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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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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 00:30: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2001年11月】
王敖访谈

  颜峻:请放马过来,谈谈你在北大的交游往事。

  答:我认识的第一个北大学生叫王政,是我哥。我们说话的声音一样长像气质也相近,所以当我来到北大的时候,有些还盘踞在北大周围的老大哥们会误以为当年的Boxer又回来了,仿佛我的出现使时间发生错乱并能让他们重新亢奋起来。后来交游更加广泛,并不局限于北大。我和我哥都是喜欢交朋友的人。

  颜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这和你跟胡续冬、冷霜、臧棣等人的私人交往是怎样交织在一起的?你的阅读和开始写诗,这两件事情之间有多大?

  答:我是上大学以后开始写诗的。95年写过几首,其实是一种类似歌词的东西,当时大家都想写歌。97年秋天我开始有自觉意识的诗歌写作,我开始知道我写的就是诗。当时也许是新时期以来北大校园内诗歌写作最萧条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交流,不象现在可以通过网络直接和天南海北的人探讨。能读到的当代中国诗人的诗作限于几个选本,在认识胡续东以前我没见过任何民刊,比较佩服海子,但没看过其他北大毕业的当代诗人的作品,所以也没有所谓“北大诗歌”这个概念。现在想来这对我是件好事,在形成自己最基本的文学见解的时候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对文学经验能够自己去印证,自己去寻找精神资源,建立对自己感受力的信任。

  与臧棣相识是97去上他的课,事先不知道他是个诗人,研读他的作品是98年以后。臧不是个一般的诗人,他的才华学识人品都非常高,可以说是我认识的中国当代诗人中最高的一个。他就象蔡恒平写得那样,“身材高大,与人为善”,但平和的外表下面有一种绝对的力量。我们主要是通过读作品认识对方,而见面的时候一般只有三言两语。如果说他是个大诗人,我乐于提供我的论据。

  认识胡冷等人是97年底,那时我第一本诗集基本已经写出来了。胡续东是人精,而冷霜是圣人,他们都是个性非常鲜明的人物。我们在生活中是好朋友,在写作上各有想法,能够把写作和友谊分开谈。

  我对诗歌的阅读要远远早于自己的写作。背诵过大量古诗词。上小学的时候就翻过几本朦胧诗,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北岛的《古寺》中的怪鸟和顾城的一些诗。最早让我震惊的外国诗人是布莱克,他跟我同一天生日,当时虽然看的是翻译,但已经让我隐约觉得自己和此人有缘。完全是巧合,我此后读到的诗人竟是密尔顿。另外一个一直在启发我的诗人是卡罗尔。上大学以后有机会读到更多的美国,法国等其他国家的诗歌.等到我后来回过头来比较全面的读一些当代诗人的作品,已经是比较近的事情了,特别是上网以后。

  颜峻:音乐生涯是怎么开始的?

 答:初中的时候开始听各种摇滚乐。上大一的时候在昌平认识了当时才十六七岁的驴头,他写的一些充满西北风味的民谣我至今都在唱。那时候我们生活在北京郊外,我在赠给驴头的一首诗里回顾过那段生活。97年的时候我在一酒吧里认识了北大88级的巴特,很快我和朋友们都跟巴特学起了吉他,纷纷写歌,并且认识了很多乐手,有许秋汉,杨一等人。

  YV:被人冠以“诗人”之名对你意味着一个故事还是事故?

  答:在国内的时候,我从来没在任何场合自称过诗人。现在我有时候会说自己是poet,这么说可以避免说很多话,比如有人跟你说你怎么不去商学院念MBA呢,POET的小旗一亮,他就不会再说下去了,也许,POET有些类似外星生物或者蝙蝠侠。而在中文里面“诗人”这个词如果说快了,会很象“神”。

  YV:你已经出了两本诗集了,它们的主要差异是什么?

