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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山脚下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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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icar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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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8 15:41:3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hep 于 2010-1-28 15:43 编辑

山脚下的城市——10..26

    随着日光飘散在公路上,我目送西山。十分钟前,我还站在距离南麓最近的大楼下面——实际上,那里离西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种错觉是不应被忽视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在远处眺望的时候,所有的差距都被缩短了,他只能看到一栋楼、一栋现代化的大楼孤零零地紧贴在山的一侧。仿佛是在陈述着什么,可他只能听到近处聒噪的叫嚷声。这是怎么一种场面呀?

    我一面流荡一面仔细观察这座城市的边界,不,现代城市已经没有所谓边界了,那里只有苍茫中的一小座砖砌的房子,周围是枯黄的野草和稀疏地站在路边的老杨树——足有三十年或者更长时间之久。但是,这里恰是理解城市与荒野的最佳观测点:只要分别路上的行人和建筑物的密集程度,就可一目了然了。而另一方面,这种令人在瞬间愣住的场景,却颇为可疑。难道说,城市仅是聚集人群和房子的一块空间么,真的如此简单么?若如此,城市以此种单纯到近乎无聊的方式,把人们聚拢起来就显得充满敌意了。

    这仍不是城市的魔力。因为,边界上的人群和建筑是不受制约的。他们随时都处在肆意扩展和跨越边境的状态里,一如他们不知进退地往来于主干道与曲折的小径之间。然而,站在这里——西山与城区最西端的结合点上,反倒让我看得更清楚了。城市宛若不断增殖的细菌,吞噬了荒郊野外与人类文明的自然界限,正是这种无止境地扩大和对荒野城市化的改造,缔造出了城市的特有魔力:一种把隔绝、蛮荒的状态塑造为千篇一律的样式化格局。无论是人还是建筑物,都在城市化的过程中被重新赋予了一个任凭谁打一眼就能马上认出来的外表。突兀而起的房梁变成了放置冷却塔的平顶;自己做的粗陋衣服变成了机器流水线上的一件件商品。总之,人化作了一个复合概念的群体,物则永远失去了被工匠给予的细微特征。

    山,横亘在原地不动。也许一千年以后,它依旧如此。但这只能是我天真的幻想。事实上,用不了几年,西山就会被一大片毫无个性的豪华别墅所淹没掉。到时候,人们会在满是花岗岩的山体上修满大大小小的通道,从山顶一直修到山底下,而且他们还一定要把山体掏空并铺满下水管道。于是,到了晚间,你我就能从繁华的市区中心远望西山的金碧辉煌,然后悻悻地对旁边的人说一声:“瞧,那边住的全他妈是富人。”

    或许城市的确嫌贫爱富。但城市仍然留下了很多地穴给穷人们避难。我当然看见了那些破旧到几乎摇摇欲坠的居民楼——即使,这种有碍观瞻的东西正被迅速地从市区内挤出去。但她们是不会消亡的。贫民窟和乞丐一样,会四处流荡。如果说乞丐的流动性是出于工作需要的话,那么贫民窟的迁徙则是对城市时间的无声应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当然也随着城市财富分布的大起大落),奢侈的现代公寓变成了养老院,二十年前的年轻白领们则变为城市新的肥料。可以想见,那些落后于时代的塔楼是怎样被后辈们不动声色地抛弃的——这仍不过是城市新陈代谢的一部分。而那些曾经年轻的人们呢。你无法从城市的记忆中找到他们: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留下值得回忆的任何东西;另一方面,城市的自我意识从来都是排斥人类个体的。所以,“曾经年轻的人们”只能被扔到散文回忆录这种自爱自怜的文体中去。公园里的大合唱永远会被后来者所继承,你是否也听到了那些远离时代、远离当下生活节奏的旋律了呢?我们之所以偶尔被这种歌声所打动的原因,就是它会引起人对衰老的可怖幻象。

    是什么暴露了县城的本来面目?十字街,这条可悲的“西单—王府井”缩微模型在每一个县城的中心都能被找到——更有甚者,一小座两层建筑就干脆以为“西单”来命名。然而,一旦人们走出了十字街不大的喧闹气场,就在顷刻间被“远郊区县”这个今天已经被废除的概念所骇倒。在这种地方,并没有所谓城里人与乡下人的人种区别——这种区别在今日尤其不合时宜——最主要的区别是:是否能看到大块儿的旷野。密集的城市中心人们只能低头俯视污水井盖;而在往日的县城(老实讲,我钟爱这个词,因为它表露出了当代城市与“非城市”那种模棱两可、相互交叉的属性),人们却能看到通往天空的松树大道。于此,我们必须感叹城乡结合部的奇异景观早已成了昨日黄花——特别是诗人,更要明白这个道理:古昔村庄的曼妙;那些让诗人们曾经激动不已的罗曼蒂克元素,已经彻底消亡了。人面桃花变成了发黄的巨幅广告美人,无论是少女还是妇人全在玩弄她们那不知疲倦的移动电话!我希望有人可以这样来断定:当代生活已经把几千年的村庄,给夷平了。

