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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兵来临——选自奈保尔的《米格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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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2 10:03: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3-12 10:04 编辑

                          直到大兵来临


爱德华,海特的兄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我始终认为他有意与我们疏远是件可悲的事。他过去一直帮着海特喂奶牛。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海特一样安于现状,乐呵呵的。他说他再也不去搞女人啦,打算把精力集中在板球、足球、拳击、赛马和斗鸡上。那样,他就再也不会有烦恼,也不会让他有什么苦恼的奢望了。
像海特一样,爱德华极其崇拜美丽的东西,可他并不像海特那样热衷收售各种漂亮的羽毛,爱德华喜欢绘画。
他最喜欢的图案是一只棕褐色的手握着一只黑色的手。他画的那只棕色的手就像一只活生生的棕色大手。他还画湛蓝的大海,翠绿的山峦,光线和阴影处也处理的很好。
爱德华亲手把自己的画用红纸板镶嵌起来,爱德华的作品委托给像萨尔沃特里、福卡梯、约翰逊之类的大商店里代销。
可在街上,爱德华并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物。
他一见到墨尔根太太穿上一件新裙子,便说:“喂,墨尔根太太,你穿的这裙子真漂亮,不过我觉得还应该再画上点图案才好。”
或者当他看到埃多斯穿上一件新衬衣,便说:“喂,埃多斯,你小子穿上新衬衣喽,知道吧,你最好还是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要不没准哪天就让别人给偷了去,告诉你吧,我会给你写上。”
他就这样糟蹋了不少衣服。
他还有爱把自己的领带送人的习惯,常听他说:“我送你点儿东西,拿去戴上吧,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送你的。”
要是谁没扎上那领带,爱德华就会火冒三丈吼叫起来,“瞧瞧这般黑人多么不知好歹。大家评评这理儿,我看这人没扎领带,就坐公共汽车到城里去,跑到约翰逊商店,找到男子用品部,从那姑娘那里买回一条领带才坐车回来。我回到家,拿出画笔,调好颜料,用笔蘸上颜料,往领带上画。我足足干了两三个钟头才画成,结果怎么着,这家伙却不扎我的领带。”
其实爱德华除了画画以外还干了不少事。
那天,我刚搬来街上没几个月,爱德华说:“昨晚乘公共汽车从考科瑞特回来时,一路上我光听到汽车压碎螃蟹的声音。你们听说过有椰子树和沼泽地的那个地方吗?那儿的螃蟹遍地爬,听说爬得椰子树上都是。”
海特说:“满月的时候就有不少螃蟹出来,今晚咱们去跑一趟,抓些螃蟹。”
爱德华说:“我也正要说这事。咱们把那帮小家伙儿也带去,那儿简直多极啦,他们也能捡到不少。”
于是,我们这班小哥儿们接到邀请。
爱德华说:“海特,我在想,咱们要是带上把铁锹抓起螃蟹来就省劲多了,那玩意儿多极了,用铁锹铲就行了。”
海特说:“好吧,咱就把牛栏里的铲子带上。”
爱德华说:“那就妥啦,喂,你们都有结实一点儿的鞋吧,你最好把结实的鞋穿上,那些螃蟹可不是闹着玩,稍不留神,它们就把你们的大脚趾头夹掉了,你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海特说:“我带上打扫牛栏用的护腿套。”
爱德华说:“还有,你们最好带上手套,我认识一个家伙,那天去抓螃蟹,突然发现他的右手没了。再一细瞧,原来是让螃蟹夹掉了四个手指头,那家伙跳起来哇哇大哭。咱们可得留神儿点,你们这些小家伙没手套用布条把手缠起来就行啦,保证没事儿。”
于是当天夜里,我们搭上考科瑞特的公共汽车,海特腿上绑着护腿套,爱德华也带上了护腿套,我们其他人带着弯刀和麻袋。
海特那把清扫用的铁锹发出阵阵恶臭,熏得车上的人直捏鼻子。
海特说:“让他们也闻闻这味儿,他们爱喝的是牛奶,就是这些牛身上挤出来的。”
人们看到护腿套、弯刀、铁锹和麻袋都很快地把目光移开,闭上嘴不说话了。售票员也不过来收钱。车上鸦雀无声,直到爱德华开口打破了沉静。
爱德华说:“咱们尽量别用弯刀,弄死了可没劲,争取捉活的放进口袋里。”
许多人都在下一站下车了,车开到马库拉普路时车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售票员也跑到前面跟司机聊天去了。
车快到考科瑞特终点站时,爱德华说:“哎,天哪,我忘了件事,咱们可不能把这么多螃蟹搬上公共汽车呀,我得去打个电话叫辆卡车来。”
他在终点站的前面一站下了车。
我们在明亮的月光下走了不一会儿,便离开大路进入泥泞的沼泽地。海风阵阵袭来,到处都散发着海水的腥臭,椰子树下是一片阴影。我们又走了不远,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风也停了。
海特喊:“小子们怎么样啊?留神你们的脚丫子,我可不想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回家的时候只剩下三个脚趾头。”
博伊说:“可我连一只螃蟹也没见着。”
十分钟后,爱德华回到我们中间。
他问:“你们装了几麻袋啦?”
