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 莫伯桑 屠格涅夫 左拉谈创作经验

陶北

（一）福楼拜谈怎样学习写作

莫泊桑初学写作时，曾拜福楼拜为师，经常把自己的习作送给他，请求指教。一次，福楼拜对莫泊桑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才气。在你带给我的东西里面表明有某些聪明。但是，青年人，你永远不要忘记，照布封的说法，才气就是长期的坚持不懈。你努力干吧。

后来，福楼拜又这样教导自己的学生：

“当你走过一个坐在自己店门前的杂货商面前，走过一个吸着烟斗的守门人面前，走过一个马车站面前时，请你给我描绘一下这个杂货商和这个守门人，他们的姿态，他们整个的身体外貌，要用画家那样的手腕传达出他们全部的精神本质，使我不至于把他们同任何别的杂货商人、任何别的守门人混同起来。还请你只用一句话就让我知道马车站有一匹马同它前前后后五十来匹是不一样的。”

（二）福楼拜教莫泊桑锻炼观察力

莫泊桑刚露头角的时候，有一次去拜访福楼拜，给他讲了几个故事。福楼拜听后，不主张他写这些故事，而希望他作这样的锻炼：骑马出去跑一圈，一两个钟头之后回来，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记下来。莫泊桑按照这个办法锻炼自己的观察力有一年之久，终于写出了一篇著名的短篇小说《点心》。

（三）可贵的耐心

法国作家布封有句名言：“天才即耐心。”

许许多多文学名作，其实都不是一纵而就，而是长期耐心琢磨的产物。

法国小说家福楼拜就从来不信任灵感。他认为，涂改和难产正是天才的标志。有时他一星期只写两页，有时六个星期写二十五页，有时两个月写二十七页。有一次，他用四个星期写了十五页；又有一次，他用五个月写了一幕剧。而他还为这两次破例的速度而庆幸呢！

俄国寓言家克雷洛夫也是这样。他每写一篇寓言，总要反复地重抄，不断地推敲。例如：他的寓言诗《杜鹃和雄鸡》草稿有二百行左右，而发表出来的定稿竟只有二十一行！　

（四）福楼拜谈修辞

法国大作家福楼拜的作品，语言特别精雅，这是同他极端重视修辞分不开的。关于作品的修辞，他有这样一段名言：

“我们不论描写什么事物：要表现它，唯有一个名词，要赋予它运动，唯有一个动词，要得到它的性质，唯有一个形容词。我们必须继续不断地苦心思索，非发现这个唯一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不可，仅仅发现与这些名词、动词或形容词相类似的词句是不行的，也不能因为思索困难，就用类似的词句敷衍了事。”

（五）莫泊桑谈小说创作

“小说家想要给我们一幅生活的确切的图画，必须小心地避免看去特殊的事件。他的目的不是讲故事来娱乐我们或打动我们，而是迫使我们去思索、理解那更深的、隐藏在事件中的意义。因为他已经看见、想过，他有自己一定的特殊方法对待宇宙、事件、行动和人，这种方法是从他全部仔细的观察中得出来的。这种对世界的个人的想象就是他想灌输给读者在自己的作品中加以再现的。为了使生活的景象如同感动他一样感动我们，他必须以严格的真实性把它再现在我们面前。他将运用这样熟练、这样巧妙，表面上又是这样简单的方法创造出作品来，使人几乎不可能看穿它，指出它的计划，揭出它的意图。”

（六）作家必须拥有非凡的观察力

莫泊桑在谈到作家应该细致、敏悦地观察事物时，这样说道：

“必须详细地观察你想要表达的一切东西，时间要长，而且要全神贯注，才能从其中发现迄今还没有人看到与说过的那个方面。

为了描写烧得很旺的火或平地上的一棵树，我们就需要站在这堆火或这棵树的前面，一直到我们觉得它们不再跟别的火焰和别的树木一样为止。”

据俄国作家库普林说，契诃夫拥有非凡的观察力。一个人，只要他见过一次，这人的特征他就永远不会忘掉；契诃夫能够一下子抓住整个人的内在的本质，并善于用寥寥数笔勾画出他的轮廓。　

