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51452|回复: 17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创] 回家

  [复制链接]

16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2-11-28 10:47: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老宋 于 2013-9-2 10:35 编辑

一阵尖锐的鸣声。我从梦中惊醒过来。
凌晨四点五十。惯性的随手按掉手机闹钟。
有课的日子总是懒睡到七八点的。我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身上酸重。想想要赶早车,咬咬牙爬了起来。
每次回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管睡得多沉都能一下子清醒。我坐在那儿,让腿耷下床沿荡了荡,脑后顿时爬起一阵凉意。睡了将近四年,床铺离地两米的高度还是每每让我心惊。肚子有点难受,我放了两个不响的屁。大概因为昨晚跟他们喝了啤酒,吃了不新鲜的肉吧。天还没亮。静悄悄的。瞟一眼对床,黑暗中,他赤裸着身子躺在那儿,呼噜声很响,四肢大张着,呈现类似挣扎的姿势。被子估计是夜里蹬掉了,此时他身上只剩一条黄蓝条纹相间的裤衩。我晕晕的坐着,他嘴里忽然蹦出连串梦话,“我怕了”、“我可不敢”之类,屋里黑漆漆,反倒弄得我怪害怕的。临床同路回家的室友翻个身,裸睡中露出滚圆的屁股,胖子特有的白而宽厚的脊背在暗处扭动几下。
肚子隐隐酸痛。预感要拉稀。走廊很冷。跑进厕所,果然拉稀。起身回屋,正撞上同路的室友也慌慌张张奔往厕所。
酒精果然不是什么美妙的东西,对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学生来说。
两个家在远地的室友各买了别日的车票,还在上面酣梦。我突然意识到此刻寝室只剩我一个活人了。
光着身子在镜前端详自己刚洗过的脸,我告诉自己:英气逼人。抹了一点甘油,挤爆了两个酒刺,理了理枯燥的头发。
嗯。英气逼人。
一张孩子的脸在镜子中缓缓浮现出来。
小时候的我的确很好看,那种好看大概来自于敏感的眼神和乖顺温吞的气质。她总是抱着我跟单位里的阿姨打招呼,粘稠的言语总使我感到不适。
一次,我玩的入神,在她单位的院子里走远了。她傍晚下班,没找到我,喊了又喊,最后在工地沙堆边看到沾了满身沙土的我。她的样子很吓人。她打了我。应该是唯一一次吧,她几乎从不舍得打我。
那时她单位里有成排的红砖房子。白水泥墙围。杨树林,树干粗实高大,在刚刚换上薄衬衣的五月落下串状的杨树子,黄绿中透出微红,风一吹,满地蠕动像肉虫子,这情景使我不禁头皮酥紧,小时候的我酷爱虫子,是在读小学吧,喜欢在校广播楼的墙角挖鳃金龟。擅长跑步,三千米和四千五百米米的长跑,幻想拥有一双胶底球鞋。那时我还在一场关键比赛里踢进了一个球。球的方向跟预想的方向恰好相反,无辜的守门员和我傻呆呆看着对方,不敢相信球进。还记得他的名字里有个被寄予无限感情色彩的“冠”字。他脸上有碎色斑。女生们像通常那样为我尖叫着,我觉得自己头上仿佛笼罩罗纳尔多的光环。我知道班里一半以上的女生都喜欢我,那个眼神敏感、四肢发达、喜欢卖弄自己粗劣球技的男生。
镜子里一颗黄牙在黑暗里反射微暗的晨光,一晃一晃。我一惊,赶紧合拢自己傻笑裂开的大嘴。我极度厌恶这颗歪扭畸形的右切齿,发黄,并且向内歪斜,我把自己青春期变丑的全部因素都归咎于它。因为不愿忍受拔掉四颗牙的痛苦,小时候我拒绝带正畸牙套。她说,以后长大了会很难看,你会后悔。
是从哪天起自己身边的女生渐渐变少了呢。又是从哪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乖孩子了呢。
食堂边卖饮料的大爷还没出摊吧,我是不愿他看到我的行李包而问起什么的。早晨的学校寂静无人,略显清冷。突然想起手机充电器没拿。室友说,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整天忘这忘那的。我也就嘿嘿的笑了。他是寝室的大哥,换做大一,他坚持自己的灰指甲由脚气引起,我都会与他争执。他那种直接中夹带酸臭的强势性格早已使我习惯退让。我的充电器插针接触不良,要保持手机倾斜四十五度并且倒置,充电器才能工作。这高难度的插入总使我联想起某个日本视频中的镜头,感到下流痞气,像vans帆布鞋的痞气。到底要不要窝回去拿呢。家里有同样的充电器。是她的。用她的东西总让我感到一丝别扭,不过别无选择。我的充电器是上大学那年她买给我的。
