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届黑蓝小说奖得主shep访谈

袁群

<p align="center"><font color="#ff0000"><strong><font face="黑体" size="7">文学需要某种意义的在场</font></strong><br /></font>——第十五届黑蓝小说奖得主shep访谈</p><p><em>提问：邱雷</em></p><p>因为听说shep不用聊天工具，我们通过往返几次邮件完成了这次访谈。</p><p><strong>1、黑蓝小说奖从季度奖改为年奖，对黑蓝来说是一件大事，所以首先我想问：获得本届首度改为年奖的黑蓝小说奖，你的感觉如何？这个奖对你的写作、生活有怎样的意义？</strong><br />Shep：能获得这届小说奖，对我来说当然是一种激励。至于它会对我的写作和生活产生怎样的影响，我现在还不很清楚，不好说。不过，我想我不会停止对写作和生活本身的探索的。</p><p><strong>2、对这届小说奖评选期内这一年多来的创作，你本人是如何看待的？其中你最喜欢的小说是哪一篇，为什么？</strong><br />Shep：事实上，这一年来的写作（包括发在评论版的那些评论），我总会感到有一些明显的阻力和压迫。它有时候会迫使我中途停下来；甚至还要重写。这就使得写作周期开始增长，一些原定的计划也就只得因此而推迟。在小说方面，我认为自己还是主要受到意象和情绪的牵引，这在很多作品中都有流露（像《倾诉》结尾处的流浪者，他是我在大街上亲眼看到的人）。这些来自现实中的形象对我来说，是很难抗拒的一种实体存在，我往往习惯于从他们身上吸取我所需要的部分。而在情绪方面，我必须得指出（对读者和我自己）：其实，情绪对我的小说影响最大。所以，那些在情绪方面把握、处理得当的小说，就是我比较满意的作品（比如说《一把刀子》、《手淫史》和今年春天写的《燃》）。因此，这也反过来说明了，我需要在小说上给予情绪以更大的关注才行。如果处理得不好，那么它就会失败——在我内心里失败。</p><p><strong>3：你所说的“情绪”主要是直接来自于现实生活事件，还是你纯粹作为与写作相关的思考的结果？</strong><br />Shep：我所说的情绪，主要是面对小说而言。对于现实中的人和物，我更多的是将之转化为某种意象去处理。</p><p><strong>4、在这一年多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黑蓝的不少读者都提到过你的“转型”，你认同这种说法吗？如果是的话，你的转型的动力来源于何处？</strong><br />Shep：如果我们把转型视为蜕变的话，那么我承认，是的，我一直在蜕变或者说一直在尝试着去蜕变。从我自身的角度讲，这种蜕变，不仅是对题材和体裁的拓展，也是对叙事方式的多方面试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的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担心自己会不自觉地陷入到一种模式化的写作中去。我想这也是所有写作者最主要的敌人之一。另外，我还认为，写作者的蜕变，最终是需要一种创造性的结构去支撑的。就是说，叙述语言、风格乃至内在逻辑关系的变化，仍未摆脱作者当下的总体写作机体的控制。这还不是蜕变的完成式，它需要一种新结构来重新组织和优化。所以，谈到我个人的转型问题，我觉得试验多于蜕变。</p><p><strong>5、读者一直感到你的小说有着很明晰的“思辨性”，或者通俗点的说法是“哲学性”，你对自己作品的这一“特色”是如何看待的？是警惕大于接受还是相反？</strong><br />Shep：思辨就是疑虑、忧惧的延续。也就是说，那些早期抱着怀疑态度的作家们（包括现实主义、存在主义等非传统作家），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回答了他们自己提出的那些问题；有些问题至今也没有被回答，即使是他们所猛烈批判的那些东西，在今天，也有不少都变成了难以回答的悖论。因此，思辨在我这里，一方面是继续这一疑问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是对非传统式可能性的肯定。当然，我还没有到继承这些大作家伟大使命的地步——只是，我非常想要去了解，他们提出的这些问题（以及其它更多的问题），是否有答案、是否只有一个答案、还是说，它实际上是无穷解的。其次，思辨是不是对小说有破坏性？我认为很难评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小说的包容能力毋庸置疑，问题是，你是在用小说去包容，还是在用别的东西去包容小说。具体到我身上，我在面对它的时候，依然感到两难——因为我既渴望这样没有答案的辨析，但也明白小说不能蜕化为一个简单问号。总之，我在处理它的时候并不得心应手。这大概还是经验不足吧。</p><p><strong>6、你在《小说的分野》里提到“从形而上的状态下过渡到了对真实世界本身的探索”，这与你近来小说创作的变化有关联吗？如果有，是怎样的？“过渡到对真实世界本身的探索”会否减弱你小说里的思辨性的特征？</strong><br />Shep：“从形而上的状态下过渡到了对真实世界本身的探索”的意思即是一种转变。