（八）屠格涅夫创作经验谈

屠格涅夫在向青年作家们介绍自己的创作经验时，用歌德的话来勉励他们：

把手伸入人类生活的深处吧！人人都在生活，但是只有少数人熟悉生活，只要你能抓住他，它就会饶有趣味。

屠格涅夫接着说：“唯独才气磅礴的人，才具有这种‘抓住’生活、‘把握’生活的能力，而才气并不是人力所能获得的；可是单单有才气还不够。必须经常接触你要描写的环境；在你自己的感受方面，需要诚实，严肃不拘的试实；需要……自由，最后，还需要文化，需要知识！”

（九）屠格涅夫谈自己的个性

“简单地说，我主要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最感兴趣的是人的面貌的生动活泼的真实；对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物找都漠不关心，任何绝对和体系我都不相信，我最爱自由，而且，就我所能作出的判断而言——我容易感受诗意。我珍贵一切属于人的东西。斯拉夫主义，正像随便什么正统思想一样，是与我格格不入的。”

“我不能自夸我有特别强的想像力，也不善于建筑空中楼阁。”

（十）屠格涅夫谈《阿霞》的创作过程

屠格涅夫从来不愿意抱着先入为主的思想来写作。他曾向友人谈到他构思短篇小说《阿霞》的经过：“我路过莱茵河畔的某个小城市。晚上，因为无事可做，我想去划船。……我躺在小船里，……从一个不大的火砾场边经过；火砾场的一旁有座两层楼的小屋。一个老太婆从下层楼的窗子里朝外张望，上层楼的窗子里探出来一个标致的姑娘的头颅。这时我忽然被某种特别的情绪控制住了。我开始思索，我想着，这个姑娘是谁，她是怎样一个人，她为什么在这个小屋里，她跟老太婆是什么关系——就这样，我在小船里就立刻构思好了短篇小说的整个情节”。

（十一）左拉谈文学创作成败的关键

左拉是十九世纪法国一位既多产面又成绩卓著的小说作家，他对文学创作也有许多独到，精辟的见解。左拉认为，一个作家如果想在创作上取得成就，使自己的作品成为读者“感情上的主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这就是“真实的力量和强烈的个性表现”。

他说：“每个人的眼睛都有各自独特的视觉”，有些人因为“眼睛有毛病，联结这些眼睛与大脑中枢的神经害了某种疾病”，“瞧着生活日日地在周围运动”，于是他们虽然努力，文字也很流畅、华丽，但“却永远也不能精确地再现它的一个场景”。这样，他们的作品“无论是雄伟的还是凡俗的，都不免流产……注定要很快被人遗忘”。

他还说，在文学创作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真实感和个性表现。如果作家缺少这两种特质，那么与其写小说还不知去卖蜡烛”。

左拉认为，他的同时代人巴尔扎克、斯汤达、福楼拜、都德等之所以成功，主要就是因为这些作家写的作品把“自己的个性”与“要描绘的人物和事物的个性熔铸在一起，因而热情激动”，在于他们“在对我们周围的真实世界作个性的描绘时构成独创性的方法”。

　

（十二）青年左拉的艰苦岁月

　

左拉青年时曾为谋生而进行过严酷的斗争。他东奔西走，想挣一枚五法郎的银币，但总是落空；他饱一顿，锇一顿，上当铺比上饭馆还勤。一次，他仅存的几件衣服也送进了当铺，于是就在寓所里整整待上一个星期，用床上的盖被裹在身上。他并不以此为苦，风趣地把这种情况叫作“化装阿拉伯人”。

这句名言是尽人皆知的，它完全正确而且无可争论；可是，您，诗人的批评者和裁判者又根据什么，一方面允许他把自然的景色或人民的生活、完整的天性（这也是一个动人的字眼！）形象地再现出来；但是一方面，只要他刚刚接触到一点纷乱的、心理上复杂的，甚至是病态的东西——尤其当这些东西不是个别的事实，而是来自那个您所说的人民的、社会的生活的深处时——您就大声叫喊起来：停住，这不对头……！对于艺术事业，“怎么写？”这个问题比“写什么？”更为重要。


福楼拜《纯朴的心》和高尔基着迷的心

《纯朴的心》是福楼拜精心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它描写了一个叫费莉西戴的劳动妇女的平凡而感人的一生。费莉西戴是一个泥水匠的女儿，从小失掉父母，给一个农场主放牛，后来诬她做贼被赶出来。十八岁时，她也做过爱情的美梦。但她被无耻的“情人”抛弃了。哭了一整夜，她跑到主教桥这个地方，当了欧斑太太家的一名厨子。从此她从早忙到晚，辛辛苦苦地侍候这一家人。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福楼拜却以其高超的艺术技巧，使人物的精神面貌凸现在读者面前，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高尔基年轻时读这篇小说，曾为它的艺术魅力感到惊奇，觉得这里一定藏着不可思议的魔术，以至他多次把书页对着光亮映照着瞧，想在字里行间找出魔术的秘密。他是这样自述的：