  答:第一本诗集收录了我18-21岁左右写的诗,里面有我自己的“天真之歌”。上大二的时候我读了罗伯特克雷利的一些诗,对那种极简的口语诗感到着迷。同时读到的加里斯奈德也是一个语言相当精炼的诗人,那种精炼显示着尊严和毅力,另外一个诗人是海子,我喜欢海子写得精炼的作品。当时我的想法是用极简的短诗锻炼自己的语言感觉。当时驴头告诉我他要写一首1万行的诗,我表示钦佩但我当时的愿望是写10行左右的诗,每一个词上的压强足够大。这本诗集里的作品越往后字越少。而题材多来自日常经验,只有少数例外。

  第二本诗集收录了98-2001年的部份作品。99年因为比较忙,只写了一首《了望塔》,这首诗跟我以前的作品有明显的区别,长度加大,语言的能量内趋于一种迷幻的韵律。这本诗集基本上远离了日常经验。这本诗集中的“我”是一种模拟人声,在《绝句》中,它控制了节奏,有时候我觉得这样的第一人称就象是嗡嗡作响的贝斯低音。

  颜峻:你究竟是喜欢爵士还是喜欢朋克?

  答:你曾经像垮派作家研究爵士乐,呼吸和语言节奏那样,在写作中学习音乐?

  爵士和朋克并非不相关,它们都试图更直接地刺激人的感官,重视现场表现都曾经代表过受压制的边缘群体的文化。早期的朋克比如人见人爱的IGGYPOP就是爵士迷。其实爵士乐一直在给摇滚乐手,朋克乐手提供灵感。朋克的东西会让我在瞬间聚集力量,自己把自己倒提起来,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变成了重机枪子弹。而爵士乐是另外一种感觉,或者说是另外数千种感觉。受爵士乐启发而写作的西方人非常多,不止是垮掉派,中国人在30年代就有人写出过爵士味道很明显的作品。

  我所有的诗都是听着音乐写的,主要是各种摇滚乐,爵士还有部份电子乐和少量古典。我在诗歌中表现另一种音乐,似乎是镜子里的音乐。我的形式感得到了音乐的激发,一次在网上遇到一个人,说在我的某一首诗中看出了Bird,也就是查理帕克的影子。而我的确是听着帕克写作。有些爵士乐的确是达到了“七纵八横,头头是道”的境界。

  YV:用眼睛读诗你觉得够吗,“蜂窝煤一样的嘿嘿声”是怎样“码好”的,你朗诵吗?

  答:单纯用眼“看诗”也是乐趣,一眼望去,某些词会以不同的速度从不同的地方自己跳出来。用这种方法什么诗都可以欣赏,至少单看每个字都是很好的。
  读诗,写诗对我来说都是重新学习语言的机会。
  我没朗诵过自己的诗,在北大开朗诵会都是请别人替。
  也许是因为我更喜欢唱歌,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朗诵方式。如果能找到好的伴奏,如果我可以再朗诵的时候即兴说任何话,那我愿意一试。

  颜峻:你怎样均衡自身的学者思维和奔放的想象?

  答: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学者,受过一定学术训练至少可以保证我在正常情况下不落入学术骗子和江湖术士设置的各种陷阱。一个能力强健的大脑不会拒绝选择适合自己的阅读理论的方法。那些对理论一窍不通而又蔑视理论的人,大概是对自己头脑的一部份能力抱有偏见。

  想像是一种既原始又精密的动力机制。
  有想象力的人会对怎样激发自己的想象力有强烈的兴趣,对想象力的形式也会有更多的想法。我喜欢把它想象成一种由时间和生命天然酿造的原始葡萄酒,或者一种古老的带着绚丽的花纹的水上飞机一类的东西。想像和现实也是共在共发,互相包蕴。它引发多种空间中的积极命名,它没有对立面,没有想象与现实的区分,视野膨胀的同时,自我进入一种原地演奏状态,用语言的能量激发语言,最终诗人会学会发出各种声音。

  颜峻:你现在用什么吉他?你仍然保留了对吉他英雄的景仰吗?

  答:一把美芬的电吉他,一把Montana的木吉他。吉米一直是带给我灵感的人,虽然有时候我都有些烦他的多动症似的手法。他的声音我也不喜欢,但我憎恨一切试图翻唱Jimi的人。我喜欢Chet Baker的声音,Lady Day的声音,Nat King Cole的声音,MeredithMonk的声音...... 但Jimi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峻:从某种程度上看,你似乎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作为年轻人,这是否有助于维系内心的稳定?

  答:谢谢,很少有人说我保守,但我很喜欢有人能这么说。弗罗斯特有过这样的话,“我年轻的时候不过份激进是为了防止我以后越来越保守。”我的理解是,走了不止一种极端的人将得到一种貌似保守的保护色,有助于增强攻击力。

  颜峻:为什么你的作品不标注写作日期?

