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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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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
那天黄昏我看到了郑屠。其时我正穿过喷薄而下的烂漫夕照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抬起头望向金黄色美酒般淳厚光影摇漾的黄昏之天,于是我望见了郑屠。他在天空中微笑着,就象多年以前的黄昏他站在状元桥边的肉铺安静的观望着刀光闪烁一样。于是我也对他微笑了。然后我听见他说:我冤枉。

2
鲁达对郑屠说:奉着相公均旨.切十斤瘦肉,细细切做臊子。——不要那些腌杂人动手,你自动手与我切!

郑屠说:
在那一天以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动刀子了。

郑屠说:
很多年很多年前,我的开手师父告诉我:要想成为出色的屠夫,下刀之时必须要明白:你切的只是肉,而不是生命。多年以前庖丁解牛为何可以如孔夫子所言从心所欲不逾距,就是这个原因。庖丁可以目无全牛游刃有余。有朝一日你可以目无全猪,你就可以自立门户,单独开一个肉铺了。

我在黄昏的天空下漫步而行,听见飞鸟扑翅的声音流溢在风里。临近初秋的时分,树叶透明,夕光飘落。在这条长路之上夏风寂寂仿佛白马孤客涉水而来。我听见天空里那个男子在叨叨絮语。他的话语仿佛秋叶凋零时分风吹过地面时如细沙散落般的沙沙声。我听见他隐约的笑声。空空大地。

郑屠说:
在拿起刀的那个时分,我听见延安府清晨来往马蹄的声音。那把刀让我想起我在黎明时分的渭水之滨挥刀斩剁生猪的时节。多年以前我持刀傲立于渭北平原听秋客远走唱关西大风之时,我的心中就泛起过一个遥远的字眼:
镇关西。

3
鲁达走过状元桥时,郑屠正在肉铺里酣睡。他赤裸的肌肤暴露在肉铺中潮湿而又泛着肉腥、血腥味的空气之中。血气的渗透使他的肌肤微微发红。在那个晴朗而又清澈的黎明,关西的风利冽迅疾,在肉铺之外不断吹送。空气中荡漾着令人难以卒闻的肥厚气息。那是一种饕餮凶猛的滞重味道。在那个时分,郑屠正梦见多年以前的关西大风。

郑屠对我说:多年以前我就听别人说过老子被孔子气得远走函谷关以西,临走前留下了道德经。多年以后当我终于放下屠刀之时我曾擦净双手虔诚的在油灯下捧起那一本古老的册籍阅读先人的话语。先人呢喃的文字令我意识飘忽迷离如坠五里雾中。在那个时刻我感到一种彻底的沦落。因为我那时就感觉到圣人的话语究竟非我粗人所能懂。忽然之间我闻到了浓重的腥味仿佛我杀过所有的猪的血腥搁置千年之后朝我扑面而来。

4
师父当年微笑着,说:
你杀了这头猪。从此你就是一个屠夫。

郑屠畏缩着,手中的刀迟迟不敢下手。他颤抖着。然后他听见师父说:
杀吧。老种经略相公这等豪杰,不也是靠满手血腥才威镇关西么?

郑屠对我说:老种经略相公曾经是关西所有男子的偶像。他当年威镇西域打跑了西夏,是真正的豪杰之士。

郑屠说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手起刀落将刀插入了猪的身体。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锐利的风穿风而过了无拘碍,然后他的刀遇见了一道柔软的屏障。他奋力挥刀而下。刀如陷泥沼,乘风而下的顺势之力顷刻消失无影无踪。他的手仿佛被血濡湿。血不断包围着他的手令他的手滚烫柔软失去力量难以维系继续插入的手势。他说他当时并未听到猪的嚎叫,他的耳边当时一片空寂一如独行长街秋叶凋零。然后师父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到师父安静的笑。然后他的耳边声音豁然复苏,那是猪的喘气呻吟之声。猪在临死之前痛苦不已目光呆滞。郑屠将手缩回。他感到自己的右手一片粘稠滚烫。粘稠浑浊的猪血永远缠绕在他的手腕。郑屠说在那时他感到猪的精魂死死纠缠着他的手。扑鼻的一股强烈之极的血腥味,令他恍然窒息。

5
那天黄昏我回到了家。我关上门,扔下背包,然后开始听MILES DAVIS的爵士乐。在飘忽不定的小号声中我坐在沙发上仰头看长窗外流转的晚云。天空的明亮澄澈其色金黄仿佛威士忌酒流溢无边。我望见飞鸟们敛羽伫立在墙头,互相递送着眼神。在幽暗的爵士乐中我望见夜幕在悄然降临。这是一个灰暗的季节。仿佛一片庞大的阴影如雨云般缓缓飘落。在蒙昧的时分无尽的黑暗为一切都添加了新的可能性。然后我又听见了郑屠的声音。幽暗的房间中空气如夜幕下的流水般荡漾。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仿佛水流一般清澈动人。于是我想起了多年以前透纳在《岸边风景》上画下的最后一笔。便是那样的流水。在爵士乐声中,郑屠继续为我讲述千年以前关西状元桥下的那个故事。

6
鲁达说:再切十斤肥肉,也要细细切做臊子。
郑屠说:瘦肉怕是要包混沌。这肥肉臊子何用?


