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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卡尔维诺《命运交叉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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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1: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H4> 当人们失去语言之后，一切事物都可能作为表情达意的工具，即便是没有语言。理解是关键，尤其是受事的客体。不同的主客体有不同的经历、思维、知识结构、人生观等，于是产生了不同的表达和理解的方式。 卡尔维诺通过独特的方式及语言向人们证明了这一点。他用一套十五世纪神秘而华丽的塔罗牌上的奇异图案作为拼接文章的线索，既展示了他丰富的想象里，又体现出其语言的个性。讲述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到达森林里奇怪的城堡失去语言后，使用塔罗牌叙述各自经历的故事。这既是一场交流旅途经历的聚会，也是一个游戏，或者说是作者的文字游戏。他用垂直、水平、双行的排列方式解释塔罗牌，叙述故事的方法就像是说故事的人自设的迷宫，随时会让说故事的人或读者迷失了方向。以第三人称的口吻（其间不乏猜测）分别叙述每个人的故事。每个故事都互相交织关联着，统一为整体，便成了“命运交叉”的历史。塔罗牌交错摆放决定了旅客的命运，（当然，在叙述在叙述时，这些摆放位置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但在故事形成之前，是作者精心设计的）也决定了线索的交织性，这些故事互相影响制约着，引出下文，推动情节递进。更巧妙的是每个故事都似乎隐喻暗示或直接描述着某个神话故事或某个深奥道理。 命运、爱情、战斗、征服、背叛，城堡及酒馆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用玩游戏的塔罗牌的排列组合来暗示象征自己的命运。一些故事是真正的民间神话传说：帕西发尔(亚瑟王传奇中寻找圣杯的英雄人物)、俄狄浦斯、哈姆雷特。卡尔维诺用古代的符号向我们展示了混乱的二十世纪潜在的神话元素，也是他做为“潜在文学工场”的成员之一实验精神的最好体现。 在《命运交叉的城堡》中，卡尔维诺分别在两个地点向我们叙述了14个或者17个甚至更多故事。在命运交叉的城堡中，卡描述了忘恩负义的故事、出卖灵魂的炼金术士的故事、被诅咒的新娘的故事、盜墓者的故事、为情疯狂的奥兰多的故事、月球上的阿斯托弗的故事以及所有其他的故事；在命运交叉的酒馆中，描述了举棋不定者的故事、森林复仇的故事、幸存战士的故事、吸血鬼王国的故事、两则追追寻与失落的故事、我也试着说故事以及三则疯狂与崩毀的故事。 文本的故事叙述由一位粉颊金发少年开始游戏为出场，讲述了忘恩负义的故事。在牌中，位于最右上方。选取的塔罗牌先右后左两行直行排下，排了十七张后，在右下方停止。由此形成第一则《忘恩负义者的故事》。卡尔维诺便是这样开始了他的文本叙述。如果仅是如此，未免平淡无奇，读者难免会认为小说停留在幼儿园里的看图作文。混沌理论认为繁复必得由简单演化而来。于是第二则出卖灵魂的炼金术师的故事，自近右下处放下“杯王牌”，放在“女教皇”旁边。第二则故事自右往左走，一样排了十七张顺序后停止。所以，第二则故事借了第一则的其中四张塔罗牌作延伸，小说也由前面的故事作了延续发展，这在通篇看去，不仅牌组交织，命运交织，文本也在互相交织关联着。先前的故事和继续的故事，卡尔维诺都有意地在书页的右侧放上了相应塔罗牌图案，便于读者在阅读的同时查看图案，也就是故事的原来面目。 袁琼琼在《不只是牌戏》中提醒读者在阅读此书的同时最好手中能有一套塔罗牌，“在卡尔维诺说他的故事时，我们可以搭配同样的牌形来观看。而牌意会呈现出比卡尔维诺更多的说明，会点出作家自己所弃绝的幽微之处。”事实上，很少有读者能在阅读小说之前得到塔罗牌，毫不隐瞒，我就没接触过塔罗牌，尤其是和卡尔维诺参照写作那样的牌。所谓塔罗牌是一套一共78张、绘有图案的纸牌，通常被用来预示未来，通俗的说，也就是算命。