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506|回复: 6

[创] 更多的人死于心碎

83 主题	0 好友	1251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 Rank: 3

发消息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10-11-23 12:05: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吴学俊于 2011-1-11 09:27 编辑

更多的人死于心碎(2008-06-25 17:08:00)

标签：赫索格亲缘社会关系尖支贝娄

分类：有涯生里的无益事

听到索尔贝娄的倒数第二个消息是一年前，他出了一本叫拉维尔斯坦的小说，并且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还跟第五任妻子弄出了一个女儿。可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已经高龄八十四了。他年轻时有本书叫做《更多的人死于心碎》，现在他成为那些更多的人，他在四月六日死掉了，死于衰老。
　　《纽约时报》发了则短小却不精悍的简讯，提到了他拿过普利策、诺贝尔、美国国家图

书终身成就奖，却没有提到他的顾名思义的犹太身份。相关的悼念文章乱写一气，说长年任教在芝加哥大学的贝娄笔下的人物是纽约客，有着东部的迷惑与狂乱，而不是四平八稳的芝加哥人。倒是配发的两副贝娄的黑白照片引人注目。
　　一幅照片是年届中年的贝娄走在纽约的大街上，他个子中等，但看起来全是筯骨，再加上脸颊平直，鼻子丰隆，嘴角下沉，从脸到腹，上上下下，全无跟人生经验一起积累起来的赘肉，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打着条宽大的领带，西服和风衣随风敞开着，双手插在休闲西裤的裤兜里，走路的样子干脆利落，像是一个精明强干的成功人士。似乎街上有什么不大不小的突发事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脸从身躯上偏转了一个角度，从帽沿下来冒出一只敏锐的眼睛。
　　另一幅照片则叫人怦然心动，照片上的贝娄头发全白了，西服规规矩矩，风衣折了起来托在手臂上，他文静地靠在地铁站的一个柱子上，左腿折起，脚尖支地，他脸上挂着难以猜度的笑容，这像是一个年华老去的男子，在赴一场三十年前定下来的约会，他的笑是提前透支给正从远方犹豫而来的女子，三十年过去了，但是那个女子还是像二十岁一样风姿绰约，关于情人的想象在一个美好的点上停滞不前。有两个候车乘客在林立的柱子后面影影绰绰的，他们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空空荡荡的内心，铁轨像是等待处理的报废钢材一样躺在他的右侧，两条又光又亮的钢线通往一个越看越虚无的黑暗隧道，地面上像被大风刮过一样干净，被等待的火车不知道何时会来。也许那个远道而来的女子已经身体臃肿眼光迟钝，要凑到他脸上细看才能确认他的身份，也许他会喜欢一个中年妇女偶尔的笨拙与稚气的，尤其是这个中年妇女在私底下还想写一个如何用电梯把大象从高楼之上运至平地的童话。这正是《今天你过得怎么样》中描述的七十岁老教授维克托与女主角的爱情。
　　大三、大四间读过索尔贝娄的三本书，中短篇小说集《莫斯比的回忆》、《今天你过得怎么样》和长篇小说《赫索格》，后一本书是从黄鹤楼附近一个古旧书店淘出来的，版权页上写明是从一万多册加印到三万五千册，可以想见十多年前它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的人们的欢迎，并从一个爱好者手上流传到另一个手上，书页黄而粘连，散发着腐土与灰尘的气味。
在这三本书里，贝娄显示了他的个性，即热衷于绘制主人公的知识结构图并撰写一份智力的家谱，比如《赫索格》不仅是赫索格的个人传记、还是赫索格的学术著作精选。我们通常面临着两大类关系，亲缘关系和社会关系，其他一些关系则处在边缘地位、弱势地位，比如鲁迅也会认为许广平上街请愿不如呆在家里做家务，即个人与政治的关系显然不比亲缘关系重要。对个人现实生活的干扰强度决定了各类关系进入书写领域的优先度，做什么排在说什么前面，说什么比想什么更靠前，总之可见层面的行为比不可见层面的行为更可能被书写，耽于幻想的作家们突然成了行动主义者，比如很多小说就在一些集中体现亲缘关系和社会关系的小组织里陀螺运动，比如一个爷孙父子、姑嫂妯娌编织起来的小家族、一个局长科长、领导同事争来斗去的小单位或者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府四大家。比如杨黎在05年03期的清韵网刊上发表一篇文学评论也说：写看见的，永远写看见的。听见的放在后面，一般情况就不要动它了。而想到的，不管是怎么想到的，都不要去写。这样的小说现实和小说观念下，小说演化成了行动序列，都可以改编成电视连续剧。边缘关系、弱势关系往往被无意识地屏蔽了，贝娄发掘出来了此类庞杂关系之一种：个人与人类全部智力成果的关系。时间资源的稀缺、机会成本的存在、知识的分工与专业化，这些决定了一个人皓首也不能穷经，知识给人们分了山头，知识与知识难以融洽，人的知识关系同人的亲缘和社会关系发生了冲突。这是新的困境。我不相信那些对贝娄盖棺论定的教科书式的评语：对丰裕社会中精神贫困现象的关注；揭露了当代社会的精神堕落和人道主义危机。贝娄力图展示的是一类人类面临的新关系，不仅仅是说我们的精神在旧的关系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