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聚会

司屠

我的朋友们，我觉得他们都是平常话不多的人。是不是因为我们都话不多，我们才成为了朋友呢？我想这多少是有些关系的。但这并不是说，偶尔，当我们聚在一起时，我们仍然都不多话。有几个会变得滔滔不绝。他们那会说的话可能就不下于自从上次我们分别后说过的话的总和，如果将这些话均匀分布到别后的日子之中，他们就绝不会给人以话不多的印象了。而有几个则依旧沉默寡言，我就属于这几个中的一个。那种时候，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两样，我处在一群人中间，很少说话，几乎一言不发，在整个的相聚的时间里。而围绕着我的气氛却甚是热烈，那几个滔滔不绝的家伙正滔滔不绝，他们争辩，或是自说自话，有时候，位置的关系，免不了有口水溅到我的脸上以及桌面的菜肴（当我条件反射地去擦，仿佛我很不耐烦，但在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任由它们留在我的脸上，我又为自己和朋友们在一起还如此顾虑而对自己不满）；而附和的附和，“操，曹丕，这个我赞成你的看法，不过，老贾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其实呢，你们俩个说得已经不是一回事了，你们都在说什么啊！”，诸如此类。还有一个家伙，我注意到，总是在曹丕和老贾说累了，几乎要冷场时，及时出来打破僵局，就此前的争论提出一个别致的问题来引诱他们作出势必不同的反应或是抛出新的话题。他显然清楚自己在扮演的角色。一次，在他完成了任务即果不其然使得曹丕和老贾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后，此人便狡黠的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明白他的别有用心。这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朋友，他早已发现了我的问题，他没有像其他朋友那样故意视而不见，一直以来，他都在想着如何把我也调动起来，并且是以一种不刻意（刻意便会强行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即不会让我感到为难的方式，但这委实不易（他尝试过几次，没有进展，只是让我进一步体会到了他确实是朋友中最为体贴的一个），其时，他便用这样一种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自己的方式向我传递着一份默契，将我从仿佛在往被冷落的深渊下坠的过程中拉回了一把（此时，我可回应于笑）。然而，正是因此，我更加对自己不满了，为自己在人生中势必聚一次少一次的饭桌上还让朋友操心而对自己不满，更为朋友对我好意而我却引出了对自己的不满而对自己不满，仿佛如果这位朋友不这么做，我就不至于对自己如此不满。我对自己太不满了。我当然也为自己在朋友们中间还落落寡合，好像我和他们在一起并不感到舒服而对自己不满，况且，他们不愧是我的朋友，他们的谈话一向精采纷呈，可我怎么就从来没有一点忘乎所以的表示呢？比如说，像另外一位其实话也不怎么多的朋友那样，时而忘乎所以地笑上一下——鉴于他在两次笑之间常常一直一言不发，并且，他的笑声是如此的短促，音贝又高于常人，他的笑肯定会给不了解他的人一种来得突然的感觉，突然的，夸张的，莫名其妙的，甚至是造作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实际上，这确实是忘乎所以。
我不由得看了看今晚（不仅今晚）同样依然沉默寡言的A，因为，我发现我那位体贴的朋友对A却全然不以为意，从来如此。A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我不是说A怎么就没让那位朋友关心上呢？但或许其实是一回事，我的确切的意思是，A怎么就能对自己的处境心安理得呢？他看上去就是这种样子。
我看到的是：A，他深吸了一口烟，当他深吸时，他的双腮陷了进去，然后他的双腮鼓起，鼓成一个O型，随后似乎用舌头弹了一下，一前一后两个圆形的烟圈便自他嘴里逸出，接着，他吐出了一根棍子，棍子追上了后面的一个圆圈，自这个圆圈中一穿而过，又赶上了前面的那个圆，赶在这个圆扩散之前，也一穿而过。A点了点头。随即，他接连吐出三个圆形的烟圈，接下来还是一根棍子，不过，这次棍子没有完成任务，它在穿过两个圆圈后偏离了方向，没有进入最前面那个正在淡化的圆中。A摇摇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同时，似乎不明所以地瞧了一眼犹如在吵架的老贾和曹丕。
我记得我们几个刚在一起时，A是不抽烟的。隔着相较于其他朋友都更长的距离，我问正好位于我对面的A，你能穿几个了？
穿什么？坐我身边的朋友问我，他大概以为我是在跟他说呢。
我指指A，说是烟圈。
A告诉我们，他现在能穿2到3个，多就不行了。
那就很不错了，有朋友说，我连烟圈也还不会吐。他这么说，好像他不会吐烟圈很光荣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老贾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问了我们一句。至少有半桌的人正关注着烟圈的话题，这使得老贾分心。
然而曹丕正说得性起，他喊住了老贾，他认为老贾这么说不行，他指出，老贾的问题是他并不是个外星人，却自以为他了解外星人。



[ 本帖最后由 司屠 于 2009-4-25 22:41 编辑 ]

破山

写得真好。。。好像看见大家坐在一起似的……
心理非常细腻。也准确，这种话少的人就是这样。

余余

我现在有点怕那种半生不熟的朋友聚会吃饭。当他们很高兴地说着什么段子时，而我只有沉默再沉默，或是发出些必要的笑声，多数时候，是吃盘子里的菜。

生铁

我在朋友聚会里，是话多的那个。

但在非朋友圈或家庭圈里，我几乎无话。

司屠

去年，在西安，我想到酒童好像是西安的，当然也想找他玩一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确实，朋友应该群处，如果对方是一个女的可能还好一些，至少可以谈谈情感问题，哈。

生铁

黑蓝不见面的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当你觉得彼此很近时，突然觉得其实很远，而觉得很远时，其实又可能很近——我是说心理上的距离。

酒童

恩,走前是想见,可一到地方,就觉得不该打扰人家.都这样.

不过,即来了就招呼一声,酒还是该喝的.别担心,跟任何在一起我都不会冷场的.

亢蒙

在聚会上话又多又容易冷场其实才是杯具，另外顶6楼生铁叔叔的话

生铁

以前有点怕，分不清司屠是谁。

现在见他估计没啥障碍了。通过他写东西，和他熟了。还有他的照片。

鸡同鸭讲也没关系。

司屠

那会有什么障碍，我们之间共同爱好可能比这里其他人还多也说不定，比如说音乐方面，the cure乐队，虽然我照例听不懂这些外国人在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