早晨空气微冷。学校里路面干净的反常,是节日的原因吗?这种带有伪装意味的整洁使我有些不爽。我使劲朝地上吐了口痰。路两边摆了些盆花装饰。冷空气里,花蔫蔫的耷拉着,像家里那条褪色的紫裙子。大学我究竟逃了多少节课呢。转过白色实验楼的阴影,清晨的阳光斜刺了过来。
起的挺早,可还是折腾了太久,坐上轻轨已经六点十多分了。我习惯手机调快几分钟,具体是几分钟我也不知道。错误的时间反倒带来奇怪的安全感。我躺坐着,室友在对座闭目养神,我漫不经心的欣赏他下巴上胖嘟嘟的赘肉。我对胖子有种特殊的喜爱之情,他们就像一团巨大的肉。迷迷糊糊过了几站,一个女人上了车,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我旁边坐下了。她的蓝卡其布工作服和绿胶鞋上沾着板结的石灰,粗实油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大团,散出几丝细茸,两手透着紫红,指头粗壮。石灰粉填充了她手上的皱纹,手背皮肤就越发显得干裂发白。我想,她是c城早出做活的瓦匠吧。她紧紧抱住一个羞赧的、无地自容的大帆布袋子,里面鼓鼓的不知装的些什么,一只带有淤滞黑垢的木柄从袋口支出来。
跟主人一样,袋子也沾满石灰。我下意识地把这袋子贴在我腿上的部分往旁边推了推。
这女人会不会为此感到不好意思呢。
这疲倦的、显出提前衰老迹象的女人。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双女人的眼睛,心蠕动了一下。
迷迷糊糊中车转了几个弯。曦光透进巨大的车窗玻璃。眯起眼,光线变成了橘红的圆块。某种熟悉的温暖。想起了小时候喝的麦乳精。
车过隧道,水泥墙上闪过几幅涂鸦。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图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作画,该是附近那些爱卖弄的艺校生在夜里不通车的时候提了颜料桶来的吧。画的是什么意思呢。像某种图腾。月台两旁飞驰过的树奇形怪状。市里的观赏垂榆树刚被移栽到路边时都是经过悉心修剪的,朝其他方向生长的枝条都会被剪掉,剩下的枝条乖顺一致的下垂。几年后,被剪断处以更凶猛的长势朝四面八方凌乱地伸出枝桠来,使这些树看上去像一个个头发飞散的疯女人。有轨车的玻璃窗,边缘呈现淡橘色的蓝色天空,造型复杂的钢筋白水泥电线杆,草坪外深绿的树和草坪中深绿的草,透红的爬上石墙的藤蔓...这一系列组合突然让我想到了《挪威的森林》。怎么会想起它来的。大概我脑海中的日本就是这个气质吧,如果再有只秋田犬蹲坐在近景中的话。不知道披头士究竟哪里打动了村上春树,我也丝毫不觉得这歌跟这书在气质上哪一点相协调。
直子的死跟玲子是不是有很大关系呢。渡边把绿子的事写信告诉玲子,他是叮嘱玲子要向直子保密的。这之后不久,直子自杀了。
也许避免给精神病人过多刺激他们就不会做出格的事了吧。
我不喜欢看书,通常用手机聊天软件打发时间。不过我喜欢谈起某些书,并在公共课上女生坐在旁边时徒劳的提高音量。
《挪威的森林》是cc告诉我的。我想到了相隔两千公里的cc的脸。每次给她打电话心都会紧张的发颤。她是我的网友。女网友。我胃里一阵翻腾,胸口酸涩。
右侧睾丸隐隐疼了起来。
迷迷糊糊下了轻轨,进了火车站。我说真渴啊。室友马上问我是否要水。我说不、不,语无伦次的解释了一阵。最后他还是给我俩买了两瓶可乐,我也就接了过来。我一口气喝掉了一半。我习惯这样喝可乐,因为不想让甜味消失所以握住瓶子持续往嘴里挤,直到嗓子被爆裂的气泡刺痛得不能喘息为止。我人生中第一次喝可乐就是在c城。可乐机,十块钱,她用我们随身带着的大玻璃水杯给我接好端了过来。在广场边铺着粗花岗岩的空地上,我坐在白色塑料椅里等她。她在那给我拍照。广场中央立着很高的石碑,碑顶是一架绿色的军用飞机模型,纪念某场有邻国介入的战役。在一个小城孩子眼里,那模型就像真飞机那么大。我被要求对镜头做出一个微笑,扭扭捏捏的站在那,手一直在往下拉那条腿根处侧线开衩的、过短的裤衩。那时候我还没上学。她来c城的大型医院看那种慢性病。我们去动物园看犀牛。
来c城上大学后,我跟朋友无事闲逛,曾再次到过那个广场。周边的花岗岩空地处已经规划成了建筑区,顶端停着飞机的石碑不见了,可乐机更不复存在。
