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demonyxy

     我在我哥旁边，我们都骑在车上，他的车看上去就比我的好得多。时间差不多9点左右，我们头顶斜前方是一杆路灯，发出的光只能叫眼前称得上不黑暗，但也仅此而以。他戴着毛线帽比我印象中的样子瘦了不少，可细想起来他在我的印象中总好像还是个11.2岁的孩子，那时的他很胖，而我却要瘦得多。而现在的情况几乎渐渐反了过来，我正变得越来越胖，而他反而瘦了下来，但这也是相对的，我永远不可能比他胖，现在的改变只是让我们的对比不那么明显。我对他的印象很多是间断的，或者也可能是照片中的他给我的零散印象，我想我对一些人的准确回忆只能靠照片了，比如他和一辆黑色汽车的合影，我俩在姑姑家的合影，在这些照片里他都有不同的年纪。我不知道在别人的心目里我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也同样被凝固在他们的照片中。我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
     我和他们挥手告别之后，一个人往学校骑。晚上的风要比白天小很多，白天时风吹得我几乎骑得快要停下来，温度似乎也没比白天下降多少。公交车在夜里发着光，给人一种崭新的感觉。里面没有什么人，可能是末班车，它开的飞快，为了赶上前头的绿灯。路边的餐馆门前站着两个保安，互相说着话，都显得很冷。总之，周末晚上路上的车和人都很少，街道变得很清静。高层公寓里漏出三三两两白色、黄色的光，那些都是他们的家里的灯光，来自于卧室、厨房、客厅……在它们之下有着和我一样的人，我也像他们有着自己的家。当我骑到本地颇有名气的一条饮食街时人忽然多了起来，但和平时繁忙时相比还是冷清。但这是我一路碰到的最热闹的地方。仿古建筑的四面城，城楼的飞檐边缘和城墙上边都附上了彩色霓虹灯，此时都亮了起来，城楼的匾额和红色廊柱也让下面的景观灯照亮，整个建筑群显得甚至比白天更气派。白天它坐落在阳光里，周围的低矮建筑，加之阳光的猛烈都削弱了它的气势。而只有晚上，它才更加突出而不用管周围的影响和自己的瑕疵。然而，这多少让它显得过于现代了，如果是过去，它们在晚上也是要和一切同归于寂的。我正是在这遇到头两个女人的。她们很年轻，有着和她们年龄相称的轻松和好心情，一个穿白防寒服、很瘦的裤子，另一个矮一点，穿着墨绿色上衣黑裤子，都是很爱打扮的那种人。她们几乎是互相依偎着向前走，她们有着不错的心情。但很显然她们不是本地人，她们的未来也许会很难预料，此刻的欢喜也将像这个星期日的喧嚣一样远去，未来的再度飘泊似乎不可避免。这条大街叫“荣业大街”，路西侧是眼科医院。在拐进一条窄路后不久，我遇到了另外两个女人，迎面朝我走来，她们年纪太小，显然还是学生。衣着简单，也并不入时，穿着海蓝色有点儿显旧的防寒服，还戴着毛球帽子，一脸自足的神情，没有被欲望践踏后的乖戾和欲望永远难以满足的痛苦。路边就能看见沿街人家的后窗，布帘后透出暖意。那些巨大的高层公寓和这些老式二层居民楼比起来简直像外星飞船，矗立在黑暗中的它们死寂又给人以难以拒绝的威慑，可怕的文明，我们正享受，而我只愿抬头看看这些东西。十字路口角上的一小片人工绿化区，冬天，树叶都掉光了，层叠的高低枯树，和最远处的黑色建筑在街灯光晕的渗透下，一瞬间像一小片雾中森林。白天，在我路过望海楼教堂时，看到一群鸽子在它楼体外面飞飞停停，一只灰色的甚至落在圆窗凹进去的石头台上，把脖子尽力缩进，贴近胸脯，脖子上的羽毛也因为重叠而有点翘，好像在裹紧衣服御寒。这座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老教堂，完全成了它们的大鸽巢。当天刚好是礼拜日连它们都变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