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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顾耀峰 于 2009-10-3 23:50 编辑
【我们的对话】之一:我们现在反对“写作本身的伟大”
——顾耀峰VS井井回
顾:在以前,我们、至少是我,常常会面临一个疑问:你不上班,怎么体验生活?怎么写得好作品?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问题。或者这样的问题也会换一下是说: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还谈什么艺术?
井井回:别人这么说过我。说你都没有生活,能写什么?
顾:你怎么回答的呢?
井井回:其实我是认为,不是搬砖的就比没搬过砖的更懂得更关心搬砖的生活。现在的艺术家也还去拍古装电影。
顾:理论上那当然是这样。只不过,当这样的问题多了之后,他们就会形成一种合力、一种氛围,然后,我们就会面对一种氛围,有时候可能要去应对一下——这其实也是一种观点的传播。
井井回:如果认为要懂得搬砖的生活就一定要去搬砖,我觉得这把体验”生活”想得单纯想得简单了。
顾:是啊。这种体验,是单纯的技术的体验,而不是对“搬砖”这个行为的体验。
井井回:嗯,应对。
井井回:生活肯定是很重要的,不工作不等于不去生活。
顾:94年的时候,我开了个假的长病假离开当时的单位。95年下半年,彻底辞职。当时这行为给我唯一困境就是生存问题可能有麻烦。
井井回:为什么辞职,当时什么感受?
顾:当时辞职就是觉得根本没法忍受在那样的环境下上班、而且同时还要写作。情况已经使我必须做出二选一了。
井井回:我放弃工作时还没有写作。
顾:那你为什么放弃的呢?
井井回:我是觉得这种工作的生活让我没法生活。
井井回:肯定有性格上不入世带来的逃跑的那种想法。
井井回:加上觉得自己年轻有本钱,就轻狂地不去工作了。
顾:哈哈,这几乎和我差不多。
井井回:是很幼稚的。
井井回:然后我才回家投身文学……因为我一直仰慕从事文学艺术工作的人,觉得他们有思想,能给人不同的价值观
顾:当时我也有点目空一切,觉得自己有牛B之处。而且,虽然在那时还没人以“天才”“伟大”这种词来称呼,但是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是带着光环的。
井井回:“当时我也有点目空一切,觉得自己有牛B之处。而且,虽然在那时还没有人以‘天才’‘伟大’这种词来称呼,但是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是带着光环的。”嗯,很像。
井井回:“但是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是带着光环的。”这个不像。
顾:到底哪个像哪个不像啊……[/偷笑]
井井回:就是我身边的人没有人觉得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你的气质和我不一样,你比较内敛的。我是大概从2000年开始才逐渐向内收了。
井井回:嗯,而且我心里也看不上他们。
井井回:“我是大概从2000年开始,逐渐向内收了。”就是多保持观察者的姿态?
顾:对。开始向内看自己,开始由一及三的织补系统。有一两支箭中靶,不算什么,但重要的是拉开的弓弩得有一套瞄准方法,得有准星。
顾:后来我也开始清晰,要堵住别人的嘴,就得靠实力,也就是筹码。否则你怎么说怎么解释别人都还是会有话说。
顾:其实在看待工不工作的问题上,常常处于两难之间,我是说别人的说法。你明明是这样的,别人却会有意无意地用诡辩术来扭矫成那样,然后你就左右都不是。
井井回:对,这不是个君子的时代。
井井回:其实工作只是问题的表面,主要是没有钱,没有筹码。
顾:所谓“水到渠成”,水过来了,沟就成了。尽管在这个时代有时候水过来沟渠还是不成,可要没有水,沟渠也是空的。
井井回:有筹码,就自然不会有工不工作的问题。
顾:是的。钱是筹码之一。包括说如果有个好的老子,有家财,那不工作也无所谓,
井井回:嗯。
顾:但是人也有个奇怪的共性,就是他总能为长久存在的事物主动去寻找理由。你长久地不工作,也没钱,也没家庭支持,可是你居然还活得好好的,别人也会接受你,认可你。
井井回:嗯,这好像是一种惯性。
井井回:我觉得会默认你,不一定会认可你。
井井回:除非你活得很好。
井井回:很有生命力。
顾:当然了,这种接受是客气的接受。我的意思是,他不会执拗地非要去质疑你的生存方式,但是他也不太可能和你形成比较紧密的一种合作关系。
井井回:嗯……
井井回:其实说到对自己不工作的解释。我想起来我的解释了。
顾:什么解释?