火车不出意料的晚点。候车室里人群密集。公共场所总是让我有点不自在。女孩们画着重重的眼影,涂着假睫毛,大声说笑。隆隆声传来,她们不出意料的使劲挤向检票口。为什么要挤呢,我想不出原因,只是任凭自己被塞进人群里。室友在我身后用力。候车室变得非常闷热,耳边充满了乱哄哄的人声。我觉得我们像一群蝇嗡嗡地扑向残骸。
我正低头咬着牙使劲,肩膀上突然感到一阵压力。是我身旁一个背着袋子的女人。她在狭窄的人缝中灵活穿行。
又是女人和袋子。
在穿着光鲜衣服的、扭捏青涩的学生中间,她的存在略显唐突。她背上的袋子很大。特别大。盖住了她的半身,甚至架在了我肩上。是暗绿色的塑料编织麻袋,附着干巴巴的暗黄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我马上联想到盖满了各个城市的尘土、烟头以及痰液的黑乎乎的地面,旧痰液风干后又被新痰液覆盖。我暗自叫苦,只能庆幸这袋子没有散发什么奇怪的气味。
候车时我注意到女人是把袋子坐在屁股底下垫在地上的,现在袋子又把主人压在了下面。这女人的脸已经被遮住,只能看清她脏兮兮的牛仔裤和绿胶鞋。我并不太想看到她的脸。我感到害怕。c城里有多少女人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作呢。
她臀部的金属装饰物磨掉了漆,闪着暗淡的微光。她还很年轻吧。
这是一只又重又脏的袋子,我感到心脏在拧紧。
莫名其妙感到很想骂一句什么,很想大声对这个女人吼脏话,操你妈的,把你的破口袋从我肩上移开。
突然我的心里猛颤一下。是那双暗淡的女人的眼睛。我脑子里的念头瞬间四散了。
编织袋在我的素色亚麻衬衫肩膀处留下了一块土痕。我掸了掸。心脏在拧紧。我不想被她看见我在掸衣服,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我感到羞愧难当。于我来说,衣服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一直喜欢灰土色的衣服,不太干净的那种,似乎它们能带来某种身份的暗示,催生出奇怪的安全感。室友看着我,暗暗发笑。上课的日子里我懒于梳洗,窝在寝室里,弄得像原始人般狼狈。早晨起床收拾行李过于匆忙,也忘记了洗头。这种公共场合里,我那积淤了一层油脂与尘垢的蓬乱头发很让人难堪吧。
其实我更讨厌的是被人盯住眼睛。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把自己弄成一副脏乱不堪的样子呢。
尽管我的卫生习惯极差,有时却会突然性的受不了脏。
我脾气温吞,四年里总有那么几个欢脱的喜欢跟我疯闹。一次隔壁寝室的用沾满土的鞋踢我屁股,我感到受辱,回敬几句,他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为了掩饰犯错后难言的羞愧,他又踢了我一脚,一面不自然的冷笑,更为恶毒的挖苦我:“看你这德行,你还嫌脏?”
我跟他扭打在了一起。后来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是打心底厌恶哪怕一丁点瑕疵的。因为我怕。
想起没搬家之前我们住的37平米的房子。红油漆的水泥地面和作为墙壁的粗木质隔板。她总是给我买那种小口袋装的海鲜味零食。小小的厨房,窗台上整齐摆着各色的小小作料盒子。一罐麦乳精。她抓油绿的蚱蜢给我玩,蚱蜢总是折了一只后腿,折断处渗出绿色的体液。楼区东北方向的油井压力仪表站围着矮矮的院墙,院子里长着高大的树。有棵杨树,主干分成两支,分叉的地方并不很高,我总骑在上面用肥皂水吹泡泡。仪表站的打更人用细竹条支成菜架。爬蔓蔬菜开着淡紫色的花,纤细的豆娘一动不动伏在竖直向上生长的茎上,纤薄的翅膜透射出带脉络的橘红色夕阳。下过雨,尚未铺好柏油的路面土地上湿乎乎的,总是积很多小水洼,水里倒映着没有云的天空和繁茂的树冠。她给我换上凉鞋,带我出去趟水玩。我总是把她用过的橡胶塞注射剂小玻璃瓶子放在水盆里洗了又洗,扣掉贴纸,擦得晶莹透明,用它装水洼里捉住的奇怪小虫子。虫子长着肉质的尾巴,左右摆动,细密的腿在背部的圆壳下拼命的游,搅拌着瓶子里浑浊的泥水,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叫鲎虫。我再也没有见过那种虫子。夏天她买回大而浑圆的西瓜,瓜皮淡绿,透着莫名的厚重感,上面均匀的分布着墨绿纹路。她给我买的漂亮玩具,多半被楼下的野孩子们骗走了,我是不敢要回的。很小的时候,我就从她那里学会了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秘诀,那就是节省。还记得那些夏季的夜晚,楼区外东南方向那个积雨的巨大深坑里传来阵阵蛙叫,和虫鸣声混杂在一起。从坑边吹来的风总是很凉爽,夹杂着附近楼区新婚的居民们倾倒垃圾的腐臭。