  答:我曾经有过一天写三十多首诗的经历。写作本身有时会成为时间的变形机器。我更看重写作和阅读中时间因素的各种差异,就好比音乐的演奏,时间可以被看做是乐器的乐器,它同时处于演奏和被演奏的状态。

  我在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在作品后面加日期,比如99年我只写了一首诗。

  YV:你对现在许多人拉开裤链写作怎么看?

  答:不怎么看。

  YV:有人说过你写作就象臆症发作,这种发作有规律吗?

  答:这人是谁?我不是按计划写作的人,但我事先会感到合适的时机,它到来我就多写,回头再看,仿佛是有些环境时间的因素在起作用。我平时比较忙,写作是有压力的。有时是短暂的娱乐。

  YV:如果说爱情是缪斯手中的一样乐器,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音乐出来?

  答:爱情大概不服文艺女神管吧。

  颜峻:你说过你有很多作品是即兴写的,那是怎样的情景,能详细谈一下吗?

  答:那是一种特殊的即兴写作。我记得你曾经说我是即兴写作的唯一成功的范例,我觉得成功与否很难说,但我的即兴写作方式也许很少有人玩过。起因是我在听音乐的时候总想参与演奏。

  我有一首叫《藏枪记》的诗就是在楼道里找了台电脑站着写的,这是很有趣的经验,打字的速度几乎就是写作的速度,一挥而就出现大量自然别致的同音字。这对我意味着自由即兴意识的一次觉醒,直接面对的观众就是自己,完全专注,在一首诗内部的时间中把它写完,成败在所不计。我听着音乐写,后来发现词语滑动,滚动颤动....的声音参加了进来,就是说,大家一起玩即兴,有人用吉他,有人用鼓.....而我用键盘邀请一些词。胡续东在跟贴中说那首诗是“迅速喷射”而且是把诗歌作为“辉煌的对才华的浪费”。 我的方式并没有影响读者的阅读。

  这样写的诗有《鼹鼠日记》等,那首就是MilesDavis最后一张现场的感觉,尤其是第9首里面的贝斯。在那首诗的写作过程中,电脑出了问题,只保存了一半,于是我鼓励了一下自己,出去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把这次故障看作一次天然的转调的机会,重新写后半部份,让鼹鼠穿过地球用类似鲁迅的发音说出了一通“好兔友屠,奶丝兔弥球”。杜力在跟贴中说这首诗写得象两首诗叠起来,他的洞察力让我深感愉快。KeithJarret在演奏中弹坏了一个键,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声音,那他就会不停的弹那个键,让其他人都跟着他的新鲜感觉往前走。我的理解,写作中的即兴应该是一种专注,敏感的合作行为,参与者互相呼应共同进入一个庞德所谓的“充满张力和韵律的空间” 。我唯一的一首具象诗是跟史托克豪森的音乐联系在一起的。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正在听的就是《<少年之歌》。
  而一首叫《电哑剧》的诗则是ENO和Fripp的感觉,他们在一段又一段的吉他回授和电子节奏之中突然说了几句政治,又转向了更剧烈的节奏和模拟人声。
  当然也有写晕头的时候,有时是有气质上的原因,比如那些所谓的很哥特的东西,至今还没有跟我互相呼应过;有时是因为有些音乐
  我一时还把握不住,比如Eric Dophy,跟他玩起来,我会失去控制。

  我的形式感跟音乐的形式在某些向度上是有特定关系的,但我并没有照搬音乐的形式,我写的是诗而非音乐。这种写法的秘密在于对词语的尊重。但这种写法很耗费能量。

  这种写法绝非依靠才气信手胡写。我并不是一个以才子自命的人,我经常胡写几笔,但那仅仅是我的小练习。

  YV:诗人都是精神分裂的吗?

  答:精神分裂不是病。

  YV:诗歌的实验是让瞎猫抓住死耗子吗?

  答:是醉猫和清醒的耗子握手,也许相反。

  YV:诗歌是否一种蛀齿,而痛苦是它必备的姿态?