塔罗牌的起源目前尚不清楚，可能是由十字军或者吉普赛人从埃及或中国引进欧洲的。确证的是14世纪早期，塔罗牌已经在意大利出现了。 78张牌分为小阿尔克那牌（minor arcana，共56张)和大阿尔克那牌（major arcana，也叫王牌，上面绘有各种人物，共22张）。小阿尔克那牌和现在通行的扑克牌很像，也分为四种花色，分别是大棒（梅花）、金杯（红心）、宝剑（黑桃）和圆盘（方块）T。每一种花色共14张，其中包含了10张点牌（1至10）和四张花牌（即国王、皇后、骑士和卫士）。大阿尔克那牌中的图案则代表了非常复杂的象征。早先的大阿尔克那牌是不编号的，后来人们将其编上了1-21的号码，剩下一张“疯子”不编号，或编为0。最早的塔罗牌是手工制作的，有些是由著名的画家设计的。 《命运交叉的城堡》中共使用了两副塔罗牌。一副大约是十五世纪中叶时波尔法乔﹒本波为米兰公爵家绘制的一副牌，另一副是1761年由马赛的纸牌制作师傅尼克﹒拉康维尔印制的塔罗牌。卡尔维诺提到这两副牌时说：“马赛牌与意大利至今仍大量使用着的塔罗牌相比并无多少区别，只是意大利牌都是半身形象相对印成的，而这副牌的形象则是完整的，加之其粗糙和神秘的风格，特别适合我用来做各种解释，便于叙述那些故事。”卡尔维诺对这部小说的构思和写作过程详见他为《命运交叉的城堡》写的后记“写在后面的话”。 容格在其相应理论中提出：在我们的现实世界里，往往会有一些现象与无意识世界相应，所以命运的偶然性，其实早已存在於人类的内心中。换句话说，容格认为：在我们的无意识领域里，我们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因此，占卜的结果就不是偶然，而是我们的深层心理透露出的预示，正好也是卡尔维诺小说中塔罗牌预示的种种命运一般。这些故事不但是旅人们用塔罗牌象征着的未来，同时也是卡尔维诺内心对外部世界的反照或映射。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得不赞赏卡尔维诺超凡的想象力。有人说，卡尔维诺的想像力不是生着翅膀，而像是藤蔓，如果卡尔维诺愿意，《命运交织的城堡》还是可以无休无止的写下去。以森林为背景，以城市为背景﹑以草原﹑以高山﹑以雪乡﹑以赤地等等，那七十八张牌的排列组合几乎是无限的，将一生都花在上面制造文本都不够。卡尔维诺在附记坦言：这个主题已令我沉迷多年，我为了从这本书释放而出版它。 在《命运交叉的城堡》中，我们还可以学到不少写作技巧。比如，符号﹑交叉以及互文等。简单或复杂的符号组成的符号体系，可以像主题词条一样成为文章的关键字眼，作者可以由此及彼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构建符号体系关联的小说。这种以（具象或抽象的）事物作为自己联想的“药引子”的方法，可以理解成常见的看图作文的写法。而后便是交叉，这种结构体系，似乎像是填格游戏，横竖撇捺都是一个连贯的句子。文本进一步研究可以发现其中涉及到了符号学和叙事学中的叙事技巧。作品中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的主人公各种经历的故事，是对塔罗纸牌画面所表达的意思的模仿和复写，被卡尔维诺当作模写对象的诸多文本，是互文叙述的产品。正如该文中的交叉命运，即交叉的小说。排列组合的不仅仅是一张张牌子和一个个故事，更是作为卡尔维诺这样一个实验文学作家的深层意识。 这是一本要读者和作者一同参与完成的小说，是后现代文学小说的杰作之一。袁琼琼评论说：他的故事从不结束，只是停顿在一个抽象和哲学的思考上。在交织相遇的瞬间，于彼此也只是停格的剎那，可以结束，也可以开始。小说可以流芳百世，给不同时代的读者阅读，新的读者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不同的读者，就会产生不同的文本效果。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卡尔维诺的想像藤蔓，将沿着历史大向延伸到更遥远。 最后用小说中的话来结束：我的故事，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肯定包含在这些纸牌的交错摆放之中，只是我无法将它从众多的故事中分辨出来。</H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