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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牛

中午十二点，太阳还没有出来，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不是城市污染，也不是要下雨，它就那么灰蒙蒙的，像是隔着毛玻璃拍到的电影片断，里面的事物都被一种让人打不起精神的灰调子罩着，粘着，隔着，每一次呼吸都要花费比平时大一倍的精力。叫薰的女人从单位出来，看看街道的左右两边，一个人也没有，一群流浪的猫狗大摇大摆地穿过红灯，向她看不到的方向去了。扶着车库门口地面上那副树脂眼镜，擦着怎么也擦不清晰的镜片，她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公交站牌。还会有车来吗？
公交车按站牌上印的时间一秒一差地停住。上面全是人。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怪。这个挖鼻屎那个抠脚趾，这位裹着军大衣在靠窗的位子上瑟瑟发抖，旁边的那位却热得光着膀子不断用手扯动着大裤衩当扇子用，这个吐了自己一身一座位，那个却抱着随身携带的枕头安然入睡……这还是公交吗？唯一一个可以让她确定自己没上错车的是握着方向盘的司机，一个穿着有别于乘客但绝不是公交公司制服的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司机的位子，吸着她上车时刚点着的烟。这个人是真正的司机吗？真正的司机腰里都别两把枪？接下来，谁会被他射杀？
她没有一点想下去的意思，她有意碰了碰司机腰上的枪，说去某某公园，车身就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直线窜向那个公园。没有人反对司机的行车路线，他们似乎都麻木了，也没有急着要下的站，也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目的地，只是一味地呆在车上打发剩下的日子。
车身再次分秒不差地停在公园门口的站牌。司机送给她两颗子弹。一把一枪一颗。她没有被射杀。她只是从容地接过他递过的子弹，将它们装进口袋，然后安全下车。
“对不起，公园不售门票。”一个脏兮兮的老人从地上爬起来，用仅剩的一颗门牙和喉咙咕噜咕噜地说，“你等于是平白无故捡了一个公园”“这公园以后就是你的了”，她已经走远了，老人还站在那里吃力地表达着诸如此类的意思。
她很顺利地找到那把木椅并坐了上去。霉斑点点的椅子咯吱咯吱地扭着，晃着，附近湖面上的涟漪配合着这样的节奏，和她一道等那个身份模糊的陌生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