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br><br>所谓“触物兴词”,第四节开头两行便是如此:<br><br> 夜幕垂向树林后面,南方人<br> 唇舌音哼着地方戏冗长的拖腔。<br><br>这些起兴之语提供了一种语言背景,一种在实际经验中的想象——“树林后面”的夜幕,诗人特意强调南方人哼着地方戏的拖腔,这种声音构成了对行动指向的某种阻碍,使得意志出现反复:<br><br> 寂静占领了光秃秃的山冈。<br> 拥抱,咬牙,下决心。唉!<br> 草垛、山坳和床第归于沉寂。<br><br>需要注意的是,以上三行足以体现诗人的智慧——当我们的想象刚刚从地方戏的拖腔中走出时,“寂静占领了光秃秃的山冈”,诗人在声音上故意制造了一种矛盾,甚至根本就不是矛盾:由于冗长的拖腔,反而显得事物更加寂静。接下来,“拥抱,咬牙,下决心”,我们似乎将要看到那个作为行动的结果——但这正是肖开愚的“障眼术”——一个感叹词“唉”瞬间就扭转了乾坤。这就如同柏桦在《夏天还很远》的结尾:<br><br> 小竹楼、白衬衫<br> 你是不是正当年?<br> 难得下一次决心<br> 夏天还很远<br><br>决心恰恰是一种掩饰。在肖开愚这里也是如此,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印证:“草垛、山坳和床第归于沉寂”,可以说,这三行诗完成了两次意志反复,最终由“寂静”回到了“沉寂”。这也意味着诗人对行动指向的某种强烈的怀疑,像默片一般将决心驻留在短短一行中。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理由认为,草垛、山坳、床第就是试图回到过去的种种符号,甚至代表了诗人内心世界中那个自我对时间的思考。我们注意到,那种“必须要发生”的急迫使诗人在处理时间主题时的态度显得格外复杂和含混,“他者”始终既亲切又具有威胁。在这一节中,意志由于两次反复而呈现循环,而具体到“他者”那里就表现为一种愧于行动的软弱——诗人虽然尽量巧妙地掩饰了这一点,但我们依旧不难看出,矛盾重重的肖开愚一方面自信于对“不行动”的判断,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面临对立事物关于归属的战争。<br>在接下来的叙述中,诗人将第二节中的“公牛”延续到了意志反复后的诗行中,并且用“一双破棉鞋落地”来形容公牛“已拒绝意志的蹄子”踏在尘土上的情形。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比喻看出诗人对第二节的回答,这种略带循环论的基调在后文中的一个象征中得到了证明,而出现在这之间的两行明显是为了强调“公牛”生命力衰退的特征:<br><br> 赤裸的女人躺在身旁,无法<br> 唤起诅咒的时候那种冲动。<br><br>肖开愚在这里似乎想要说明,不论哪一种时间,在对待生命力的问题上都势必会显示出某种复杂的倾向和意旨。就讲述时间而言,诗人对“公牛”生命力的梳理过程中强调了其富于热情和感召力的特性,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揭示出讲述时间对这种特性的反思——因此,出现在《公社》这一节中的“赤身裸体的女人躺在身旁,无法/唤起诅咒的时候那种冲动”一句也带有明显的反讽意味;而就被讲述时间来说,无可挽回的生命力在实际经验中的衰退使得诗人在情感上似乎又牵扯了过多的眷恋,而具体到诗中就显现为一种对整体叙事基调的“干预”。上述两行就体现了这种“干预”,这种有意对被讲述时间的中断恰恰是“干预”之于生命的意义。于是,在这一节的最后,诗人采取了某种明显的象征与暗示来表达时间与生命成长的吻合:<br><br> 午夜,换成胎儿的蜷曲姿式<br><br>“午夜”,我们可以将其理解成讲述时间与被讲述时间的双重所指,而胎儿则象征了某种重生和初始,“蜷曲姿式”进一步强调了生命循环的征兆。所以,我们也不难理解肖开愚为什么会紧接着说“提醒自己牢记,赞美是我的本质”——诗人试图通过一种虚构来对抗时间对生命力的侵蚀,在这个过程中,诗人的自我形象挽回了一定的意义空间,但同时也由于真实自我的出现而使得原本应该具有相对性的叙述成为了一种倾向绝对的表达。我无意强调相对性叙述的重要,不过在这里我们会发现诗人对于意志反复所持有的态度似乎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呈现出来,换句话说,诗人并不情愿承认那个可以超越时间的存在只是自我的一种幻象——在诗人后期的创作中我们也更多地看到了偶然性对于作品结尾的开放。<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1-14 12:58:04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