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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山乡纪事------那些“疮”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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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4 00:41: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在山乡的童年生活,因条件限制,各种疮伤和病痛屡有出现。其中一些抓草药的医治手段正在消失。叙说这些不是抱残守缺,而是它们就像颜料,可以涂抹出一幅山乡生活的图景。

【大粪毒】
阳春三月,小儿赤脚到田里捉蚱蜢、捕蜜蜂。一不小心足底便染上一种毒疮,谓之大粪毒,顾名思义,大粪引起的毒疮。
每年春耕,农民先在地里铺一层人畜粪便、草木灰等作为底肥。转暖的天气是各种病菌的温床。小儿稚嫩的脚板抵抗不了病菌的入侵。
太阳落山,欢喜归家的小儿不知道一种毒疮已经缠上他了。第二天,小儿感觉脚底有异样:奇痒由内而外,伴随阵痛,脚底板有块状的东西。这是大粪毒的临床症状。
医治方法是,在加有木炭的火盆里撒上茶叶和米,再撒上一些米糠,继之烟雾缭绕。然后把双脚放上去熏。脚底熏得像腊肉一样蜡黄就差不多可以收工了。有时候,手掌也会染上大粪毒。而最不幸的莫过于脸上染上大粪毒,只能采用同样的方法治疗。结果蜡黄的脸蛋、蓬乱的头发很是喜感。

【红眼病】
我得过的两次红眼病都在秋天。当时年幼,以为眼睛变红和树叶变红是一回事。害怕眼睛会和树叶一样凋落。许多年后,才知那是衣原体感染。
红眼病传染性很强。几乎看几眼患病的眼睛就会被传染。许多人说病会通过目光传播。因而眼睛没事的人尽量回避得病的人的目光。一方面,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像猎人捕捉那些健康、无辜的人的目光。遂发生追逐打闹------传染的罪魁祸首。一方面,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少数几个健康的小儿陷入孤立的处境,加上好奇心,终于战胜预防的谨慎。最后,几乎全村孩子患上红眼病。
红眼病的临床表现让人难受。病重时,早上醒来,眼睑上覆了一层污秽,像是下了一场雪。许久才能睁开双眼。
治疗方法是先用热毛巾擦净眼睛,涂上一种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膏药。如此反复好些天。也是极为煎熬的好些天。每天眼睛泛红,流泪的样子看起来很伤心。
红眼病得过一两次形成抗体之后,便不再患了。改患眼红。例如,两强相遇,对峙双方都杀红了眼;因嫉妒别人钱财、容貌或地位而眼红。眼红作为一种社会病,却是很难医治的。

【蛤蟆痣】
奇怪的是,无论我捉多少蛤蟆,甚至让它们撒野到手上都没能得过蛤蟆痣。小皮鞋说他小时候希望蛤蟆痣长在手指上,“看起来像戒指”。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如前所述的举动符合孩子有好奇心的心理学解释。总觉得手上长个那玩意儿是件比较酷的事情,可以显出沧桑、有故事的味道。好比觉得因挂彩而缠上绷带的童鞋有点牛。所谓暴力美学吧。
蛤蟆痣长了很难消除。没有药物可治理。只有交给时间慢慢抹平它。

【荨麻疹】
荨麻疹是个著名的病。据说每个人一生都会得一次。随着年龄增长,病情的严重性也会增加。
记得十来岁前后那几年,偶尔便有童鞋得荨麻疹。我们叫“中(四声)麻”。中麻的人在额头上扎一块红布,好像坐月子的产妇。
病情严重时,前后大概有一个月,病人要躲在屋里不能吹风。所以要休学一个来月。这是对不想上学的童鞋唯一的诱惑吧。
我曾经幻想某个我暗恋的女童鞋得荨麻疹休学,我发扬友爱精神去帮她补课。可惜从来没有那回事。

