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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丁推荐:冯与蓝
冯与蓝:无事之事与无言之言
我推荐冯与蓝作为本届黑蓝小说奖得主。理由如下:冯与蓝的两篇小说《总得要从树上下来》和《如同穿越无人之境》,通过对纤微、精确而取自日常生活的细节的“凝视”,揭示了女性主人公幽微曲折的欲望的秘密;通过对“无事之事”的云淡风轻的叙述,呈现了溢出“象征界”符号秩序殖民的生命物质的残余物——“薄片(lamella)",以“无言之言”作为表征,也进而剥除了现实中含有的种种幻想,暗示出现实之下的“实在界”的令人恐惧和惶惑的真相:无人之境。事实上,不止是没有人,而是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也许现代艺术的秘密不是去表现在现实之上构筑的幻想之境,而恰恰是去表现现实中的幻想框架的崩溃,剥除现实中的显而易见或者不易觉察的幻想,摒弃现实中习以为常的“美”,而从丑陋、残酷的“实在界”去捕捉“薄片”,去探究意义的虚妄,去追寻“别样的美”,作为中国当下的女性作者,这种“穿越幻想”的写作是尤为难能可贵的。
以下是简要的分析:
1、“凝视”:
行动和形象之间有种矛盾对立,当行动存在的时候,形象就模糊不清,而我们要看清楚形象,就需要凝固行动,因此,L小姐需要在树上“忽然停止了动作”,这样读者和阿D的视线才可以凝固在L小姐身上并随之“缓慢移动”——这种凝视,无疑与欲望密切相关,与其说因为有了欲望所以凝视,不如说因为凝视所以产生了欲望。凝视是一个动态的流变的涉及到相互关系的概念,它与被凝视相互纠结融为一体,一如窥阴癖与暴露狂集于一身,因此“我”在《如同穿越无人之境》中一直想要去凝视G老师而不可得,却在想象中被G老师凝视——“如果G看见我在顶楼……假如他看见我在楼顶,又看见我笑了……”。要想了解L小姐或“我”的欲望的秘密,关注她的凝视和被凝视,是合适的钥匙之一。
2、“无事之事”:
这两篇小说很容易让人想起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人物有大量的行动、少量的语言和或多或少的想法,而所叙述的事情似乎只是冰山之一角,表面的行动和语言之下,隐藏着更多的山体。海明威的小说于此做到了极致,他的人物不停地行动,行动,再行动,似乎不能停歇也不敢停歇,如同前面所说,行动能模糊视线使人盲目,假如海明威的人物停止行动,隐藏的冰山就会渐渐浮出水面,被人凝视。蒙塔莱的诗歌《也许有一天清晨》说出了海明威隐藏的秘密:“也许有一天清晨,走在干燥的玻璃空气里,/我会转身看见一个奇迹发生:/我背后什么也没有,一片虚空/在我身后延伸,带着醉汉的惊骇”,海明威小说中那些没有/不能被凝视的就是这一片“实在界”的虚空。冯与蓝的小说中,人物也有许多行动,但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事件发生,在我们的凝视所及的地方,人物不停地做着无事之事,而她自身所凝视的,是一个又一个老一套的(颓败)人生的幻觉:棋盘格子的建筑,萧瑟的花草,半腐烂的纸团、布片,散架的泡沫塑料盒子,一次性的筷子、没人捡的内衣内裤,一地碎的玻璃,废弃的岗哨,残破的围墙根,绿色橡胶补过的花皮球,跳河的在河里扑腾的人……假如她突然转身,侥幸在某个瞬间看到她不该/不能看到的“永远躲在身后的动物”,她也将看到“实在界”的虚空——无人之境。
3、“无言之言”
作为溢出象征界符号秩序殖民的“薄片”,《如同穿越无人之境》中如下一幕极富说服力:“我的腿在一瞬间失去知觉,仿佛另外有个人代替我走了出去。那个人捧着一篮白面馒头,中午买的,已经冷了,她傻愣愣地站在场地中央,说不出一句话。”“我”首先成为“另一个人”,进而因为舞台照明的故障而成为一个“鬼”——一个不再是人的存在,一个主体崩溃的活死人,一个被剥夺了物质本质而死去但是行动着的脆弱的幽灵,值得注意的是,它是一个失语的存在,也即无法用(语言)符号秩序化的存在。同样在《总得要从树上下来》中也有相近的“失语”,日本人说的“叽里呱啦”在L小姐看来就是无法符号秩序化的东西。L小姐和阿D别离时的话语也是含混的“哦”、“嗯”,但是反复的关于金鱼藻的描写却是一种明确无疑的符号的秩序化,因而此处不存在上述溢出。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L小姐听不懂日本人的话回家后的情景:
“L小姐回家,向父亲坦言以后要好好学习日文,‘那个东洋人说的话一点听不懂,真没意思。’”
这里明确无疑的表明了主体对象征界的符号秩序化的自觉追求,实在界的真相不是人们愿意和能够承受的,人们需要象征界的信息,更需要想象界的幻想——“多带点南洋糖回来啊!”
(因此有读者提出的此处的不妥并不在于L小姐的话,而是叙述者的话“向父亲坦言”——它彰显了此处不必要彰显的叙述者的态度,应该把“好好学习日文”放在L小姐的直接引语中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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