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写作对话

古河

记者：你们是在多大距离击毙的？
警察：一百米之内，三枪示警，一枪击毙。说是四名这个犯人在这个村庄发现情况，我们首先追下来，追下来以后呢，这四名犯人在一个玉米地周围，他劫持了一台农用三轮车，劫持了一位女同志作为人质押在车上。大概是早晨八点半左右，劫持了以后，他从田地里往主要公路行驶，这时我们XX县公安副局长侯局长，在后面跟随，在后面追，我们得到情况以后，跟XX县政委，陈政委，我们俩当时在车上坐着，截他的时候，迎面对面示警开枪示警停车，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停车，把我们车左膀子撞掉，这样的话我紧接着上第二台跟随的车，导致追他的这个交叉路口，车栽进去，当时追捕抓捕过程中，现场很论，啊，我始终是跟着这个，离我大概一百米之内，鸣枪示警情况下没有听，我把他击毙了。

    上面的这对段对话不是小说对话，它是现实里活生生的人物语言。我们可以从这段对话中看出，警察的叙述总体是清晰的，但是内中语病极多，逻辑混乱，这要摆在小说里，这个警察极有可能是疯子或是受了某种刺激，言语错杂无伦次。
    作家在写作小说时，早已把小说的人物语言在头脑里构思得如同预言，小说人物的对话总是在作者的准确把握之中，分毫不差。沈从文在谈到小说的人物语言时，说要贴近人物，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话诚然没错，但是另一点也相当重要，也是一个小说家值得反思的问题——这就是小说的人物语言该不该趋近于现实的人物语言。
    人类因为其精神的复杂性，思维的多重性，在语言对话上将这种内心的活动很好地表现了出来，即对内心的印证。小说写作者也在极力地探索着人的内心话语在口头话语上的表现。我们读小说，思维在接受固有的对话概念时，对那种本土语言对话兴趣颇浓，以为这种对话很贴近现实，其实这种真实只是我们大脑里对小说人物语言的一种固有认识。
    以上面的一段对话为例：“说是四名这个犯人在这个村庄发现情况”，很显然，这段文字的病症在于，四个犯人不可能说自己在村庄里发现情况，要真说自己发现了情况，那也就是说发现了自己，这样只会暴露自己，显然四名犯人还没愚蠢到如此地步。如果是一位小说写作者要表达这段对话，一定让人清晰了然，他会这样写：
   “有人说在这个村庄里发现了四个犯人的情况。”
    这就是小说人物语言与现实人物语言的区别。小说人物所发的话，是为作者早已构思好了的，他不容许他笔下的人物有错误的语言，因为小说写作者有绝对的掌控力。而在现实里，没人会操控你的对话，假如你不是在拿着演讲稿朗读，那么的你的对话一定会充斥许多错误，甚至不符逻辑，但这种错误绝对不会在小说里出现。
      现实对话之所以会如此，因为现实赋予了讲话者许多不确定因素，环境，心情，主观感受，语言表达能力，说话习惯，文化程度，以及说话的对象等等，构成了现实人物对话的复杂性。
      小说人物语言的对话也应该承袭现实人物对话的复杂性，也许用文字表达出来，会觉得磕碰，不习惯，但这正是对长久以来我们固有思维的小说对话概念的一次挑战，是对常识的一种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