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与耗子的音乐

北极星很早的出现在天边，天空像一块过去时代某位母亲手底洗了又洗的尿布，深蓝渐变浅色，继而经由夜的墨水浸泡，朝黑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转身。这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月亮，这枚大号的水果：金黄的香瓜变了粉红鲜嫩的桃——甜淌出了孩子们的嘴。很快，星星将一个一个蹦哒出来，月亮向中天靠拢，一小块阴云（其实很白）隐在青山（那时发黑）的背面。夜即将来临，并覆盖我的居室以及我所在的村庄……这是我在窗内观赏到窗外的情景。我把它记录下写在那本泛黄而微潮的日记本，每天如此，情节不同而已。

    日记本此刻就放在我的面前，它是平躺的，没有展开，身上没有灰尘，每天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擦拭。此前，我把它从箱底（这是过去年代一个很有标志性的动作，重要物件都把它压在箱底）拿出来，它身上落（积聚）满了灰尘，时间就充分体现在这些细小颗粒上，它们越是陈旧说明时光流失得越多。我只是瞄了一眼这些与光阴有过联系的碎屑，就用抹布把它们给成功地清除了：我先从左，再从相反的方向，然后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一直走直线，当然每一次抹布都是洗了又洗，我十分注意这点。我身心得到了快乐。因为时间又仿佛开始从零算起，它似沉静、安稳地踱着猫步，脚掌生着肉垫，神秘而且无礼。

    我把日记放在临窗的桌子上，窗台靠外放着一钵春剑（兰草），它将在春天开粉色带黄的花，微薄的香味渗透进空气，然后过了一个礼拜，如果没有下雨，它便如期凋谢。它的叶片紧凑地挨着，呈现近乎青黑的颜色。这是一棵下山兰草，记得那天把它挖下山天气很晴朗，我临出门一只猫从前面人家的屋瓦踱步经过。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过早地垂落，我发现它还在那里逡巡，靠近我的窗口，因此我向我的邻居借了一只紫色的塑料钵子（有点可笑），把春剑肥大的根须往钵子里深埋进去，最后倾倒蓬松的土。从此，我与它的视线阻截于这个秋天的窗口。然而往后的几天，它居然蛮知趣地销声匿迹了。

    当我做完了这一切（简单重复的动作），我发现我已经很老了，我的头发脱落得干净，现在，我更加怀念我与日记和耗子相伴的岁月了，因为那时，一切都是安静而无聊（其实快乐）的，而现在一切都是喧闹而快乐（其实无聊）的。那是曾经乡间（过去）的一处居所，没有现代机器生产的噪音，没有婚恋节目与爆炸新闻，树木花草顺着她们应该生长的方向自然地生长。

木牒子（名还没注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