是从“以全场景式的小说现实来复制真实生活的这种企图”转变为关注个体对世界的感觉。你也可以说是从客观唯心主义向存在主义的过渡。这也是我所以用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例的一个原因：他赋予人物苦难而非琐碎，他追求一种价值而非仅仅满足于展示社会现象——就是说，他并不摆出一个舞台般的生活场景，而是将人物置于生活的真实之中。（日常）生活与生活真实（本质和价值）毕竟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在今天，模拟生活场景的工具（比如电子媒介等）到处都是，拟态生活的机制也不再限于文学、戏剧了。那么，对于这些影像和景观，我们该如何去对待呢？我认为，文学需要某种意义的在场，它到头来不能变成无意义；就算它本身是无意义的，作家也应当从中找出“无意义的意义”来。<br />要从我这里解释这种观念，可能有些复杂。因为其过程有反复：要真实—也要形而上—还想要一些真实。一段时间以来，我是摇摆不定的。但我无法容忍那种“单调的真实”，因为这种真实总使我怀疑它的合理性。就像吴荪甫给我的感觉一样，这个人物的真实性几乎全部是建立在人际关系上的，我找不到他自身……他的自我感觉在哪。这倒不说茅盾写得很差，而是他的写作手法在今天已经成了我们本身的经验之一（通过语文课堂或者其它的途径），因此，它就丧失了对当下的话语优势。我需要的是一种能够反观内心的表达方式，它应与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感觉进行交流。</p><p><strong>7、“反观内心的表达方式”，可以在你最近的小说里找到比较接近的例子吗？或者别人的作品？</strong><br />Shep：反观内心的表达方式，就我而言，只是将“对世界的感觉”折返回个体。因此，它时常会流露出一种个人性的内在疑问。但这种疑虑并不一定会传导至其他个体那里。比如说《岳阳楼》，我想要转换叙述对象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个体感觉传导至他人那里。但它失败了。成功的例子可以举《哈扎尔字典》，虽然，我与帕维奇的目标并不相同。但在处理方式上（这种想法），则比较接近。<br />展开来说的话，就是在我看来，小说中的个体，并不完全受社会现实法则的支配（也就是可能性/可选择性的扩展）。除了作者强烈的主体意识之外，那种将人物们按照一定的社会关系加以组织起来的方法——比方说左拉式的社会写实，是值得怀疑的。而且，一旦这么去处理的话，那么作者在无形中就会把自己束缚起来，因为这种方法会产生很强烈的“真实性需求”（你必须要遵守一定的现实社会的准则）。所以，它确实有一点现实镜面化的味道。那么，如果所有作家都去遵循这套方法和规则来写作的话，就一定会造成因过分追求现实效果的真实性，而走向死胡同的局面。</p><p><strong>8、可否谈谈你的阅读，有哪些作家或作品你比较重视，或者曾对你的写作产生过重要影响的？</strong><br />Shep：《堂吉诃德》，对我启示最大的就是她。虽然，真正意义上读完她不过是今年夏天的事。但，她的力量却一直都左右着现在的我。它首先是引起了我对小说结构的注意，这一点在过去我是并不太在意的。但是，读完了它以后，就不一样了。老实说，当我读完《堂吉诃德》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被征服的感觉。我真的非常非常佩服塞万提斯，虽然，在阅读的过程中，总是感到被某种厌倦情绪笼罩着，但在翻到最后一页后，在读到堂吉诃德安然辞世以后，真是百感交集啊。仿佛前面的所有章节和情景一下子就汇入脑海里一样。我认为，这种效果与塞万提斯的写作结构有很大关系（这里就不做展开了）。其次，就是对小说中流露出来的真挚信念的铭感：无论是贯彻始终的骑士信念，还是它反讽层面上的信仰。这些对我来说都十分重要。<br />其余还包括（按影响大小排列）穆齐尔、卡尔维诺、阿尔弗雷德?德布林、卡夫卡、芥川龙之介、《太平广记》和准备仔细研读蒲松龄的《聊斋》。可能比较偏好德语作家，至于卡尔维诺我更多的激赏和崇拜，因为我写不出他那样的东西。而芥川是我认为日本至今最好的作家，尤其是他的日本基督教题材。个人认为即便是川端和三岛甚至大江健三郎都不及他。川端和三岛的历史问题就不说了（最近正研究川端与伪满洲国的“建国文学”的关系）——因为我有道德洁癖，大江这人我总觉得有点讨厌。关于卡夫卡，我更喜欢他的短篇小说（特别是那些笔记本）而不甚喜欢长篇，这可能与个人心境有关。<br />说到《太平广记》对我也很重要，包括它的叙述风格和它的历史意义。而《聊斋》也是我一直都想看的，特别是在最近的暑期阅读活动中，看到有人推荐就更刺激了我想要认真阅读的欲念。</p><p><strong>9、你通常怎样对待别的作家对你的影响呢？</strong><br />Shep：想临摹，但结果是模仿得并不像。</p><p><strong>10、在你临摹、模仿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影响的焦虑——就如人们一般认为的影响对个人风格的贬抑？</strong><br />Shep：有。有时会很严重。我会不自觉的去模拟，即使我心里很明白。但幸运的是，这种模拟并不能完全压制住我的个性——05年后半年，我就曾沉迷在博尔赫斯的风格里面。