    但是,陈旧与破碎感还没有被现代城市的嚣张气焰所湮灭。在县城的边边角角上,随处丢弃的生活垃圾总在提醒着我,这里与真实的西单仍不是亲戚。后者从没有这么直接地将落败展示出来——那些坐落在杨树林旁的砖房;那些等待进城者轻轻抚摸的路边餐馆和旅店。他们是如此的破败,以至于让人感到可怜。想想看,再有个几十华里,你就站在长安街上了。而在你的身后,却留下这样一大批同样可怜、同样衰落的道边平房以及紧靠在这些平房后面的小小村落。这才是真正的城市边缘地带啊。而更糟糕的是,你能在但凡如北京般的大城市的最边缘上,看到相同的乃至于一摸一样的场面!那里的人只不过是被裹挟着卷入了这场名为“现代化”的无聊事中。而实际上,当代城市周围的乡村,仍旧浸染在古老的驱邪仪式中不能自拔。各种传统禁忌不断简化以适应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当下,但这些固执且岿然不动的观念却是一脉相承的。从另一角度看,中老年人则完全没有泾渭分明的城乡差距——住在市区与城市平原村庄的人们,同样热衷于评剧、黄梅戏这些五十年代以来的东西;除了那些令人费解的现代城市发明,中老年人的世界是免票的……或许县城还将徒劳地抗拒下去,那些不可告人企图呐……就如同上面提到的可怜的命名法,人们真切地盼望着有朝一日,县城会变成西单。可是不要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绝不特意观察行人和乘客,是我现在所得到的新体验。因为一旦人成了群体,就会失去一切有趣的东西。你不能在人群中发现人性就如同你不能在人群中发现差异性一样——艺术家应尽早地注意到这点,否则便会被一种似非而是的谬论所误导——理解大众及表现大众,这都是胡说八道。孤独的行人与一大群走在斑马线上的人群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只要你混迹于人多的地方,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所有行动都会被莫名其妙地引入一个尴尬的终点上——这一点已在近日被英国的科学家们所证实(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位科学家是专门蟑螂群体行为的)。在人多的地方,个体会倾向于随大溜。虽然这项研究的目的是为了改善紧急状态下如何有效地疏散人群。但它本身不就说明了人群与兽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嘛。其次,人群在当今更加缺乏其外在的轮廓了。哪儿的人都一样;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模式也毫无差别。根本就没必要去观察人群嘛。任何一个臆想人物都与真实存在的人群样本没有区别——毕竟,大众是善于被改造的——尤其是城市人,他们可以被赋予任何特征和外貌,他们可以毫无费力地变形为各个阶层、各个亚群体中的任何一个分子。

    唯一使人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城里的方式,就是乘车。再大的村庄也没有自己的环形公交路线;而衡量一个城市大小、贫富的方法,也还是对其公交路线的考察。当然,有人会提出诸如村际巴士的反例。但让我们仔细想想看,村际间的公共汽车上会有什么?那上头有城市公交所不允许带上来的东西……后者则连一条狗也不允许带上来!此外,村间公路的背景又怎能和城市相媲美呢。在城里,人们在高楼大厦间穿梭,在数不清的十字路口上拐弯儿。但更重要的是,城里的汽车站具有在刹那间将人们收缩或扩散开来的奇妙能量。而这是不会在田埂边上和狭窄林荫道上所能看见的。这种曾让西美尔感到惊诧不已的交通工具,如今仍未能改善人间的疏远感——倒不如说,现代城市人已经习惯了不与邻座攀谈乃至于坠入情网——这不是生活在十九世纪早期的人们所能想象的。

    车里的人都沉默不语。即便两个人在放声交谈,也只是为了掩盖乘车时的孤寂而已;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厌倦,从此再不说什么了。这种现象越是在长距离的线路上就越是明显。渐渐地,车里除了引擎的嗡鸣声外,只剩下了沉睡者。纵然,突然上下车的人可能会引起小小的骚动,但这仍不足以对抗由人们互不信任的沉默所召唤出来的睡魔。看吧,连站着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打瞌睡!最奇怪还不在这里。最奇怪的是,所有乘客都绝不会睡过头。他们总能准时的醒来并在自己的目的地下车。如此说来,人们并没有真的睡着了——他们闭上眼睛只为了不看到其他人的脸孔(仿佛西美尔的惊愕仍在奏效似的),但更可能是为了压住自己的怒火,否则他们会相互揪住陌生人的衣领,揍他们一顿。因为,公交车的小口角,总是以大打出手告终的。人们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火气,绝不是因为别人踩了他的脚(这种小事不足挂齿),而是因为大家都挤在一个罐头盒子里。身体过于接近只能导致暴力(无论男女),这句话道明了人作为个体的生存空间是相互区隔的。但城市和它的附属品却不理会这些常识。