一次,她买了一块很小的奶油蛋糕给我,蛋糕精致如玩具。很多天过了我都没有吃它,拿来拿去,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才好。晚上她喝醉了回来,坐在沙发上,蛋糕翻了,正面的奶油图案被粉色的透明盒子压花了。她想尽各种办法哄我,可我还是哭个不停。于是她深夜下楼买了跳跳糖,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有一只血红的玩具舌头,卷曲着,一吹气就能伸直。但是她买不到蛋糕了。那时候已经太晚了,蛋糕店离家很远,早已经关门。
其实蛋糕只被压花了一小块。我哭着告诉她,说我宁愿她把整个蛋糕都弄烂。
哭累了,她给我冲了杯麦乳精,轻轻抚摸我的头顶。那天晚上我就那么睡着了。
人流推着我和室友在月台上不知方向的走出了很远。
是标牌写错了吗,是我们看错了?也许是标牌写错了我们又看错了吧。中年的男乘务员倚靠在车厢入口,懒懒的展开那些乡下旅行者们掏出的皱巴巴的车票,不愿多答一句话。我们车头车尾跑了个往返,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车厢。
火车快发动了。想穿过如此拥挤的过道略显艰难。车上人真多。这么多女生,我喘着粗气,心颤了颤。眼影,假睫毛。我大汗淋漓。人声嘈杂的车厢使我倍感闷热难忍。我觉得自己的衣服里正不断蒸发出一股怪味,汗液的酸臭混合棉布织物气息的怪味。不禁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整节车厢里的女生都闻到了这怪味,她们正东张西望寻找气味源并且暗暗发笑,我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别扭起来。
笨拙的挤过人群,找到了我们的位置。回家的人如此多吗。有酒味。我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坐下来,大腿酸胀。
早上去过厕所,刚刚路上本已经不难受的了,这会儿刚一坐下,肚子又开始疼起来。我想,放一个屁该会酣畅些吧。周围人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担心声音过大。即使声音不大,屁也实在不是什么美妙气体,又不易扩散。我咬牙忍住了,心里骂个不停。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不禁自嘲尊严的不堪一击,一个屁就能让它瞬间崩塌。我真的很羡慕那些胆敢在车厢里放屁的中年女人。她们染着黄发,乜斜眼睛,嘴角挂着倦慵而老成的微笑。我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这微笑中似乎隐藏着生活最主要的秘密。突然想起了兔子安斯特朗。我感到非常别扭。
火车开了。人群松散开来。
说来也怪,周围人一散开,我放屁的欲望也就不那么浓烈了,身上的怪味好像也散发了不少。
车是那种老式的绿皮车,车窗很难开。
很小的时候她曾带我坐这样的火车。她很费力的把车窗扳上去,用一根细线系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像放风筝一样放出舱外。口袋在逆风中上下翻动。她把线交到我手上,我也就不再哭喊。那时一到假期她总带我出门远行。也许是为了逃离什么吧。
我不喜欢车运行中的温暖平静,总是滋生出很多难以琢磨的心情。
记得上次回家,火车上遇到一个长的很清秀的女孩。她在过道对面的座位上。那列车旅客很少,我们四周没有人。她打不开车窗。我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打开,又笨拙的走回来。过了一会,我察觉到什么,又走过去帮她关上,一面故作镇定的开玩笑。她始终没有多说话,只是小声答着“嗯”和“谢谢”,投来羞涩的、善意的目光。
下车时我在前面蹲下假装系鞋带。她经过我身边,脚步似乎顿了下。那一刻我真想去要她的电话。