他的那种神秘气质长时间的左右着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他的小说基本上就是一个风格、一种叙述模式。并最终让我厌倦了（就其对我的影响来说）。其他一些作家也会对我产生这种作用。可另一方面，我从来不会、也无法去直接模拟这些作家的独特题材（也包括形式）。我无法处理迷宫、伊斯兰学者等等元素，我能把这些东西放在哪呢？就是说，我只能写我能写的东西、那些我熟悉的东西。因而，当我进入到我所熟悉的题材或形式里时，这些题材和形式就会强制性排除博尔赫斯们的那种风格（影响），否则，人物就会变得怪怪的。<br />虽然，我（以及其他人都）曾认为，我们能处理一切题材和形式。但写作本身存在着一定程度“私人化”、个人化的倾向——就是说，任何元素都得被作者消化之后，才能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出现。但我并不认同小说即=私小说的说法，因为私小说（按照我从芥川那儿了解到的）是以作者的本我为中心展开的，它仅比日记富于情节罢了。此外，私小说的作者主体意识，是一元化的（情节要继续就必须使“我”采取一致的行动，而不能出现天人交战的人格分裂），它无法二元或多元化。</p><p><strong>11、你的小说里的人物，从早期的“赵武”们到近期的“我”似乎经常能看到你个人生活的一些影像，你觉得这可以看作是某种程度上的“自传”吗？</strong><br />Shep：我希望能通过自身的感觉去容纳一些真实形象。然而，情绪的释放并不可能完全将这些形象囊括进来。所以，本质上我更愿意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叙述，只是有些时候我不得不用第一人称。其实，我是有全场景叙述的念头的，因此，返工也就在所难免。如何把握叙述的切入角度，自然也是我现在经常考虑的问题之一。我的办法是：不急于立刻把各种素材和想法付诸实施，而是先放一段时间，让它慢慢发酵。考虑成熟以后再动笔。</p><p><strong>12、你的写作在生活中占有怎样的位置？有没有感到过冲突？如果有的话，你是怎么对待的？</strong><br />Shep：写作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它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但我现在还不能把它放在生活的中心位置。怎么对付呢……我有写笔记的习惯，这样便可以把一些素材和意象记录下来。但我反感记日记以及与此类似的博客（我懒得去管理那东西）。</p><p><strong>13：你平时用于写作的时间是怎样安排的？与你现在赖以谋生的职业是否有冲突？</strong><br />Shep：一般是晚上，偶尔利用休息日的白天。冲突自然是有的，因为不论是给别人打工还是给自己打工，时间总是很难分配——单纯靠写作为生，在今天是不现实的。毕竟，纯挣稿费实际上也是一种命题作文。</p><p><strong>14、你曾在一次跟帖中提到“我们真正所缺少的是，精神上的那种流浪”，这是否也表达了你对写作的一种追求？能具体谈一谈这个“精神流浪”吗？<br /></strong>Shep：自由的感觉。但这种自由是以背负着一定追求为代价的自由。因为无追求的自由是缺乏意义的。你可以说是责任或使命感，但你负责的对象并不是历史、社会这些庞然大物，仅仅是你自己。也许，一个人的责任可以是家庭、社会赋予他那些东西，可这并不是个体自己的追求，因此它只能意味着外部的枷锁。在我看来，人或许注定是要带着枷锁的，但那是人打破了外部枷锁后，心甘情愿地给自己戴上的“枷锁”——它来自心灵。</p><p><strong>15、除了在黑蓝论坛，你还通过别的地方、什么方式与人交流文学？</strong><br />Shep：国内文学论坛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了。我在网上只会找一些自己喜欢的文章，慢慢来看。交流方式么，除了email，也用msn（<a href="mailto:gmht78@hotmail.com">gmht78@hotmail.com</a>），所以袁群讲我不用聊天工具并不完全对。实际上，我只是对日常性的聊天感到麻木（99年那会儿，我也用qq，到处跟人瞎侃，时间久了，就觉得难以忍受了）。现在我更喜欢有一定信息量的交流（单纯聊天的话，除了啊恩哦这些常用口气词，真的有些麻烦），而一定的信息量也就表示这种交流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斟酌。</p><p><strong>16：同龄人的写作，比如黑蓝论坛，是否有一些作者是你平时比较关注的？<br /></strong>Shep：我关注那些能引起我注意的小说。这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出于兴趣、共鸣或者欣赏；二是技巧上关注。基本上，我还是看重作品和某些有问题的写作倾向。</p><p><strong>17、你对黑蓝的未来有没有什么期待和盼望？</strong><br />Shep：对黑蓝的期望：保持自身的质量；技术方面：换一个更好的服务器。</p><p><strong>18、最后，代表黑蓝生活八卦一下：获得的一万元奖金你准备怎么用它？</strong><br />Shep：先去商场买一双平底运动鞋。理由是，穿平底运动鞋，比较舒服。<br /></p>