井井回:我说,工作不等于去挣钱。我现在没有在挣钱,但我其实一直在工作,并且兢兢业业。
井井回:我换了一个“工作”的概念。
顾:哦,说到这个,我刚才也想强调的,我们说的工作是指“上班”,我们真正的工作其实不是上班。
井井回:嗯,就是写作,思考相当于是我的工作。
井井回:这么说是显得挺清高的。
顾:不清高。
井井回:好像说你们挣钱的都是做我不愿意干的工作。
井井回:但这么说,也有利于给别人树立自己的形象。
顾:当然不是。有很多挣钱的事我、我们都很愿意做。只不过目的有差异。
井井回:“有很多挣钱的事我、我们都很愿意做。只不过目的有差异。”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成熟的态度了。
顾:现在我还没有能力去顾及到所有人类、所有写作者的生存状况,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某种实践可以提供一种两全的样板。
顾:这说起来好象挺意存高远的,哈哈!
井井回:嗯,说得好!
顾:但是在现在,有很多东西还不便于说……说了也是空的,因为筹码不够。
井井回:钱本身肯定是没问题,问题是很多人和钱发生关系时容易出现问题。
顾:是他们对钱的态度容易出问题。
井井回:和对钱的动机。
顾:国庆的阅兵你看没?
井井回:看了,为什么J现在还有这么高的地位,名字排在第二位?
顾:哦,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
顾:我关心的是一种感受让我觉得有点惊诧。当一个个方阵过来时,领队大喊“向右——看”,然后那么多人唰的头一转的瞬间,我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震。
井井回:本能吧,我也一震。
顾:那这是为什么呢?
井井回:人肯定有动物的一面。
井井回:对群居对集体的感动?
顾:有这个成分,但应该不止于此。我觉得可能是对“力量”的臣服。
井井回:嗯……
井井回:这种力量是来自群体团结一致体现的力量。
顾:力量的来源应该是多种渠道的吧?!
顾:比如说有时候外出旅游,看到一些简单的景致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臣服和感动。
井井回:对大自然的感动。
顾:我很少去那些著名的景点,甚至会排斥它们。
井井回:我也很少去。
顾:表面的理由是人多、景色被世俗化了。
井井回:野游最好。出游没有明确的目的最好。
顾:走到哪儿算哪儿。
井井回:出游最期待的就是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顾:哈哈,你好文艺[/偷笑]
井井回:嗯……
井井回:但往往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井井回:甚至比起以往会更平静。
井井回:这时会尤为惆怅。
顾:期待往往使人更加期待。
井井回:嗯……
顾:95年的时候,我和陈卫去南京的江心洲,那时候还没被开发,感觉非常好。
井井回:就是去看看,还是住一段?
顾:没住。那时候就住在南京,来去也方便。
井井回:要到某个地方去,我肯定先抱着去住一段的想法。
井井回:不住一段没有漂泊感。
顾:说来也怪,我去过一个地方,觉得好的话,没过多久就会被开发,后来我就吓得不怎么敢去寻找了……
井井回:嗯,你去的都是风景好的地方……
顾:出去的话,我还是挺喜欢这种漂泊感的。
井井回:是啊,坐在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上就觉得已经在漂泊了。
井井回:你觉得漂泊感是什么东西?
顾:怎么说呢,我喜欢被景致一击而中的感觉。漂泊感肯定不是个善的东西,它一定不能给你带来长久的好处,它就是个间歇性的打击和刺激,用来勾起人的其他的潜藏的东西。
井井回:是不是也是被某种情绪一击而中?
顾:对。
顾:我们说拎衣服要拎领子,对我来说大致上就是这个道理。
井井回:嗯。
顾:我缺乏从平行(自创的词)生活中抓捕“系列”的能力。但是一旦有个刺激,会把许多东西激发出来。
井井回:怎么讲?
顾:就比如说,我天天呆在上海,那些日常的东西,其实都在我身体里藏起来了。可是如果总是这样,我就没能力把这些东西给有条不紊地抓起来。但是我间或地离开一下上海,这些东西就会被别的地方引起的感受给抓起来。
井井回:要有刺激?
顾:要有共鸣。
顾:所以我的情绪和经验,通常是“过往经验”。
井井回:我们的经验不都是过往经验吗?
顾:不完全是,有的人是当下经验,他能很好地把眼下的东西给抓起来。
井井回:哦。随机应变?
顾:是的。
井井回:你要是去一个地方住一段,你会做什么?
顾:啊哦……可能生活的秩序还是那样,不同的是起床啊、休息啊,时间会不同,然后出门会多一点。
井井回:嗯。
顾:而且我有一点觉得挺不好的,我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的话,写不出东西来……
井井回:这个我好像能理解。我是在自己熟悉、习惯的地方能写出东西。
顾:嗯。说来说去,写作需要有焦距的……
井井回:就是要调整焦距?
顾:对的。
井井回:嗯。
顾:你觉得生活里对你侵扰最大的事是什么?
井井回:钱吧。好像再没什么了?