我记得，在圣灵降临节这一天阅读了福楼拜的《一颗纯朴的心》，黄昏时分，我坐在杂物室的屋顶上，我爬到那里去是为了避开那些节日里兴高采烈的人。我完全被这篇小说迷住了，好象聋了和瞎了一样，——我面前的喧嚣的春天的节日，被一个最普通的、没有任何功劳也没有任何过失的村妇——一个厨娘的身姿所遮掩了。……在这里一定隐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术，我不是捏造，曾经有好几次，我象野人似的，机械地把书页对着光亮反复细看，仿佛想从字里行间找到猜透魔术的方法。

莫泊桑的写作原则

1.必须显示出自己的独创性；

2.必须直接接触真实并从中挖掘出未经发现的东西；

3.蔑视吹捧；

4.抨击市侩的偏见；

5.努力寻找只适合于表达某一事物的特定名词、动词和形容词；

6.艺术是长期耐心坚持不懈的结晶

莫泊桑对这些简单明确的原则信守不渝，对他日后成为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有很大的影响。

莫伯桑的写作经历





莫伯桑是一位法国作家，13岁考入里昂中学，他的老师布耶是当时著名的巴那斯派诗人，布耶发现莫伯桑很有才气，就把他推荐给享有盛誉的小说家福拜楼。福拜楼看了莫伯桑的作品，冷冷地说："孩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才气，在你带给我的东西里表明你有些聪明，但是你永远不要忘记，照布耶的说法，才气就是坚持不懈，你要好好努力呀！"

一天，福拜楼带莫伯桑去观察一家杂货铺，回来后要莫伯桑写一篇文章，要求所写的货商必须是杂货铺里的那个货商，所写的事物只能用一个名词来称呼，用一个动词来表达，用一个形容词来描绘，并且所用的词必须是别人没有用过甚至是还没有被人发现的。如此苛刻的要求，换上别人就不写了，但一心想在文学上有所成就的莫伯桑却二话没说答应了。他写了改，改了写，直到满意为止。后来，莫伯桑开始写剧本和小说，每写一篇都要给福拜楼过目，只要福拜楼觉得有缺陷，他决不为寄。

1880年，莫伯桑30岁的一天，他拿着自己新写的小说《羊脂球》向福拜楼请教，福拜楼看后拍案叫绝，他要莫伯桑立即寄往刊物发表。《羊脂球》一问世，立即轰动了法国文坛。后来，他又写出了《遗产》、《项链》、《勋章到手了》、《米龙老爹》、《两个朋友》、《一生》、《漂亮朋友》等很多脍炙人口的名篇。莫伯桑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了。

生铁

有时作家的观察力不光是训练的结果，他们似乎天性就敏感。但这敏感也是痛苦之源。

生铁

不知为什么，一直觉得，福楼拜是个很容易让学生感到压力山大的老师……

X

福楼拜和莫泊桑好像不怎么强调作者的天赋问题，容易感觉他们坚持一种过于朴实的通过艰苦训练既很有可能写出好作品的想法。
时常感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作者不断看到自己的问题并努力去解决，能看到自身的问题，既是天赋的初始，很多作者看不到或者不容易看到自身的问题，容易处在朦胧懵懂的状态中很难提升。

生铁

我觉得很多东西是不拿到台面上说的。所以外行人越看越糊涂，光记得福楼拜说要刻苦。苦练就是天才。
可人家福楼拜挑徒弟时，可不是随便扒拉来一个就行的啊！

X

嗯，因为看到福楼拜谈写作的时候总要强调刻苦，莫泊桑是老师说什么他就重复说一遍，觉得他们很吝啬，就叫我们苦干，不告诉我们奥秘，好小气，也过于谦逊，不太可爱。而且莫泊桑经历那部分，看上去容易产生“坚持不懈”就会“成功”的想法，过于励志。而左拉和屠格涅夫会重视谈论“作者的特质”问题，更有助于人们发现自我，去探索自己能力范畴内的文学形式。不过，天赋和用功这两个问题，大概都不太必要强调，都是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马耳

X 发表于 2012-7-3 01:57
嗯，因为看到福楼拜谈写作的时候总要强调刻苦，莫泊桑是老师说什么他就重复说一遍，觉得他们很吝啬，就叫我 ...