  答:博尔赫斯曾经猜测,卡夫卡要求毁掉全部作品是因为卡夫卡没写出关于人类幸福的作品。而很多古典的作家则不同他们在命运面前,甚至在神面前都有自己的尊严,他们的痛苦没有妨碍他们的幸福感。现代派小说的代表作品,大多是挺痛苦的。

  有一个文学教授对他的同行说,“现在有个难题,谁能举出10部写人的幸福的现代小说?”他的同行们都觉得这算什么难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一经思考就发现要凑齐这个数目很难。

  在诗歌中,幸福首先就是语言本身直接给人的幸福感。
  语言呈现千姿百态,但以质朴的方式打动人心。最好的诗歌都是语言的自我赞颂,它怎么说怎么是,它是给人信心的东西。它的姿态更多的是领悟,惊喜,迷醉,赞颂。惠特曼那种带电的,性感的,喜悦的感觉是对新世界中新自我的赞颂,但说到底还是语言在唱自己的某个惠特曼之歌。
  在史帝文斯的诗歌里,一旦出现了无意义的发声,那大概就是他写到了心神舒展的状态,想象力直接开始跳舞了。

  诗歌可以呈现出诗人的痛苦,但这种痛苦可以被转化为浩叹,引向历史文化主题,它也可以被投射到山川物态,落花流水上去;也可以被分解成细碎的忧愁伤感,在时光中荡漾出美感;也可以推向极端,专事死亡暴力,以毒攻毒,展现力量;或者挖掘更黑暗的意识,打造出颠覆性的美学武器。但这一切都很语言的快乐有关,它治疗人生的创伤,写诗的人有时候可以无视现实中的困难,并付出很大代价,但完全因为写诗这一个原因而自我毁灭的人应该是例外。

  桑克:我很想知道你理想中的诗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答: 诗歌可不可以是人类集体放飞的气球,人类的精神在里面呼吸催动它飞行;或者人类精神的天空中存在这么一只奇怪的气球,没有它,天空就有可能慢慢消失?

  我举这个例子并不是为了说明诗歌是什么,而是想说,象诗歌这样的东西总是处于很多互相包蕴的场景之中(这要比辩证法复杂得多)。它可以是任何东西。可以是天然生长的复杂,可以是兔子乘以沙发,可以是星星约等于蓄电池。它有制造形式的能力,并随时展现悖论和各种副产品。
  理想的诗歌是什么,是所有诗歌的综合还是诗歌等级中最稀有的那个东西是最初的语言还是最终的语言....诗歌的意义是否在于它参与创造了意义本身,这样的问题可以继续问下去,理至极处,往往不可思议。

  我觉得理想中的诗歌应该高于我们的诗歌理想,不管它是什么,它就象天空帮助大地制造地平线那样,引导我们边走边眺望。

  桑克:给我的感觉是你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来都不会让人吃惊,或者说,多惊奇的作品出自你手大家都觉得是应当的,你总让大家惊讶,或者猜不透,你有很多可能性,而且还不是初始阶段的。你自己能否对自己的写作做一个略呈总体性的概括性的解说。

  答:最简单的说,我希望跟语言建立特种关系,重新学习汉语,我以此自律,同时希望和对语言有独到见解的朋友分享发现。

  YV:你倾向于哪一类诗人,哲理的还是抒情的?

  答:我更喜欢预言诗人。

  颜峻:怎样获得一个好梦?

  答:要有好梦,生活压力不能太大,劳累的时候能睡觉就不错了。

  所谓至人无梦,那是因为他们把梦做到家了,达到了内外透彻的地步,无所谓梦不梦。

  我做梦做得太多了....
  这些梦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份。近几年来越做越离奇,色彩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的景像也非常有意思。我睡前常常会看见大量幻象,卧室突然会变成二维的,镜子溶化,耳朵里面出现幻听,我相信这些声音是我的大脑自由编配的电子乐。
  跟诗歌有关的梦是梦见过一首完美的诗,是由一些彩色的颗粒组成的漂浮在银色的水帘上,当时我记得它说了什么,似乎有某种意义,但醒来以后彻底想不起来了....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也许没有意义就是意义和意义之间的电,深陷入悖论的快感使我不贪图一劳永逸的顿悟。
  顿悟的最根本的意思是醒来,我希望自己不断的醒来。还有一个梦是梦见了一种叫妙中之妙的东西,无法用语言形容....诗歌也许可以被看作是一种真中之真和幻中之幻生发出的妙中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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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es Trismegis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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