顾:没别的了?
井井回:没什么了。
顾:嗯。我想了想,归根结底好象也是这个。牵扯的东西再多,靠钱似乎也都能解决。
井井回:你都想了些什么?
顾:比如说对一些具体事情的推进,再具体地说,就是黑蓝的事情的推进。
井井回:嗯,黑蓝这一段时间是比较平淡的。
顾:另外再讲得大一点,就是生活模式。我们现在其实还没有确定下生活模式。都是因为钱。
井井回:但黑蓝里的主创者们还是依然很有活力。
井井回:对,生活模式……
顾:一谈到这个就很麻烦。就觉得很麻烦。不过好在,对生活模式的理解已经在清晰起来了。其实现在黑蓝、包括我,是在画一个很大的圆。
井井回:嗯。问题除了钱还有什么?
顾:除了钱,就是在在找钱的过程中对自己敏锐性的维护。这一点很重要。但总的来说,这个圆还在推进。
井井回:黑蓝有理想有野心,大家都知道……
顾:哦,我刚才突然感到,这两天我不在上海,就觉得时间会过得飞快,然后就会抓住时间,也做了不少事。这可能就是漂泊感给我带来的好处。
井井回:乐观的革命主义精神,这个词是**发明的吗?
顾:好象是的。怎么突然想到这个词?
井井回:这个乐观的革命主义精神,意思就是大家在革命的过程中是快乐的,强调革命的过程。有这个意思吧。
顾:有。
井井回:我的意思是,黑蓝在画圆这个过程中,我们也要这样。其实这个圆的结果可能和我们自己的关系不是最大,是这个过程。是这个过程和我们关系最大。
顾:这是的。
井井回:参与画圆的人其实和他关系最大的是画圆的过程。
顾:这还有另外的东西需要补充,就是说,需要有一个东西悬在那里让你想做,然后这个过程就有很大的意义。
顾:我们赚钱不是为了钱本身,这钱就意义不一样了。
井井回:嗯。
顾:你说这个的时候,我想起一个人来。此前也是黑蓝的一个重要人物,但是他就在这个过程出了大问题。
井井回:什么问题?
顾:他变成钱就是钱,过程是为了钱,或者为了别的,比如名声、地位等等。于是很多做法就本末倒置了。甚至利用黑蓝的平台为自己着想。
井井回:嗯,这是自私的。
顾:说自私也还是轻了,而且,在现在这个时代,自私常常被人当美德。
井井回:嗯,就是小人的那种自私嘛。
顾: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最大的问题是钱,那么,你觉得多少钱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井井回:这个问题……我觉得多少钱肯定还会有问题。
顾:哈哈!
井井回:有问题的时候,可能想问题的原因可能还是钱不够多。
顾:这次我表弟结婚,我听到一个消息是,跟我们家已经没多少来往的我另外一个表姐,刚买了辆宝马,这样她家已经有7辆车了……
井井回:做什么的?
顾:是开个什么厂的,她老公。
井井回:长三角富人遍地。
顾:主要是我在看别人谈这个事情时的态度。你猜别人有哪些态度?
井井回:我猜是一种兴奋,跃跃欲试。
顾:哈,出乎我的意料,并不是所有人对她家财万贯都表示羡慕或跃跃欲试。
井井回:哦。
顾:相反,倒是有不少人很平静,是那种“你有这么多车不关我的事”的平静。
井井回:很好啊,淡定……
顾:这也就是说,钱到一定份上,人们该干吗干吗,已经能进入自己的一个轨道运行了,而且大家也已经在明白这个道理。我觉得这是社会的进步,这是文明的进程。[/害羞]
井井回:嗯,这样才是正常的。
顾:我们现在对钱的痛苦,主要是在轨道运行中,缺少必须的钱。甚至它会影响我们的思考。
井井回:肯定,这属于齿轮上没有润滑的油。
顾:国庆前这段时间,我心态非常不好,就是在迂回搞钱的过程中,面临着对我来说都是一道道坎的问题。每过一道,都是铁毛刷子刷一下,皮都要掉一层。
井井回:那现在结果怎么样?
顾:现在就是趁假期调整。必须要调整的。
井井回:嗯。
顾:这个时候,我个人会觉得,谁把写作看作写作,谁就是死。写作后面有许多动作在运行,这需要有明确的认识。
井井回:环境现在已经很恶劣了。
顾:现在的阶段,有点像三国或者绿林赤眉军起义的那段时间,谁好好地保存到最后,谁就胜出,现在谈什么伟大、生猛,最后都是腐尸一堆。所以我们现在反对“写作本身的伟大”。写作本身并不伟大,伟大的是为写作而做了的那些事情、以及思考,最后它们凝结到写作上了,这才构成了写作的伟大。
(2009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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