观察力和观察方式都属于作家的非常个人的东西，他们没必要一一公布，也不可能完全描述出来，就算某个伟大作家把他观察过程中的所有细节都公布出来了，模仿者也不一定能从中学到什么，因为这已是一个死的过程，拙劣的模仿者跟着它照猫画虎总会弄巧成拙。伟大的作家都是不可模仿的，就源于他的观察力和观察方式的不可复制性，再加上他独一无二的个人阅历，以及后天锤炼出来的写作技能，这几样结合在一起，就能使他立于不败之地。其实光从观察力和观察方式的独一无二性来说，伟大作家就是不可复制的，因为只有确保观察力和观察方式绝对的个人性，一个有野心的作家才能写出他心目的理想作品。任何跟在伟大作品后面模仿的作品，最后都会沦为外在形式的复制品，当然写作中同样也不存在精神层面上的复制，或者说什么“对另一个写作者的精神的吞噬和容纳”，因为精神只有继承和发展（或者倒退），而无论是继承和发展还是倒退，都已不再是原先的那种精神，精神是像时间一样不停地流动的，过了这个时间点，到了另一个时间点里，即便是表面看来面貌完全一致的精神，也早已变成了与先前不同的精神，每一刻都有新的质加入到这个不断变化的精神中去。一个明智的作者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适应这个不断变化的精神，而不是对旧有的精神的分析和解剖，也只有不断适应精神的最新变化的作者，才能发展出创造优秀作品所必需的独一无二的观察力和观察方式。而且对旧有精神念念不忘的作者，也大多只出于一种怀旧和取巧心理，而不是真的对那种精神心有所属。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写出的文章，自然一方面只是一种对伟大作品的简单复制，另一方面又错过了正在发展变化着的新的精神。
此外，必要的知识和智性，对作者观察力和观察方式的提升，也具有极大的作用。因为知识和智性，能增进作者对自己所处时间点和环境的了解，使他看清那个正在不断发生变化的“精神”的形状，这使得他能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及时的微调或彻底的变革。对写作技艺的强调和钻研，如果仅仅立足于技艺本身，那固然是一种形式主义的不足挂齿的东西，但如果是立足于观察力和观察方式的改变，则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像福楼拜和契诃夫这样以教导后辈作家闻名的伟大作家，其教导的核心也在于知识和智性的点拨，技艺倒在其次。他们的观察力和观察方式，他们的“精神”，都已体现在他们的知识和智性之中，因此虽然“精神”已死，但仍具有较大的启发性，而那些有悟性的后辈作家，则会体会到这些知识与智性相对于作家的“精神”的关系，并由此发展出与自身体内蕴育着的新的“精神”相适应的观察力、观察方式、写作技巧，等等。

卫康

我对契诃夫是最仰慕的，只要一到两句，我们就可以知道这是专属于契诃夫的作品。这就是所谓天赋了吧。契诃夫却是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名满莫斯科，但他没有被成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所击倒，他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写作状态，也许来源于一句文坛前辈的忠告：不要多写，宁可挨饿！在耐心和细致的写作这一点上，契诃夫和福楼拜也是一样的，而且目前为止，就我所钦佩的写作者，没有一个不是在实践耐心和细致的写作的。

shep

莫泊桑有力的证明了一件事：对作家来说，30刚到青春期

柏仙妮

其实我感觉这个道理中国诗人很久之前就明白的了。我记的《沧浪诗话》还是什么里面写到。原话不记得了，大意是：想写好诗一定要苦练，苦练到一定程度会熟能生巧，水到渠成，但不是所有苦练过的人都能写好诗。（或者是：写诗一定要熟习韵律，但不等于熟习韵律的人可以写好诗）。

我学得这个道理放在艺术领域里是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想写出一部好作品，自然要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探索，不断的写；但不等于你不断的写，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探索就一定能写出好的作品。

所以其实放松自己，努力的思，去写，就可以了！能不能达到被世人承认的那一种成功难说，但如果能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本质上就是一种成功吧。

虽说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我）不妨将之称为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