【蛛丝疮】
这种疮有几分邪气。原因是它的治疗方法独特。
染上这种疮的童鞋首先免不了父母的一顿臭骂。因为那是去了某些肮脏角落的赤裸裸的证据。通常那些角落是长满青苔的阴暗的老屋墙角,积满灰尘的蛛丝密布的社公庙,以及荆棘丛生的潮湿的丛林。童鞋带走了躲迷藏、冒险的刺激,也带走了蜘蛛丝的邪门的毒性。当然,它不会让你像蜘蛛侠一样具有特异功能。而是让你全身蔓延一种奇痒难耐的红色斑点,一直到脖子上。
这种疮擦膏药没有用。必须采用具有几分邪气的土办法:晚上,用红纸(记住要用红纸)蘸取菜籽油,点着,由长辈拿着放在长疮的地方来回烤几次,烧着的汗毛吱吱作响。据说有些老年人边烤边念念有词。
连续烤三两个晚上便可治好。但是往往应了那句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准不久又覆辙重蹈。

【疥疮】
在这些疮里面,疥疮是最让人痛恨却最具黑色幽默的。
痛恨的是它的临床表现让人很难堪,以及它长的位置很私密,让人尴尬。黑色幽默亦因此而生。
疥疮是不良卫生习惯的产物,传染速度快,范围广,居家旅行,老少咸宜。
上初中时,我们十几个人住一个寝室。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剩饭倒在门边的桶里,引来许多老鼠。十几人睡在一个通铺,拥挤不堪。没有人愿意搞卫生。冬天,卫生状况更加恶劣。为疥疮的滋生提供了环境条件。
冬天早上,太阳出来了,气温升高。而对于有疥疮的人来说不是好事。疥疮一受热就很痒。无奈衣服穿得多,不好挠痒。特别是私处,还要顾及在公共场合的影响。所以他们并不想阳光照进教室,尽管很冷。
读小学时,某天一个初中小混混去我们学校耀武扬威,他一路追着一个让他看不顺眼的大个子,要打他。他追一会儿,停一会儿伸手挠挠自己的胯下。如此往复。后来觉得速度慢,索性边追边挠。围观者见状都偷笑。如此说来,他不但没有巩固他的威望,反而让他丢失了颜面。
治疗疥疮以擦疥疮膏为主,并用硫磺清洗身子。

【猪头疯】
猪头疯有风一样的足迹。
那是年幼时的儿童节。学校给每个小盆友发礼品。每个人都有的礼品是几片面包,几个馒头和三两只铅笔。由于这些都是平时很少吃到的东西,所以都很开心。比较好的礼品则给优秀少先队员和三好学生。但是在猪头疯面前人人平等。
大人也不知道猪头疯的来由。他们陷入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以为和吃野草莓有关。遂禁止摘野草莓。嘴馋的童鞋眼睁睁看着河岸的野草莓丰盈又枯萎,以一种望穿秋水的哀愁纪念被夏季涨潮的河水淹没的野草莓。
猪头疯发病厉害时,一双脸颊肿胀成两双那么大,还有剧烈的头痛和高烧。在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会变成猪。那种恐惧感一方面来自对猪的深刻贬义,一方面害怕因此被抛弃。
和红眼病相比,除了传染性,其它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猪头疯需要接触患处才会被感染。当时理解接触患处就是脸颊相触,或者亲吻。这些带有性萌动的条件让小盆友有点情迷意乱。一双肿胀的脸颊有点失去贞节的意味。
猪头疯曾让我哥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把他从神出鬼没的轨迹拉回庸俗的日常。直到病情渐好,他又开始在我的记忆里神游。
猪头疯的治疗方法只有请求西医,吃西药,这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儿童节给我的印象是,新衬衣+馒头+猪头疯。

【枫包】
外婆家的山坡上曾经有两排枫树。夏天傍晚,人们都到树下纳凉、吃西瓜。高大的枫树招来呼呼的晚风,让树顶上的星星摇摇晃晃。
秋天,枫叶像山坡上泼洒的颜料,热烈似情人的嘴,实在是惹人喜爱。
捡好多叶子夹在书本里,叶子从书页脱离,弄得一书包碎叶。
皮肤喜欢过敏的童鞋请注意,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枫包随时会跑遍全身,怎么招架都来不及。
枫包很痒,越抓越大越多。严重时,人会昏迷。所以一旦发现小肿包要冷静对待,并求助于风油精。