郑屠对我说,当他切完了十斤瘦肉之后,他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时光如水一般摇漾不定在他的身上绽放又随即枯萎。他的手又回到了往昔炽热粘稠的时分。那种厚重滑腻而又滞涩的感觉令他难以继续。郑屠说,在拒绝了《道德经》的教化后他彻底过上了养尊处优腐化堕落的生活。他沉湎于那沉厚的欲望中难以自拔。

郑屠告诉我,他对于欲望最初的理解就是那无限广大而腐化的张力,就象陈腐的猪肉一样让你沉溺其中。仿佛蘸着粘稠浆汁的肥肉一样,让你忘却自己的体态已经臃肿,依然乐此不疲。郑屠说任何欲望其实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永远不会沉溺于肉,因为在最初他杀死那头猪的时分他呕吐了。他在那时知道了欲望最初的本色。那其实就是一场单薄的玩笑。所谓欲望其实就是他亲手杀死的那头猪蘸上一些滑腻的浆汁而已。

郑屠说,在切那些臊子的时候他不断厌恶着自己。他想起最早的时分,在凛冽的秋风之下他坐在状元桥上望着夕阳之中延安府军马赫赫而行兵甲铿铿时他听见流水之声清澈透明荡漾于风中。在那时他的脑海中泛起了最初的镇关西三字。在那时夕阳西下小儿们互相玩耍时他笨拙的舞刀模仿着心中武士形象,于是他望见夕阳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拉在大地上。关西的大风浩浩然吹着他年幼的飘发,然后他对着小儿们大喊:我叫镇关西!

7
多年以前的状元桥下,郑屠被鲁达三拳打倒之时遥望黎明的关西蓝天,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红色的。蓝天带着紫色的华贵阴影,绯红色的云流转一如流年消逝。在那时郑屠会想起在多年以前他独立夕阳下号称镇关西的时分。那时他的年轻令他忍不住想微笑。然后他就想起他杀死的第一头猪呻吟之惨状一如他此时在吐出最后一口空气。在那个时分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浆汁大肉的味道。他的口中泛着久远的腥味。仿佛多年以来的猪血如黄昏大雨一般泼洒在他的头顶。无可逃避。

8
鲁达说: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切做臊子。
郑屠笑了。他说:莫非拿我耍笑?
鲁达怒目圆睁,喝道:我特意来拿你耍笑!


郑屠告诉我,他当时抄起那把尖刀之时感到的只有愤怒。他根本没有考虑其他的事。在他的脑海之中早已将那厚重堆积的猪类阴魂一脚踢开。所以他回忆那时依然惊诧。因为,在他横刀冷对鲁达之时,他居然感到那样愉悦。因为这个动作使他豁然回想起多年以前当他的手上扔未沾上血腥的时分,他独立夕阳下对着关西的大风赫然呼喊“我是镇关西”之时,心中泛起的如饮酒般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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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9 |只看该作者
“那天黄昏我看到了郑屠。其时我正穿过喷薄而下的烂漫夕照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抬起头望向金黄色美酒般淳厚光影摇漾的黄昏之天,于是我望见了郑屠。他在天空中微笑着,就象多年以前的黄昏他站在状元桥边的肉铺安静的观望着刀光闪烁一样。于是我也对他微笑了。然后我听见他说:我冤枉。 ”

看完这段文字,我就想到了苏童写的《武则天》,不是说张佳玮跟苏童文风相似,而是说在处理手法上,视角上,他们离的很近,这种近,表现在作者制造小说中的“人物”的时候都忍不住要赋予其新的“思想内涵”,就像有人重新写潘金莲或者西门庆。但这样写的出法点,有一个问题,就是都在参照已有的资料时不知不觉地做出反向的思考,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显出人性的复杂与多面性。实际上,作者在这样的写作过程中,在渲染的是自我的一种情绪,使之如同漆一样喷涂在虚拟的人物之上,这漆固然是新鲜的,但那人物已经是无法看到了。而且张佳玮目前文字的状态,还处在比较自我的阶段,一方面显示出一种富有生机的个性色彩,一方面也说明它的变化仍旧不够丰富,与小说本身的关系仍处在一种复合状态,而不是血肉的联系。……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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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不一样吧……
苏童的〈武则天〉更多是正统历史小说的母本

这一篇的角度其实和〈凤仪亭〉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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