也许她是在c城工作?不过她背着双肩包,更可能跟我一样还是学生。她有着很大的黑褐色眼睛。我总是会暗暗喜欢那些眼睛漂亮的女孩子。
她身材娇小。皮肤白而干净。
我知道她只会羞涩的笑笑。
眼前浮现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穿着白色打底衫,没有转过头来。
一段熟悉的旋律在大脑中闪过。我刚想记住它并且哼一下,它就溜走了。我抽空大脑,塞上耳机。耳机中跳到一首浆乐队九十年代中期专辑的歌,节奏是低沉的咚咚咚,旋律悦耳,只是英语过于陌生了些。我会把自己最爱的专辑都小心的保存在手机里,即使不听它们。不过也偶有例外时候。上次耳机坏掉,正赶上那个倒霉的月份跟朋友出去玩多了,不到月中卡里的钱已花得所剩无几,一时半会也没心情听歌,我也就索性删掉了它们。还有一次隔壁寝的笑嘻嘻来找我,我删了不少专辑,存下了那段长达三个小时的日本视频。
想想自己,也并不是很爱听音乐,只是喜欢在有女生的场合大谈几个艺人的专辑罢了。
脑子空得厉害。我上qq看了看,又下qq。过了一会又上qq,又下qq。
我不希望被发现上线。我讨厌在那些不想说任何话的时候被熟人缠住,问起我不爱提及的日常和以后。不在线又总是觉得肛门四周很紧。想说话的人并不容易搭上话,搭上话说几句,不免觉得兴味索然。能说话的陌生人是没有的,即使有,又只是说说话而已。我隐身是有多久了呢,大约一两年了吧,或者三四年?
不觉想起了cc的脸。记得一天晚上聊天,我迷迷糊糊告诉她,毕业前我会去她那看看她。不会是今天了。我已坐上这列相反方向的火车越走越远。
过道对面有个女孩窝在男友怀里。书包是放在一边的,也并没有其他硌人的不舒服的东西,他们却总是调整怀抱的姿势,蠕动中身体彼此蹭来蹭去。我感到油腻难忍。
大概只有抱着才觉真实吧。隔着衣服的接触会不会降低安全感呢。
我正胡乱想象,突然生出一种直觉,这躲在男友怀里的女孩似乎在偷偷看我。
好姑娘。我没想到自己对她竟这么有吸引力。早上我已照过镜子的啊,头发一团焦,梨形的鼻子垮大,鼻翼侧面长有酒刺,鼻尖有黑头,嘴也垮大,嘴周围的皮肤干燥发白皲裂,牙焦黄,右切齿夸张的45度回凹。通常情况下,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在类似的这种非常时刻,也难免自觉帅气。她的注视使我顿觉周身蒙上一层梦幻般的诗人气质。我猜因为距离过远,她只能看清我漂亮的素色亚麻衬衫,看不清我这张刺激的脸吧。女孩总是更相信气场带来的第一印象。
我转过头去。这种情况下我是决不会看她一眼的。其实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让男人没安全感的漂亮。她的衣服胳膊部分是透明丝质的,晕出蒙着光泽感的上臂肌肤。刚上车时我已偷看过她的全身。她的微笑里暗藏隐蔽的媚态,足以让男人产生某些导致下半部分强烈反应的不雅联想。出于矛盾纠结的憎恶感,我极力摆出一副不屑的冰冷神情,一动不动面向反方向假装呆望窗外。我已经输了一回合,气场上绝对不可以被她打败。我要让她意识到,对于她的傲人脸部乃至身体,我的好感度也就这样了。我是不可能对她这种女人产生太多兴趣的。这类货色最多只能打动我的下面,如果她们肯自轻自贱到那种程度的话。
我要让她为自己那充满婊子气息的脸感到深深的羞耻。
我真想指着她的鼻子甩给她一句操你妈。想扇她耳光,撕烂她涂着口红的嘴。
突然我吃了一惊。
那双眼睛在暗处剜了我一下。一瞬间,我像颗破裂冒浆的果子一样瘫缩了。
车里憋闷得厉害。
火车上薯片竟然卖六块钱。
我的口袋里除了一张充满汗臭味的揉皱的车票,什么都没有。昨晚买酒花了太多钱了。
鞋里很热。很紧。我焦躁难耐,两脚在座位下隐蔽地相互蹭着,脸上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淡淡的表情,一面偷偷观察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到我不太文雅的举动。我脚上是一双黑色帆布鞋。这种外国牌子的鞋竟然会卖到三百块,第一次得到它们的时候我感到很吃惊。我的第一双帆布鞋是她带我买的。她自己从不穿那么贵的鞋。我一直很喜欢那双。穿得太久了,鞋两侧弯折的部分都裂开了口子,打过球会散发出酸臭,看上去脏兮兮的,倒是形成了某种奇怪的怀旧感。
脚底燥热无法挣脱的感觉让我几乎崩溃。我最最讨厌燥热和被束缚,现在两样感觉都有了。脚出汗粘住了鞋,后悔没穿袜子。我用大脚趾拼命扣挖着鞋垫,想撑开一点空间以便透进些凉气,可是徒劳。脑海里不住闪过脚底皮肤慢慢撕离湿乎乎鞋垫粘连的画面,感到作呕。