【槭疮】
如果说蛛丝疮有几分邪气,那么槭疮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一般人得不了,也不会传染。道可道,非常道。
要得槭疮,得自己去深山老林寻找一种树干笔直没有枝杈的槭树,然后以肌肤之身触摸之。那么,接下来若干日子里,不再用上山砍柴,也不用干农活。这不是好事,你要成天守着溃烂、肿痛的身体和孤寂为伴。没有小盆友敢接近你,虽然不会传染。
槭疮另一个表现出道骨仙风的地方,是治疗它的药材很特别,必须到更加深山老林的地方去寻找。认识那种药材的都是上年纪的老人。云雾缭绕的深山,采药的老人,颇有“言师采药去,云深不知处”的意境。
有经验的樵夫对槭树避之唯恐不及。没经验的人才会中大自然的圈套。例如,那年夏天,我哥上山砍柴,回来之后染上槭疮,浑身溃烂。爷爷和村子里一个老药师上山回来都会带草药回来,母亲把草药煎熬成汤汁,哥哥用汤汁擦洗患处,好些日子才见好转。恐怕,那次遭遇激发了哥哥用功念书走出去的想法。可是始终走不出乡愁的疆域。

【冻疮】
如果向广东人介绍雪,大抵还能描摹一二。可是要介绍冻疮,差不多就是对牛弹琴了。
过去,冻疮是非常普及而著名的疮。它是冬天对人们的惩罚。随便抓一个岭南以北的人,问他对冻疮的看法,一般都能夸夸其谈。比如海里的泡沫说,“我长过冻疮,小学的时候,手肿的跟馒头似的,奇痒无比,我都把手挠破了。”比如大地上说,“脸冻过没?我的小朋友脸都冻烂了。”无论哪一个,都是过去人们和寒冷作斗争的画卷。
现在生冻疮的人少了,也不会像大地上所说的那样严重了。原因不点即明,一个是取暖设备更先进,一个是冬天不再那么冷-----冻疮发病率和全球变暖负相关。
得过冻疮的童鞋,对那种痛苦依然铭记在心。“最讨厌的是每年冬天耳朵都会生冻疮”,小皮鞋说,“那些日子,会变得像个乖学生,不敢惹老师生气。”小皮鞋说出了我的心声。生冻疮的耳朵严重时,溃烂厉害,生怕哪天耳朵不小心掉了。
脚趾生冻疮最憋屈,缩在鞋子旮旯的脚趾肿得像萝卜。烤火或天气转暖,脚趾一受热就特别痒。隔靴搔痒痒更痒。有时候,化脓的脚趾和袜子粘在一起,用开水泡好久才能撕开。
治疗冻疮,基本上没有有效的药物,只能慢慢护养。有一种土办法,把萝卜剖成两半,放在炭火上烤到滚烫,然后咬紧牙关敷在冻疮上。但是效果一般。

【疖】
信穆斯林的人,在他们斋戒的日子生疖应该比较快痊愈。原因是生疖的人不能吃荤腥和带发性的食物。否则病情将加重。还有就是不能暴晒阳光。夏天是疖的多发季节,这个季节有很多好吃的和很多阳光。对于生疖的小盆友,实行斋戒和呆在屋子里,这两条戒律确是很难受的。
疖一般长在淋巴结的位置。淋巴吞噬细胞将和病菌展开一场持久战。战争的废墟-----疤痕-----有的像胎记一样多年不会消失;有的让人毛骨悚然,例如那年我哥鼻梁上长了个大大的疖,结疤时,那里出现了许多黄色小颗粒,哥哥说那是虫在上面产的卵,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痱子】
痱子也很普及。闷热的夏天或者燥热的初秋,背上和颈项上容易长成片成片的痱子。痱子发作起来,像被很多针扎一样。
基本上,没有治疗的药物,以预防为主。夏天傍晚,四周弥漫花露水和爽身粉的气味,那是用来对付痱子的。据说喝蛇肉汤可以预防痱子。也许是一个嘴馋的借口吧。

【后记】
那些疮伤一去经年。得的人越来越少,一并消失的还有那些民间秘方,它们不再衣钵相传。
它们作为童年的底色,深深印在记忆里,有时候像山谷的回音,振荡着野百合一样的回忆。
画面停格在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场景:家门前的一棵枣树,瓦屋上的炊烟,邻居家的鹅,外公的咳嗽,母亲泡咸菜的坛子......
一切的一切将从我的笔下缓缓走来:
有一年大年初一早上,外面下过一场大雪。父亲喊我们起来看。我爬到椅子上,拉开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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