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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
蒋浩 月亮从松林里升起来。
树皮上的涟漪,树干里的回纹
也升上了树巅。触摸过树巅的手已不是月光,
粘在一起埋进了旁边的防波堤。
海是一个隆起的空壳,那么大,
波浪也只弄脏了它部分的沙滩。
那些在海上安抚额头的手也不是月光,
它们翻开一层层发灰的灰。
我的手还停留在我的手臂的尽头。
臂弯掉下一些光线和风,
掌心捉住几枚松果和贝壳。
我把它们放在书桌上。
它们从前就在这里,
灯光正画出一对旧影呢!
将事物收敛入内部
蒋浩这首短诗的题目已经昭示了其收敛的质地。诗歌的第一句显得异常普通:“月亮从松林里升起来。”仅仅是叙事。月亮的升起是古典诗歌尤其是隐逸诗歌的惯常开头。第二句却摧毁了起句的古典意境:“树皮上的涟漪,树干里的回纹/也升上了树巅。”但语调依然是平静的,并非刻意地制造语词的惊颤效果。“涟漪”、“回纹”分别是自然的和人工的褶皱,里面可能储存着凝聚起来的时光,它们有效地制止了一棵古典“松树”的语义重复,对时间的沉思也从外在的宏大事物退回到事物的褶皱。第三句继续进行语义纠正:“触摸过树巅的手已不是月光,/粘在一起埋进了旁边的防波堤。”一个否定“月光”的句子,起句出现的极易令人误解的“月亮”意象在这里得到收束,“月亮”浮华而陈旧的语义被清除。“埋进”一词则出现了向事物内部开掘的动作。诗歌第一节以轻盈的“月亮”开始,结束于凝重的“防波堤”。诗歌的架构被稳固地建构起来。
在第一节的语义铺垫之后,第二节就显得顺理成章。如果说第一节摧毁了“月亮”、“松树”两个意象的语义惯性,那么第二节将继续摧毁“海”这个经常与月亮联姻的意象。“海是一个隆起的空壳,那么大,/波浪也只弄脏了它部分的沙滩。”“空壳”、“脏”等词语都在显示作者对丰满、充盈、辽阔、纯净的“海”的抵触。接下来一句“那些在海上安抚额头的手也不是月光”呼应着第一节的“触摸过树巅的手已不是月光”,进一步否定“月光”,形成声音和节奏上的对位,并收缩语义场域,使诗歌不至于渐行渐远。“它们翻开一层层发灰的灰”一句重构了“沙滩”。“翻开”一词又一次试图将诗歌引入事物的内部,呼应着第一节中的“埋进”。“灰”这一意象体现了鲜明的摧毁性质,它剥去事物华丽的语义积垢,澄清了事物的毁灭本质。
由于否定语义过盛,如果没有第三节,这将是一首专力解构的游戏之作。当然,从最乐观的方面看待它,诗歌内部的语义张力可以与外部世界构成紧张关系,从而否定不完整的外部世界。但是,第三节将把诗歌引向了一个奇妙的终点,并强化前两节中试图进行的沉思。前两节呈现的无主体空间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具体的“我”:“我的手还停留在我的手臂的尽头。”到此为止,我们可以发现,“手”才是贯穿全诗的意象,而不是“月亮”。紧接着的句子将更加迅速地逆转前两节的否定语义:“臂弯掉下一些光线和风,/掌心捉住几枚松果和贝壳。”前两节中出现过的突兀的“手”:“触摸过树巅的手”、“在海上安抚额头的手”在这里找到了归属。而且,“手”和“手臂”收服了眼前的事物:“松果”和“贝壳”,使第一节中的“松林”、第二节中的“海”这两个意象在我的“手”上具有了结果。诗歌的空间也得以收缩,变得切近:“我把它们放在书桌上。”而下面一句“它们从前就在这里”,将诗歌带入时间的无限绵延之中,最终将事物收敛入内部。
【黑蓝1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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