突然想到一本书中第一人称提到自己咬手指上的死皮,那是她的书。好像是叫感情历程。有关书中年代和劳动的记忆都已经很淡了,这个奇怪的细节却使我印象深刻。
cc告诉我,她发现学校通告板上的“贰”字多写了一个撇时,挣扎了很久,最后在傍晚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地把那撇擦了下去。
cc告诉我,她好奇的望进酒吧里,碰巧见到一个男人正在抚摸女伴的屁股。她回到宿舍,杀死了全部的盆栽和热带鱼。
我极度讨厌cc这种不知轻重的故作姿态,她触到了我记忆深处有关青春期的某些酸涩部分。可《挪威的森林》却又是cc告诉我的。我真的很想握cc的手,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见面。
以前的我曾把大量的心血耗在搭讪女网友上,偶尔想起不免感到清冷。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女生的文字,当时觉得她写得很好,她本人更好,立即倾心,直到后来看到更多篇不同才女呕出的垃圾。渐渐意识到文字不过是用笔自慰,久而久之,才女乱七八糟的琐事所感往往使我右蛋发痒。有时看着看着,不觉已经勃起。自从文字淡出我内心最柔软的角落,我登上qq删掉了不少女网友。后来得知那位曾使我颠倒的女生已改写短文字,几句话了事,不烦不累,也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表达不明的地方也便于用几个生涩的字眼带过,看过后很长时间我都有些郁郁不适,后来实在憋不住,悄悄进了qq空间,删掉了所有有损自身形象的幼稚大篇幅。
突然想到有人在杰克逊的颁奖会上跳舞。过道对面,打领带的男人在吃袋装的假牌子卤味,发黑的蛋黄粘在胡子上。酱汁弄脏了他的衬衫前胸,他却一点也没发现。真与假的区别在哪里呢。
我的肚子叫了起来。
想起她给我做的土豆牛肉饼,不知道她那时在哪翻到的食谱。有时候正巧周末,她会给我做腊肉香肠。那时候我很讨厌早饭,因为早饭只有一碗简单省时的、不敢多加盐的西红柿鸡蛋汤。那几年她下班很晚,灯泡照亮刷不完的餐具和洗不完的衣服,屋子里一片昏黄。记得有一次,她单位的某个阿姨半夜里哭着来我家里,只穿着睡裙。天已经有些冷了,最后几只蟋蟀发出沙哑的鸣叫,召唤着冻僵的雌性配偶。她抱着她。
那几年她给我做过一只捕虫网。那时我们已经搬离老楼。新楼区里的蜻蜓又大又笨,成群悬停在的阳光里,猛一伸手就能触到,蜻蜓翅膀不时振动一下,反射出刺眼的金色。广场的小拱廊,石柱上爬满葡萄藤,藤下的泥土上如果有很多黑点,那藤上一定黏着着慢吞吞的绿色肥大的蛾子幼虫。黑点是它们的粪便,圆柱形,表面坑坑洼洼,捻碎了,手指上抹开一道黑绿。贴满暗红瓷砖的花坛里偶尔会见到很大的黄凤蝶,一面用长长的口器吮蜜,一面磕磕绊绊的走过相邻的花蕊,走上阳光下半透明的花瓣,线一样细的腿总是踩空,它们扑腾着巨大的黄色翅膀以维持身体平衡,后翅边缘的眼形花纹拼命的眨着。我迷恋虫子一直到初中。那时的我喜欢观察不同形状的口器猎取食物时贪婪的样子。为了给我逮蝴蝶,她的腿被花坛边尖利的瓷砖角刮破了,露出苍黄皮肤下粉嫩渗血的肉。她把我送进一个数学老师的班级,因为我数学极差。老师喜欢讲一个老卡尔威特小卡尔威特与牛奶的故事,当然,我很少听在耳里。老师拿我没有办法,总是偷偷找到她。我不敢听她隐忍的叹息。她从不逼迫我做什么。整理家务时她总是苦涩的夸我长大了。她的浅笑中经常带一丝源于生活无助感的、对我极为浓稠的依恋,使我非常不适。
火车拐弯,阳光弥漫进车厢来。
身旁,室友跟他对面的阿姨聊得开心。我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脑袋,呆呆的望着他们。大概是那位阿姨主动找室友搭话的。我渴望交流然而缺乏技巧,这时常困扰我。我不喜欢跟陌生的异性说话。当一个漂亮女人盯着我的眼睛,我总觉得自己脸上什么地方沾着一块未干的鼻屎。
阿姨选择的聊天对象是室友,不是我。这也合情合理吧。
室友长的胖乎乎的。脸很和善,白白的透出健康的红晕,阳光,富有亲和力。而且室友总是带着微笑,大嘴傻乎乎的裂开着。而我阴郁的黄脸——我已不愿费力找些让人恶心的词来形容自己的脸部。可以做个文雅的比喻,室友的脸属于相对古典的派别如《蒙娜丽莎》,我的脸则属于某种新派如《星月夜》,而且似乎被画中那团可怕的火焰烧过。如我这种美学特征集中体现在脸上的类型,该如何排遣掉难以示人的苦涩呢。
