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陈卫

虽然我记得，从一开始我就要求自己克制专门写秋天的欲望，但我十几年前就已经写过三四次《秋》（虽然往往只有一两句或是一首“诗”），因此几天来我不确定是否还要再写一次。但是今年上海的夏天不热，秋季也是很多年来少有地准时来临逐日加深，显得与身体的需求特别协调，也多次让人感到特别凉爽；虽然，那些突然来临的秋意往往更给人刺激，但过于刺激的感觉却使自己抵制着更深地感受它们的冲动，而今年这舒缓、自然的秋意，却让我又一次不断地想到，自己曾经或者仍旧如此喜欢秋季。
很多年前，多种理性的感受和思考使我认识到特别喜欢秋季或者任何一个季节不是一件好事，从那时起，我发现我喜欢上了每一个季节。一个人如果特别喜欢某个季节，并且不加控制地放任这种喜欢，我觉得会很潜在地成为性格中的弊端。我这一生，因为不能或者说不敢保证所追求的就一定是好或更好，但我始终首先尽力躲避坏，对坏严加防范。直到非常需要时，比如理性上深知“恶之意义”时，才冷静地接受以及行使“恶”，使之混杂我过于单薄的原则。这种方式使恶像一条与我并行的钢轨，与我保持永恒而安全的距离，有种“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的干净。
秋天容易勾起回忆，这是我觉得秋天最值得提防的地方。我对喜欢“沉浸在回忆中”的人比较过敏。对我自己来说，过去不是拿来“回忆”的，而是作为现场使用（比如小说）的材料、干货；经常把它们“沉浸于回忆之中”，真正要用它们时，它们会淡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