></span> 翻阅一些黄历的农事,萤火山人的记忆里一直风调雨顺,世事清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绿色的河水在不知不觉中流经了河两岸一个又一个安静的村落。<span lang="EN-US"><br /></span> 午后,穿过一片麻田和桑林,萤火山人身背一只柳筐去西山上采药,挖参。<span lang="EN-US"><br /></span> 阳光从树干上移开,全部照耀到了如伞的树冠上。树干失去光亮以后,变得宁静,冷淡,有如逃离红尘后的歌妓。树冠整齐地被阳光照耀着,如同浸泡在阳光里的绿色蔬菜。明亮而单薄的树叶聒噪不休。碧草连天的季节,隔断了外面的岁月。<span lang="EN-US"><br /></span> 萤火山人是一位农事诗的叙述者。他如树的一生在漫长的农耕岁月里开始,又在漫长的农耕岁月里结束,这中间的部分苍茫遥远的干旱之年对他至关重要,曾使他炉火纯青。他的一生刻满了农业的色彩,开花的植物和农具的形状。刀耕火种的古老年代已经远去,永不再现了。被天火烧焦后的草木得于阳光和雨露的滋润,又在某一年的春天里重新泛起,吐出了淤积已久的郁闷和农业的绿色情绪,弥补了他的种种缺憾和许多不眠之夜。<span lang="EN-US"><br /></span> 有一种故事在民间源远流长,经久不息。农林牧副鱼全面发展,这是浩荡如烟的古代小说的一个共同背景。<span lang="EN-US"><br /></span> 在萤火山人有限的空白里,唯一能够使他安心沉湎于其中的一项事业就是在他的亲自督导之下由儿女们共同续写家谱和族史,用以告慰先知,启示后人。他曾无数次地谆谆告诫他的儿女们,不偷盗,不淫乱,民以食为天。<span lang="EN-US"><br /></span> 他沉浸在午后透明的阳光里,一只黑色的手掌浮现在他的眼前。淡黄色的树皮早已剥落殆尽,雪白的树身上铭刻着那只黑色的手掌。眼前的情形和标志使他猝然想到了一种灭亡的过程,有一种极其熟稔的山川地理一直铺陈在他的心中。面对这只冰凉如水的黑色手掌,他清晰地回忆起了那些南方苗人手掌上的简单的花纹和曲线,他们对那种象征着灾难或吉祥的相术极为看重,深信不疑。许多年以前,他们的轮廓分明的首级曾被悬挂在一些树上或高高的城楼上。更远一些的年代里,萤火山人曾与他们有过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之情。他们的马帮驮来了苗岭山中贵重的药材、兽皮和金银首饰,然后又驮走萤火山人的粮食蔬菜以及棉麻和布匹。在那些已逝的遥远的清晨或傍晚里,清脆的马铃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生疏的乡音土语,至尽仍然清晰可闻。黑砂掌是他们用以自卫和看家的最后一个绝招。萤火山人此时面对树干上僵硬已久的黑砂掌,感到心潮起伏,难以平静。<span lang="EN-US"><br /></span> “最后一个绝招已在某一年的一天里亮出。”<span lang="EN-US"><br /></span> 单薄的落叶纷纷簇拥着他,他想起了一些无情无义的事物。有一年夏天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在梦中得到了一本使他终身都痛心疾首的书。书的名字模糊难辨,只依稀看见书的扉页上有一座浅黄色的木结构的住宅。书中的人物名叫雨露,他在书中的那个年代里的一座房子中深居简出。那是<span lang="EN-US">1950</span>年,深秋里枯黄的落业堆积在房屋外部的山墙下面,远处时有辚辚的马车声响起,鞭子在寂寥的天空下滑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黑色弧线。<span lang="EN-US"><br /></span> 从全书的第一页开始,一直到第十章结束的时候,书中的主要人物雨露在这中间的大段的时间里一直坐在庭院里的一根朱红色圆柱下面看着房上的瓦。房上有许多整齐而青色的瓦,那比较凌乱的一部分仿佛被风刮过。圆形的天空里几乎望不见什么痕迹,一览无余,空得使人慌乱不安。当书中的一些灰色的鸽子栖落到松木的飞檐上以后,雨露便知道太阳已经落山了,日子又过去了一天。<span lang="EN-US"><br /></span> 这无疑是一部异常安详的书,各方面的东西都安详得令人难以忍受。写书的人选择了大量的紫色和灰色,还有一部分浅红色,这些边缘性的色彩都是人世间最为宁静的色调,所衬托的语言也具有同样的沉默表情。句子与句子之间的衔接关系异常光洁、自然,很难触摸到一处裂缝或断痕。在这种安详的背景之下,小说中的内容徐徐而行。<span lang="EN-US"><br /></span> 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这种紫色和黑色交替的内容里起伏沉浮、夜不能寐。书中平滑的语言和安详的情节使他备受了时间的折磨,而书中不断变换的光影和气候又让他欲罢不能。