不知过了多久,室友到站了。并不像我背很大的包,室友回家向来轻装,只带一个小包,里面装一袋果冻,几只桔子。
我感到家已临近了。
过道对面有女人在讲免疫缺陷。她似乎是带小孩去看望外婆。她让男孩脱了鞋在座位上跳骑马舞。孩子撒欢起来。我极度厌恶那些在公共场合充满表现欲的孩子。我讨厌小孩子做出过分欢乐的狡猾讨巧的笑容。是我自己心底过于晦暗吧。
对座的阿姨突然跟我搭话,说我手机打字真快啊。我笑了笑。过了会她又跟我的对座,她的邻座,聊起车窗外田野上种植的作物。我开始注意到这女孩。她穿一件钴蓝色的呢料衣服,披在身上的,我不知道这种衣服叫什么,下摆可以伸出胳膊。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手非常白嫩,手腕和手指都很纤细。这是一双学生的手吧。我注意到她的粗腿根和抽了一绺丝的黑丝袜,有点厌恶,奇怪的是她的脸却不胖。她长得安静清秀,留短发,眼睛很小,但挺可爱的。我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暗流,瞬间扩散为某种温暖感。不晓得这是哪种荷尔蒙在起作用呢。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下面正在不自觉的起反应,连忙直起身子调整裤子裆部的褶皱遮掩。
我想她的腿显粗可能是由于受到座位挤压的缘故吧。
放眼望向车窗外她们讨论的田野。果然已经是秋天了吗。阳光下空气充满干燥感。农作物的绿色很好看。树的绿色也很好看。我从小就对绿色植物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我想,用不了几天,这些绿色就会变成枯黄。冬天一来,枯黄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一个世纪之后呢?这片土地也将不复存在。天空很蓝,像一整块透明纯净的凝滞胶状物,没有一片云。注视这样的天空会让人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眯起眼睛,强硬的阳光变成一些橘红色的圆块。眼睑很温暖,是午后特有的温暖。我想,我的眼睑可能正在进行光合作用呢。
真疲倦。
我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
每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在脑海里闪现出来。很多张专辑。我总是跟网友一遍一遍推荐专辑,乐此不疲,特别开心。我想,有女生在场的话会更开心吧。看着自己列出的专辑,内心总是充满幸福感,表现欲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那感觉就像经过了一次酣畅的打飞机,全身充满温暖,慢慢渗透,直到消失...
我看到无数家酒吧的灯光在夜空下闪烁,长头发的艺人敲打着爵士鼓,摇晃着贴满长发的脏兮兮的脑袋。看到房子和农场,在北卡罗来纳森林山区的旷野上,地下室充满录音器材,远处有连绵的巨杉林,有大湖,就像马萨诸塞州那个被树林环绕的湖,烟雾缭绕的湖面,升起手托蜡烛的女人...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只穿一条裤衩就去了学校东南角的机械实验室。班里两个女生在背后低声议论,我转过头,其中一个女生抿嘴憋笑,提醒我裤衩后面破了个洞。我脸红不已。这条裤衩我现在就穿在里面的。我对它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它宽松透气,没有一点束缚感。我穿它是有多久了,它已经有点褪色,有点汗渍暗黄的洗不净的感觉。裤衩屁股正后面的部分已经磨得很薄了。我总担心有一天它会给磨漏了,梦中竟然真的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
火车开始减速了。
脑仁很疼。后脑勺上两块突起的骨头也很疼。被刹车声从梦境拽回到现实里,身体的酸痛感非常清晰,而且似乎加重了一倍。这刹车声是一阵让人牙根发麻的吱吱吱吱,伴随这阵巨响,车身也颤抖起来,像高潮来了。车窗外,s城熟悉的老楼,在夕阳中显露出温暖的倦态。
到家了。
暮色沉沉从暗蓝的天空中压了下来。
我知道,我终究要回家的。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1 顶480 踩0
X

