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期网刊专栏】乱民∣四六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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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0 21:56: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img height="60" src="http://www.heilan.com/periodical/heilan_66/image/t_bian_1.jpg" width="377" alt="" /> <img height="359" src="http://www.heilan.com/periodical/heilan_66/image/t_bian_1_1.jpg" width="400" alt="" /> <img height="300" src="http://www.heilan.com/periodical/heilan_66/image/t_bian_1_2.jpg" width="400" alt="" /><img height="318" src="http://www.heilan.com/periodical/heilan_66/image/t_bian_1_3.jpg" width="400" alt="" /> 　　边河：敢于去尝试，一方面需要选择一个相对新鲜的方式来表达；另一方面选择方式的恰如其分，我以为才是“尝试”真正“敢于”产生效果之处。当我们在不满《任逍遥》中对《低俗小说》情节的“模仿”时，当我们在不满《三峡好人》中纪念碑的升天和飞碟的一闪而过以及结尾的走钢丝情节安排时，这也是我们的尝试，更何况当你在小心翼翼地发掘人们对生活的模仿与贾樟柯的电影情节对人们模仿生活的再次“模仿”，如此叠加，即使并非恰如其分，也足够完成其与众不同的，中国电影最稀缺的表达方式。从Luke描述的观影感受来看，《二十四城记》丰富多样的手法糅合，虚虚实实地表述，不仅仅只是在述说420，或者二十四城，也许还能形而上，再形而上……其实乖乖地坐下来看电影比什么都强——大家坐在一块，嗑瓜子的、大声说话的、小孩吵闹的、手电筒的光、检票老伯、电影院的手绘油彩海报……好怀念小时候的集体大生活。 　　六月主讲：Luke 　　那天进邮箱看到S转发的南方都市报什么什么二十四城记首映的邮件，心想自己是不去的，我从来不怎么看电影，可是有个好友说至少为了她，必须去。找到做伴的X，打电话去问。实名订票的，八点开映，要六点半去到。　　六月四号。我搭地铁到了广州天河城，到得太早就到处逛起来，还进超市买了薯片跟果汁。X短信问我到了吗？我说到了，但不会去“飞扬影城”。她带我从二楼乘几次扶手电梯就到了铺着软软地毯的五楼了。　　拿票的队伍很短。《二十四城记》的竖条海报在前头。我拿起薯片吃。来了几个小姐姐，其中一个扎了很短辫子。前面走来走去的几个男子也很面熟，估计就是知道的人的朋友（或者他们都是一个样的）。开始拿票了。正当把薯片塞回包时一个女子嗓音抱怨说：“哎呀！我都预定了，他们说找不到我的名字，叫我等等，说南都会员优先……”她的灰色短裙跟银色高跟鞋走到我的左后边，一个男人也焦急起来了：“会没票吗？可现在还早……什么会员？！这里的都是吗？”我们不是“会员”。一个男子坐在白色桌子后，旁边放着写着“捐款箱”红色字的大塑料盒子。他温柔问捐多少，电影票30元起售不设上限所得款项全部用于地震灾区建设。X找到自己的名字，在票数二后面签了个名，我在数钱，她挑一张五十一张十块放进盒子，说过两天还我，其他名字后面大都是100，跟50的。男子道谢，示意旁边的人拿两张票。我也道谢接过票，是在十一排。他们递来一本小册子，说进场时一定要跟票拿在一起。排在后面的灰裙女子也顺利买到票了。这时我发现还站个工作人员小姐姐，她两只手握在前面，说“谢谢”，一旁还站着个男的。我看小册子的封面，又看看演员表，想起电邮里的“广告词”，就问X这是不是赵涛。X说是，可以要签名。跟灰裙女子一起的男人拿着小册子让赵涛签了名，还愉快地合照了。我跟X互相推了一下，后来X走上前。我用她的相机拍了两张，站在赵涛右边的工作男子横跳着避开镜头，等相机放下又很快站回原位了。　　离开映还有点时间，我们就到旁边的椅子上去坐了。我拿出薯片继续吃，拿票的队伍长了起来。赵涛的样子跟小册子封面的差不多。现在她穿着浅灰T-shirt深色长裙帆布鞋，面带微笑，很安静地站在那里；因为离我这么近，能看到她的点头跟摇手，所以跟小册子上定格的，戴着浅褐色格子围巾，神情庄重的那个赵涛就不太一样了。小册子里说赵涛演的“娜娜”是1982年出生的，可是她端庄的感觉至少比我大5岁。封底是黑色用白色印着“仅你消逝的一面已经足以我荣耀一生”。反过来是陈冲，“小花”。那个穿过气桃红色针织衫的女人，正坐在摆放有杜鹃花的小茶几旁涂口红，背后是夜晚的在拆迁工厂建筑孤单破落的样子。　　电影开映延迟了约二十分钟。现场冷气偏大，椅子是红色的。我拿出向同学借来的全金属的军用望远镜向最前面看。一些人发出一阵欢呼，不少人乱乱地聚到前台的最左边，围在一起拍照，卡擦卡擦的。在掌声中我听见“贾樟柯来了”，我用望远镜看向那边。奇怪的是原来贾樟柯这么好看，五官放在一起让人感到轻松诙谐，背有点弯弯的。