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82号专栏-李牧-《散记维尔纽斯》

李牧

　　房子后面是一个几近荒废的花园，长满了杂草和树，一颗很大的苹果树，每日都会掉下很多苹果来。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就着咖啡坐在院子里，享受阳光和空气，仿佛这是自家的园子一般。真的，坐在这里，你不会感觉你在欧洲，而是回到了儿时的家。
　　邻居家的两只猫咪真是大胆，竟然当着我的面做爱……只是当我拿起摄影机对准他们时，他们就跑了。

　　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总是不自觉的通过窗户向里窥视，我好奇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而维尔纽斯人仿佛摸透游客的心一般，即使窗帘拉着看不到里面，也要把窗台精心的布置一番。这小小的空间充满鲜花、玩偶、果实及各种手工艺品。

　　黎明之门，是一座古老的城门，现在城门楼上做礼拜之用。我拾级而上，石头的阶梯，光滑。在上和下的地方，留下两道凹槽，这令我想起少林寺里和尚们练功而使地砖凹下去的坑。上面在做一个仪式，天主教，仪式很庄严。壁画、圣母画像、钟声、祷告声、圣徒们虔诚的表情……我突然心生感慨：在人的心里，如果没有一个他所敬畏的东西，没有一种东西来自我约束，那太可怕了！

　　这座城市里有四十多座不少于一百年历史的老教堂，教堂的密集程度有点像上海的便利店。我走进一个老教堂，阳光从高处的窗户照射进来，有尘土飞扬，一个工人在脚手架上粉刷柱子。里面空空的，信徒跪坐的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我陶醉在空间里，感受着阳光、灰尘和静谧。我在左手掌上写道：NOTHING!拍照，作为这一天的左手日记。

　　黎明之门，我穿过城门洞。教堂的钟声突然在头顶响起，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我惊愕，驻足。等钟声停止了，继续赶路。

　　早上九点钟，城市还在沉睡，街上的行人很少，商铺都关着门，偶尔有长着大鼻子的中老年男女和我擦肩而过，身上散发着酒臭。我忽然觉得：欧洲人长得真是粗鲁。

　　在戏剧博物馆的地下室展厅，陈列着立陶宛历史上用过的刑具。我看不懂文字，但有图示和旧照片来说明刑具的使用方法---砍头的，砍脚的，折磨人的……触目惊心。我惊异，他们祖先发明了很多专门折磨妇女的刑具，极其专业，用在乳房上的刑具就有十几种，更专业的设计，是用在妇女阴部的刑具，如：烧红了的金属椎体，受刑者坐上去，由阴道插入身体……

　　Gedimino bokstas城堡，旋转木楼梯，很陡，压抑。侧着身体往上爬，仅仅从身边的竖长缝隙里看到外面的绿色。当身体跃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视线豁然开阔，360°的全景画呈现在面前。整个城市，环绕着你……一块乌云飘来，下雨了，小雨足以把衣服淋湿，人们纷纷躲进城堡。我就这么站在城堡上，任雨淋……没有多会，雨住天晴，我对面的山前慢慢呈现出一道七彩的弧线，彩虹！我在心里惊叫。彩虹越来越清晰，我赶紧拍照，没多会儿，彩虹淡了，消失了。我发短信给芳芳：“我看到了彩虹，就在刚才。别人躲雨，只有我看到。”芳芳回了短信：“上帝恩宠的胖小孩。”

　　艺术学院是敞开式的，由几座桥和城市公园相连接。学院的墙上有密集的涂鸦，走到这里，你忽然明白：遍布城市角落的涂鸦大多是这里的年轻人干的。
　　五六个青年男女在河边的台阶上围着一个水桶状的东西，一根管子，你一口，我一口，轮流着吸，喷出阵阵烟雾……水烟！？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另类，透着幼稚的气息，但姿态上却极力让自己牛逼哄哄的---长发、鼻环、纹身……这让我想起当年在美院的日子，都一个样！

　　晚上，墙角边，冷风中。我看到一群青年男女俯身逐个点着一块生日蛋糕的蜡烛，他们捧着鲜花和红酒。我诧异，走上前,“Whose birthday?”我问他们。一个女孩回答：“My friend.”接下来，我看着他们护着，捧着燃烧的蜡烛，敲开了街边一户人家的木门……一阵暖流迅速传遍我的全身，从头到脚，尽管这不是给我的祝福。

　　咖啡店，我身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照片---这个城市的雪景，黑白，签名后面的日期是1999年，很好看。这座城市就是这样，只要有个相机，怎么拍都好看。我知道，作为一个游客，无论你怎么拍，拍多少，都和旅游用品店里的明信片无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不停的拍，仿佛想用相机把整座城市带走一样，仿佛我将再也不来这个城市一样，多拍几张。谁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来呢？
　　菜单上没有英文，也没有图片，点餐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不想吃匹萨，点了主餐栏里的第一个菜，汤栏里的第二个汤，碰碰运气吧。汤上来了，粉红色的，冰凉！我坐在冷风中喝下这碗冰冷的汤。主餐来了，居然是一盘饺子，和中国的饺子一样，只是用了芝士和浓汤浇在上头而已。太冷了，9月的天气像上海11月底一样冷。我决定挪到屋里去，再要一杯热咖啡，EXPRESSO.

　　每个星期天，这里是跳蚤市场，也是大多数人消遣的地方。几乎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在这里度过。点一杯EXPRESSO,晒着太阳，然后到人群里淘宝。很多人把自己用过的物品---首饰，玩具，书籍，相机，衣服，唱片……拿到这里出售，价格也很便宜。
　　一个男孩把他的很多书、玩具和他制作的陶瓷都拿来卖。他很腼腆，就站在他父亲的边上。我买了他一本画册，打开是一只立体的海盗船。转了一圈，回来，看到他做的陶瓷，一个天使，长脚的蛇（他说是龙），一只玫瑰花。他父亲说他喜欢艺术，长大后要做艺术家。我买了他所有的陶瓷，走的时候，他父亲让他对我说再见，他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走开了，回头，看到他正注视着我的离去。
　　吧台里一个吧妹，典型的欧洲美女。她不怎么说话，只是忙碌着活计。她的美，把小T给迷住了。他就不间断的来这里，以便能看到她。快要离开的一个晚上，他喝了很多酒，鼓起勇气走向吧妹……几分钟后，他说他已经向她表白：我喜欢你！我问：你用英文说的？他说：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