    我现在也感到浑身躁动不安了。车里的人太多,黑乎乎的人头挡住了我的视线。西山还在飞逝,从高速路到玻璃幕墙,从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妇人的反光中到垂直上升的云彩(哈,那是烟囱在排气)……令人畏惧的城市,如今你只让我感到畏惧。

补:
散落在城市平原中的那些个村落以及那里的人们(1.27)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是那些带有催眠效果的杨树林。我所生存的这座北方城市或许就是被这样无边无际的杨树包围起来的。似乎这儿只能让人想起杀人现场或**犯笨拙的一举一动……我就是这样看待这些既成为不了真正的树林又总在到处晃悠的杨树们的。他们完全是被随意丢在路边的,一如那些村落进出口边上的垃圾。那些凌乱的、被人搓成一小堆的叫不上名的玩意儿,永恒地存在于窄路的两侧。而它们的后面,便是那由高墙围拢起来的院落——如果你有在胡同中流荡的经验,你就能马上分辨出,这些搬迁到荒野中的四合院与它们在闹市区的表亲是何等的相似和不同了。它们的相似之处仅仅存于外在的形态,但其不同点则体现在精神层面:胡同的原始字体是衚衕,即彳亍(慢慢地走)于胡同之中的意思。这就意味着被四合院分割出来的胡同本身,是狭窄而只得让行人慢慢走。而平原中的四合院则只是一小块点缀;村中道路固然也不宽绰,但它具有一种开放性的特点(农用三轮儿和小型货车依然能畅通无阻)。还记得那些形如废墟般的路旁旅店和饭馆么,这些平原村庄独有的景物无论如何是无法在胡同里发现的。所以,乡村公路与乡村四合院与其说有什么联系,毋宁说它们之间根本就是毫无关联的——哪怕是再窄的村际小道,也远比胡同要广阔得多……无拘无束的柴狗和两轮大车以及红晕的脸庞,所有这些,你怎能在胡同里看到呢?

    城市里的狗与村庄里的狗,也全然不同。村里的狗可以四处流荡;可以跑到村外的干水渠旁刨土,他们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拉屎;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朝陌生人大喊大叫(如恶作剧一般)。可城里的狗就不行啦,他们每天都要面对除主人之外的一大群人,因此他们不敢乱嚷嚷,更不能在便道中央随意撒尿。对于城里的狗来说,他们始终都是极少数。毕竟,狗不是城市的主人。尽管城里的狗看起来更漂亮一些,乡下狗总是那么的土头土脑,但对于狗来说,取悦于人的外表,也不过只是宠物的羸弱标志罢了。

    村里人;生活在城市平原地区的村里人绝不等同于“农民”两字。因为他们可以利用城市提供的各种便捷;甚至浅山区的居民也能享受到一点点城市发展的残羹剩饭。但深山区就不行了。城市若想征服大山,是要颇花些力气才能办到的——或者用别的花招(比如在山脚下建立市镇来引诱山里人)。

  但要想理解中国人的整体性格,就需要理解村民的生活。这不仅是因为村民作为市民的后备军有着双重含义,更主要的是,她还是市民精神的源头。比如说,村民闲谈的话题往往与城里人关心的东西,不谋而合。他们的讲求实际与莫泊桑笔下的诺曼底老农、海军部的小职员,完全合拍。或许可以这么说:莫泊桑不仅发现了农民与小市民一样抠门吝啬、虚伪狡诈,也发现了他们在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村里妇女的搬弄是非与中产阶级的串门做客,已不再是神似,而是从头到脚都气味相投。那些喜欢吹捧当代有产阶级的人士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正是在村民聒噪的交谈声里,现代中产阶级的所有性格、弱点以及他们心灵深处的小小颤动,才得以真正地成形……

    时至今日,农民的称号,彻底落在了那些完全居住在远离城市的旷野中的人们身上。他们必须是农民,也不得不成为农民。否则,他们就没办法生存下去。因为,农民所蕴含的,是自给自足的人类生存本能,以及带有本体性的田园诗意。这两点,我都很羡慕。首先是我缺乏生存能力,一旦真的离开了城市,我就无法生存。其次,城市生活已窒息了我本来应有的或可在后天获得诗的灵性。说到底,我也仅仅是一条仰赖施舍的瘸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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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吃饭、睡觉乃至呼吸我都时刻牢记这是为了能更好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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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8 15:44:16 |只看该作者
?qiangjian是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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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8 17:37:42 |只看该作者
感受与触角独到,行文能让人感到不太刺眼但确实存在的对城市的厌恶、对乡村势弱渐渐变成城市破败副产品的可惜和冷笑,客观毫不激动的语气组成严密又冷酷的句式,是作者的特色。真是一篇别具一格而且十分难得的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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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 22:32:40 |只看该作者
城市,一部分人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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