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6-1-3
- 在线时间
- 912 小时
- 威望
- 6372 点
- 金钱
- 59423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70
- 帖子
- 2123
- 精华
- 11
- 积分
- 11120
- UID
- 34
|
以下是引用宇文光在2005-8-9 21:55:41的发言:
如凌丁所说,有一个稳定的叙述者存在。我还想加一句,这个稳定更多地指耐心。从一开始这个叙述者就给人一种印象,他不是想说什么稀奇的事情。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出现对诸如阴唇的直接描写时,便获得了某种特别的张力。这个叙述者无疑是外在的,汤易的第三人称“他”并不是第一人称的马甲,这让人想起《九故事》中作者对待主人公的态度。这种作者像是很有兴趣地看着主人公,观察他的举动,体会他的乐趣、行事的理由,而不是想象他的意识。这使小说的节奏显得悠闲。
而几处空白隔断增加了这种效果,那是分节(加上1、2、3)取代不了的。这种手法与电影剪接相似。
而我不同意凌丁的,是这个叙述者未必是“坚决”的。我的意思是,叙述者有时候背离了那个悠闲的旁观身份,而成了汤易自己。我的意思是,他去描写汤易的意识。有不少零星的例子,如“小门外的阳光比学校里暗,或者可能是,绿”。而更大篇幅的例子是这个:
“苏小叶跨进去,捞起裙子脱下短裤,汤易站着,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转着头向各处看,稻田,刚才苏小叶指着的那片树林,苏小叶在脱,鼹鼠的鞋子,苏小叶把短裤扔在旁边的草上,是个三角裤,卷皱在一起被草托着,白色的,有点旧,上面有几朵淡蓝的小花。”
两种叙述者形成了一定的反差。这反差的效果也许是有点负面的。不知道作者对此是否有意识。
这个叙述者、也就是视角的问题,在我写的整个过程中困扰了我很久也很多次,很高兴宇文在这里提出来。
其实,有一个误区我们很容易进入,就是我们会认为存在着“百分之百的外在的叙述视角”,实际上这样的视角是不存在的,这一点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理智和经验我们就能清楚;但大多时候我们会根据某种理论的诉求想当然地设置规则。但,这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作者确实怀抱“百分之百”的意识、没有任何干扰地去努力抵达这样的效果,比它本身的性质要重要得多,哪怕在客观分析上它仍旧只是一个幻象。
所以,具体到这个小说,稳定的、坚决的、外在的叙述者,也只是一个假象而已,但它达到了这个效果,能让读者感到这样的效果并且感到这效果对这小说的重要性,这就足够了。由于“外在的”叙述视角是这个小说基本必需的前提,所以作为作者的我必须如大家所知道的“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地介入小说,但是整个写作过程中的实际情况不断地告诉我“百分之百的外在的、纯客观的角度”是不可能存在和持续的,很直接的原因就是弥漫在文中各处的必要的时刻,作为作者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必须附着在小说中的某个人物的瞳孔察看世界的处境,这就导致了宇文所说的有可能出现了“两种叙述者”,我想说,这是必然的,无可避免的,否则根本没法持续下去,并且只可能使一堆字仅仅是一堆字而已。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在于选择附着谁的瞳孔的问题。如小说所体现的我最终选择了汤易,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他是“主角”,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比其他两个主角更懵懂、更麻木、更无知、或者更确切地说——更不能有“态度”,这正与小说的主体叙述视角吻合。所以,除了90%的纯客观的视角,最终外加10%汤易的视角,不仅是必然,而且我认为在整体效果上并不分离,更没有出现不协调的结果,这正如哪怕一个无比冷漠的电影语言里也避免不了人物盯视之后的反打镜头。所以我并不知道宇文所说的“负面”的具体所指。
前面我一直强调这种“效果”的重要性,是因为在文学语言中,这种“效果”比任何“分析”都更具可信度,尽管在某些层面和角度,分析能补充说明效果的奏效性。说到分析,其实在这个小说中出现视角偏离的情况比比皆是,甚至更明显的情况都并不止宇文所列到的那两处。我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汤易坐到地上脱裤子的时候看见苏小叶在晃腿那段,不从他坐着的角度、如果从当时应该站着的鼹鼠的角度,就看不到那样的情况了;而如果更机械地要求“外在的”视角,这个外在的视角在这个时候能看见什么呢?也许连细节都没有,它只可能要么从稍远处、要么从上空汇报一个整体。关键在于这种技术上的分离并没导致效果上的分离,出于效果的必需,这种技术上的偏离也是必需的。
对我来说,更具挑战性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为什么在“偏离”时只选择了汤易,而基本上一点都没顾及苏小叶和鼹鼠。这看起来一方面有技术上的刻意责难,另一方面我觉得难度很可能非常大,我在整个过程中没敢在这个小说里实施,是觉得这可能并非效果的必需,也会为技术而技术了。但这都不是绝对,都还存在在将来适合的机会里尝试的可能。
“纯客观”、纯外在、极度冷漠的语言,其本质上的幻象性还在于:无论是在写作过程中所能感知的,还是事后经过严格分析所能得出的结论,都能发现:这种语言或视角实际上比任何时刻都要更“主观”,都更具备作者的“介入”。正因为没有了“我”,所以“我”才必须“介入”一切。这种经验真能让人感到罗伯—格里耶所说的“最大的客观就是最彻底的主观”(大意)的正确,尽管我并不认重他其他很多观点特别是他的文学语言。
我认为这些都是有意思的地方,所以谈多了一点,见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