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之为艺术

胡安焉

摇滚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它的形式成就更大程度和更直接地依附于艺术家本人的独特个性、精神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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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乐的魅力在于艺术家本人和他的音乐之间的极致和谐：艺术家的灵魂（内容）和音乐（形式）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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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艺术家终生都在探寻和自己灵魂最吻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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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摇滚艺术家最不能包容匠气，最反感精巧、优美、娴熟但缺乏灵魂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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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反对虚伪、麻木、中庸、秩序和教条，但摇滚本身常表现出任性、粗暴、偏激、迷乱和绝望；摇滚的力量在于破坏而非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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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以表象的“不健康”疯狂地叛逆“健康”的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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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摇滚乐未必由最动听的曲子、最优美的唱腔、最娴熟的表演构成；摇滚乐甚至常走到另一个极端：鄙弃技巧、熟练和工整，偏爱简单、率性和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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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见”往往更富创造性和表现力。艺术不排斥“偏见”，因为艺术不以观点主张为目的，它只关注“偏见”是精辟独创或庸常乏味的。摇滚对待“偏见”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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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世上从来没有全见，只有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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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歌是创作，表演也是创作；表演是以行为展示为形式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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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摇滚同时也是表演艺术，所以它不反对演绎，但它反对虚伪的演绎；尝试在创作中表现自己不真正具有的胸怀、情绪和态度等是对摇滚精神的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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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精神的核心是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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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摇滚乐队的灵魂人物常常同时是其中个性最突出者和主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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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摇滚不是一种音乐类型，而是一种精神。这句话的意思是：摇滚在本质上是一种把个人和生活艺术化的形式而不是关于音乐形式本体的探索。因此摇滚乐总是被批评为“粗糙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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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决定了摇滚艺术家更注重对人/本性的探索、对感知的提炼、对灵魂的拷问……摇滚艺术家会必然地不断深入、丰富和塑造自我，把提炼自我视为自己艺术成就的最大甚至惟一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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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自我的提炼体现在最终作品和行为里必然和对音乐形式的探索结为一体，但两者是先后、主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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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尽管摇滚艺术家最初就具有异于常人的个性（敏感和爱憎），但伴随着他们的自我提炼还会不断变得更敏感和极端，这出于他们维持艺术生命和巩固原创性的本能；哪怕自己身上最微不足道的方面，他们也要追求最鲜明独特的形式；最后他们身上爱和恶两者的质量都大到他们承受不了，精神崩溃或濒临崩溃。这往往不是他们有意识的行动，而是精神上的自发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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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钟爱也需要自毁式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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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条不归路：当他们决定或被迫停下来时，他们的艺术生命就终结了。“死了”的摇滚艺术家仍然可以写歌和表演，但那是另一种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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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摇滚比别的艺术形式更需要艺术家献身，这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而仍在世的摇滚艺术家里有很多是“死了”的摇滚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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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自我的过度演绎和诠释是平庸的摇滚艺术家难以察觉的窠臼；真正的摇滚艺术家都是天才，而且具备天才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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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摇滚是属于天才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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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魔鬼的交易”，就是用凡俗的人生向魔鬼换取天才的成就，而必然伴随的是极端的孤独、矛盾、痛苦和疲惫；真正的摇滚乐哪怕表面欢快和生机勃勃，实质都是艺术家在堕入深渊的过程中发出的哀嚎。

2012.10.13  大理下关顺心同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