簇拥着他的人们都在要签名，拿着小册子。影院方主持人的“劝告”效果不明显。热闹了一会儿人们坐回座位了。几个人轮番上来讲话，他们说售票得到的捐款全部交给红十字会（我低声跟X说你真聪明），简短介绍了要放的电影，还说“请大家，不要以商业娱乐片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文艺片”。接着贾樟柯跟赵涛一起走上来。掌声很大。贾樟柯说：“不好意思，刚才……所以晚了。”大家笑，我没听清什么，他的声线里也有一种轻巧。他还说，赈灾应该是长久的事情。赵涛一直没说话，我在望远镜中看到她的双眼闪闪发光。灯暗了。导演从右边的过道走来，全部人都盯着他，当他距离太近时我放下望远镜。贾樟柯走到观众席后面那排，前面的人还呆呆地扭头看着，屏幕就亮了。　　是工厂的机械，跟火苗，青色，橙色的。“好清……”X在旁边小声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很难记得清楚了。有点冷。观众席簌簌的声音慢慢退去，金属碰撞叮叮当当的响声跟火焰发出的嘶嘶声蔓延开来。这是个我从来没了解过的工厂。在以往需要保密的年代，人们叫它“420”。成都夜晚的公交车，空荡荡的马路跟车厢像是末班的那辆。贾樟柯的声音在电影里说话，有点不紧不慢。镜头前是一位坐在车窗边年过50的妇女，手上的小册子没有记录，我也忘掉她的姓名跟年龄。她在跟摄像机后的人说话。在光线不足产生的画面噪点中，她说1958年全家从沈阳迁到成都，读书时不明白母亲二十年回一次家掉的泪；自己也在420工作好长时间，后来在90年代的下岗饭局中她招呼大家来吃饭，她说她表面笑，其实强忍着。随后在成都摆摊、当保姆、作各种杂工；儿子上大学了，她还接裁缝的活儿做。她说了有句话好像是这样的：人找点事情干，老得也慢些。这句话变成白色的字，在黑屏上停了好几秒，观众都笑了。 “离乡”、“工作”、“下岗”，如果用几个词能概括她的这段生活经验，那么这几个词也可以适用曾经在420里更多的人。只是，这个阿姨的的眼泪还有她那些话，好像又让讲述回归到她一个人身上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　　就这样看着屏幕坐着坐着，我开始想贾樟柯跟他的团队在为这个片子做准备时是怎样取得这么多人的信任。面对一个很多人经历过的现实，讲述一个由数量庞大的小故事支撑、汇流而成的大故事，与其赋予它某种感情色彩，可能还不如让观看它的人随着众多流水般的真实叙事慢慢梳理出它的影，这需要大量的采访工作。特别在在对演员做出的陈述，怎样合理的编织材料，在角色的身份、叙述故事背景时间段、把握角色命运/个性跟集体经验共性融合的度上维持真实感，我认为绝对伤脑筋。为什么是“陈述”，因为演员在片子中的表演跟真实的（前）420工人拉得很开。刚开始吕丽萍饰演的“大丽”出场，其自白的方式让我迁怒于导演不肯花心思处理掉“表演的痕迹”。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摄像机总是严肃的，它不喜欢不经选择的接纳所有镜头跟不合适的出现。比如各种简介包括这本小册子都“习惯”把“三代厂花”的叙述作为主要介绍影片的线索，大丽（吕丽萍），小花（陈冲），娜娜（赵涛）这种众所周知的安排不会在这个半纪录片式的电影中带来任何角色“真实与否”的悬念，因此影片也不需要假惺惺的制造这种悬念。我同时佩服的是影片采访五个真实个案的同时能坦然地把演员的“表演”“拼”进来， “切”进来。相对于真实采访，演员出现时语音的干、白（表现在没有“地道口音”的白开水普通话），镜头画面故露痕迹的“设计感”（可以看到比如故意送给“大丽”的窗前逆光角度，“小花”，“娜娜”走位时在镜头中 “很合适”的路线），还有过于角色化或者不符合角色的动作设计（中年“小花”搔首弄姿的手部语言，“娜娜”像好学生介绍作业一样的抖抖脖子上的名牌围巾小示炫耀，陈建斌老练又害羞的抱着篮球在镜头前发呆）……我觉得可以追溯的是其中涉及的“谈资”，很抱歉用这样一个充满机心的字眼，但我觉得既然作为不排除虚构手法的部分这个词语的运用是可以的。人们能感到影片有用心的把采访的资料放进演员讲述的材料里比如里面出现的具有时代特征的事件、关键词、人的形象等，但阅读起来不容易产生快感，我只是看着，知道一点以前的情况。影片接近放完了。印象深刻的镜头拍摄在2008年，工厂要搬迁的前一天。穿同样工作服的二人不说话，皮肤黝黑而年长的员工半搂着戴眼镜的年轻员工，在摄像机前站久了一边噙着泪水一边不忘逗弄年轻员工，最后忍不住，两人都笑了。后来，赵涛“娜娜”走进工厂里曾经是她念小学的地方，站在开阔之处，摄像机滑过她进入她的视野。不再是守着这栋建筑物，而是滑向成都的上空。从420到二十四城，我看到的是一种有政治意识控制的集体生活瓦解成为个体（小单位）消费的生活形势。　　X问我感觉怎样。我说：嗯……很男人。关于这个影片“女性思维”在哪里，用到什么地方我没感觉到多少，也没去多做了解。后来有人聊起这次的特别放映，说没劲。奇怪，大家在一起看电影，这样的时候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以后会更少。我没经历过他们所谓很多人一起到哪里就是要做什么的时候，无论是一起看电影或者一起当工人。可是能知道的是，那些像420那样我无法看到的工厂，她原本的姿态正在商业浪潮的浪漫喧嚣中低调的转变着自己的角色，也许随时准备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