头国那些寂静的庄稼和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描写之后,他望见<span lang="EN-US">1950</span>年的山坡上草木丛生,郁郁葱葱。一些身穿灰色制服的人手拉皮尺,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丈量着胜利的果实——土地。一个一个矮小而坚实的木头桩子在地界之间悄然竖起,上面工整而清晰地写着一个个人名和姓氏。<span lang="EN-US"><br /></span> 眺望书中丰富的意义,<span lang="EN-US">1950</span>年初春的田野里飘满了农民弯曲而欢欣鼓舞的身影和亲切粗砺的语言。无数脱去冬季棉衣的农民正在初春明媚的阳光下大声地咳嗽,扬眉,吐气。脸孔像红高粱一样的农妇坐杂辽阔的地聋间一遍一遍地数念着金黄的麦种。身穿深蓝衣衫的乡村财主打着灯笼从高大的草垛后面,从一些阴暗的墙外向山中落荒而逃。<span lang="EN-US"><br /><span style="mso-spacerun:yes"> </span>1950</span>年,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水塘里倒映出欣欣向荣的秧歌的舞姿。<span lang="EN-US"><br /><br /></span> 岁月如烟。午后,萤火山人独自步态迟缓地徘徊在古代透明的时间里。他记忆中浮现着的某种形状正日益鲜明清晰起来。很久以前,他目睹过一些出没在雨中的木匠和泥瓦工匠,他第一次产生了建造一座宅邸的念头是在一次阴雨天之时。那天,浑浊的雨水漫进了他的房中和菜园,并漫过了那座小型磨坊的圆顶。棉队潮湿的家族和许多发霉的事物,他挥泪如雨,他决心要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建造一座宅邸,房屋由无数根不同颜色的木头共同构成,杏黄色为主要色调。他找到了一些斧子,曾经无数次地伐木于山中。房屋的形状和结构如梦中所现,如一幅古代阵图。那时候,许多青石的阶梯和秘密的通道,在他的想象中初步形成,并一级一级地上升,又一级一级地下沉。第<span lang="EN-US">12</span>道阶梯上刻有天干地支,日月星辰。以后将陆续出现的九龙的身影和粮食作物的图案。屋顶上的那些瓦的断面上都绘有猫的头像(或有传说中巨兽?),以此象征透明而强大的家族势力和动物般的火力。无数条行迹诡秘的通道由紫色和灰色两种色彩交替出现。<span lang="EN-US"><br /></span> 下面是廊。<span lang="EN-US"><br /></span> 下面是墙。<span lang="EN-US"><br /></span> 下面是裸体的肉身和牧羊之水。<span lang="EN-US"><br /></span> 布置在庭院里的那些杏黄色的门窗在一天中随着光影的不断变换呈现出许多不同的深度和距离。每次变幻之后,其形状和格局总令人生疏而难以亲近,久久不能适应。无数道交错蛇形的通道是整座宅邸的结构之一,<span lang="EN-US">72</span>道拱门低垂如虹。<span lang="EN-US"><br /></span> 秋冬季刮风的时候,巨大的回音壁附近声色喧天,光怪陆离。<span lang="EN-US"><br /></span> 夜晚如期而至,夜晚如期而逝。<span lang="EN-US"><br /></span> 曙光初现之前,一位名叫晏的造型大师从萤火山人的梦里挥手而去,飘然隐没,晏长发散乱,一件青色道袍在风中飞舞,飘扬。道袍的一角上沾满了黎明的露水和旅途中的风声。在此之前,晏详细地夏管内萤火山人陈述了宅邸的外部特征和内部结构,一批潮湿的木料源源不断地由晏的手指间徐徐滑过,萤火山人听到了大树被伐倒后顺着山坡滚动时的声音。晏是一位云游四放的道士。<span lang="EN-US"><br /></span> 梦境一片苍茫。大雾退去后,早晨来临,山青水秀,林木葱郁。紫色的燕子从堂前飞过,有如翩翩而来的古代少年。<span lang="EN-US"><br /></span> 仆人万安站在萤火山人的面前,他在这一天里是神思恍惚,他奉命去寻找那位名叫晏的道人。萤火山人告诉万安,长发散乱,青色长袍的人就是晏。<span lang="EN-US"><br /></span> 萤火山人还提供了一个位于东南方向的地址,他告诉万安说那里霞光万道,紫气生烟,晏的踪迹常在那一带出没,浮现。<span lang="EN-US"><br /></span> 年轻的仆人万安从此踏上了一条崎岖坎坷的漂泊之路。<br /><br /><p><span lang="EN-US"><span style="color:black"><font face="宋体">【木棉手工录入,转载请注明转自黑蓝及录入人】</font></span></span></p></span>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7617066[/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