陶北

太短没看够

袁群

<p>Shep：国内文学论坛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了。我在网上只会找一些自己喜欢的文章，慢慢来看。交流方式么，除了email<strong>，也用msn（</strong><a href="mailto:gmht78@hotmail.com"><font color="#000000"><strong>gmht78@hotmail.com</strong></font></a><strong>）</strong></p><p>&nbsp;</p>[em01][em01]

井井回

&nbsp;<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amp;quot:;times:;quot:;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精彩，学习了。这样的访谈和</span><span lang="EN-US"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tahoma;mso-bidi-font-size:9.0pt"><a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dispbbs.php?boardid=21&amp;id=37968&amp;page=1" title="《第十五届黑蓝小说奖得主shep的受奖词》作者：袁群发表于：2008-09-24 15:16:21最后发帖：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在这条狭义 "><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ahoma;mso-hansi-font-family:tahoma">受奖词</span></a></span><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amp;quot:;times:;quot:;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时间越久会越有味道，会有人说：这些话</span><span lang="EN-US">SHEP</span><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amp;quot:;times:;quot:;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说过，这些问题</span><span lang="EN-US">SHEP</span><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amp;quot:;times:;quot:;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曾经遇到过、思考过</span><span lang="EN-US">…. </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0pt;mso-font-kerning:0pt"><p></p></span><p class="MsoNormal" style="mso-margin-top-alt:auto;mso-margin-bottom-alt:auto"><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amp;quot:;times:;quot:;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准备看《堂吉诃德》。</span><span lang="EN-US"> <p></p></span></p><p></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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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

<p>《堂吉诃德》很难看。</p><p>1万块最好不花。</p>

shep

怎么会呢？我看完堂吉诃德有种被洗礼的感觉——或者比如萨德，朱丽埃特的流浪、性虐之旅也能给我这种感觉，反复的、花样翻新的历险和折磨，虽然在本质上是处于一个水平，但它并非愚蠢的重复。这就像塔罗的第一张牌一样，愚者即便站到了悬崖的边上，可也意味着他迈向天空的第一步。

shep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因为我还没有写出让自己更自信的东西。看来只好十年后再说了。

陶北

请教一下《芥川龙之介》和《堂吉诃德》你看得是哪个译本？

亢蒙

<p>“就像吴荪甫给我的感觉一样，这个人物的真实性几乎全部是建立在人际关系上的，我找不到他自身……他的自我感觉在哪。这倒不说茅盾写得很差，而是他的写作手法在今天已经成了我们本身的经验之一（通过语文课堂或者其它的途径），因此，它就丧失了对当下的话语优势。我需要的是一种能够反观内心的表达方式，它应与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感觉进行交流。”</p><p>很受启发。</p>

hxy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