172

主题

56

好友

5019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Heilan Super Team

2#
发表于 2012-12-15 20:22:20 |只看该作者
写得不错。
我想当谐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

主题

0

好友

75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3#
发表于 2012-12-25 08:33:28 |只看该作者
写的真不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6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4#
发表于 2013-1-5 11:28:01 |只看该作者
X 发表于 2012-12-15 20:22
写得不错。

问好版主!问下要是想改写过的文章怎么办?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whoah,and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yeah.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6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5#
发表于 2013-1-5 11:28:29 |只看该作者
不吃鱼的猫 发表于 2012-12-25 08:33
写的真不错

问好!我也喜欢泰勒德顿!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whoah,and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yeah.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9

主题

2

好友

2296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6#
发表于 2013-1-7 20:03:20 |只看该作者
这篇这会才注意到,差点要错过了。看你文字的感觉真好,而且最难得是这种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全篇结束。这一篇,学习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7#
发表于 2013-1-8 17:21:18 |只看该作者
这篇越到后面感觉越好。最初还有现实与思绪转换的零碎感,到后来全都融为一体了,那些思绪看似飞散,其实踏实细腻。“她”的感觉也好。总之是文章的一种气质。
只是有点疑惑我对她的感情,似乎摸不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6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8#
发表于 2013-1-9 12:35:33 |只看该作者
余余 发表于 2013-1-7 20:03
这篇这会才注意到,差点要错过了。看你文字的感觉真好,而且最难得是这种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全篇结束。这一 ...

问好版主!
为了宣传这篇我不惜忍住菊门缩紧,好几次上黑蓝都不回复,就为了防止沉帖子,均匀错开时间,每次回复都能骗到一次置顶,哄点阅读量,真太不容易了。
感谢正面评价!太让我激动了!本身我就懒,加上越来越麻木了,要写点什么太困难了,激情不再的感觉,只是憋得心里难受。太需要这些正面评价了,不断刺激自己的虚荣心,才能继续写下去,所以真心感谢版主的正面信息反馈!
请问版主怎样才能改以前发过的帖子?另祝开心顺利

点评

夜跑跑  帖子左下角(签名下面),有回复、编辑两个按钮。点编辑。  发表于 2013-1-9 13:42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whoah,and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yeah.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6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9#
发表于 2013-1-9 12:40:24 |只看该作者
sunnyicecream 发表于 2013-1-8 17:21
这篇越到后面感觉越好。最初还有现实与思绪转换的零碎感,到后来全都融为一体了,那些思绪看似飞散,其实踏 ...

问好!
我对她的感情我也搞不清。
想把她处理成这样一种感觉:在主人公的大脑里概念不明晰,但是主人公每次行为都会不自觉受到它的影响,就像潜意识作用那种。可能写的感觉不太对,回头再瞧瞧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whoah,and everybody in the house says yeah.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9

主题

2

好友

2296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10#
发表于 2013-1-9 13:35:1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余余 于 2013-1-9 13:37 编辑
老宋 发表于 2013-1-9 12:35
问好版主!
为了宣传这篇我不惜忍住菊门缩紧,好几次上黑蓝都不回复,就为了防止沉帖子,均匀错开时间, ...


你的这种心情我很能体会。
发以前改过的贴?——那你再重新开个新贴好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4-4-29 14:20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