海特说:“好像有不少人都在打这主意,早把螃蟹统统抓光啦。”
爱德华说:“扯淡,你没看月亮给遮住了吗?咱们只好等月亮出来后再逮喽。坐下,小子们,咱们一块等吧。”
月亮在云彩后面呆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博伊说:“太冷啦,我想回家,我看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螃蟹。”
埃罗尔说:“别去理博伊,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害怕天黑,还怕螃蟹咬他。”
此刻,我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达声。
海特说:“好像是卡车来了。”
爱德华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卡车,我向山姆公司要了一辆大卡车。”
我们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等月亮出来。突然,十几支电筒一下子照在我们身上。一个人吼道:“别给我们找麻烦,谁要是敢耍滑头,就砸断谁的骨头。”
我们看到差不多有一个班的警察把我们团团围住。
博伊裂开嘴哭起来。
爱德华说:“到处都有人殴打他的婆娘,到处都有人打劫,你们这些警察干嘛不去做点有用的事?偏偏到这里浪费时间,走开吧。”
一个警察说:“你哆嗦什么?你嘴巴痒痒了还是怎么着?”
另一个警察问:“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爱德华说:“只有螃蟹,可是留神,都是些大螃蟹,当心会把你们手夹掉。”
没人过来打开麻袋看,一个臂章上画着若干道道的人说:“如今所有的人都学坏啦,都他妈的像美国佬一样油腔滑调。
一个警察说:“他们有麻袋、弯刀,还带着铁锹和手套。”
海特说:“我们刚才在逮螃蟹。”
警察说:“扎着护腿套?老天爷什么时候发明出需要扎上护腿套逮螃蟹?”
我们花费了不少口舌才使警察相信了我们所说的话。
那个领头的警察说:“我非揍那个打电话报警的混蛋不可!他说你们正在策划谋杀。”
警察终于走了。
天已经太晚,我们没能赶上最后一班汽车。
海特说:“我们还是等爱德华叫的大卡车吧。”
爱德华说:“我想那辆大卡车不会来了。”
海特一字一顿,似笑非笑地说:“爱德华,你是我的兄弟,可是,你知道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爱德华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后来战争爆发了,希特勒占领了法国,美国兵开始进了特立尼达。至高无上的入侵者带来了那首风靡一时的克利普索小调:
我和我贤惠温柔的妻子生活在一起,
直到大兵来临抢走我的老婆。
特立达人第一次人人都有工作,而且美国佬给的薪水蛮高。外来者们唱道:
遍地金钱!
杨基美元.哎!
父亲、母亲和女儿
一起为杨基美元工作!
爱德华不再去牛棚干活,到查格拉马斯的美国人那里找了个活儿。
海特说:“爱德华,我说这么干,你可真是个傻帽儿。美国佬不会永远呆在这儿。现在挣大钱,三四年后没饭吃,真是不划算。”
爱德华说:“这仗看起来还要正经打几年。美国人可不像英国人,他们是让你玩命干活,可也真舍得给钱。”
爱德华把属于自己的那些牛卖给了海特。这是他离开我们的前兆。
爱德华彻头彻尾地投靠了美国人。他的衣着越来越美国化,还学会了嚼口香糠,就连说话也拚命撇美国腔。除了星期天,我们很少见到他,这使我们感到自卑。他开始注意衣着和服饰,他戴上项链,还学那些网球手,在手腕上缠些布条。这种时尚在当时西班牙港的时髦青年中风行一时。
爱德华并没有停止绘画,但不再送画给我们,我想大多数人都会为此感到欣慰。他参加一些绘画展,结果连个安慰奖都没有得到,他对特立尼达的怨恨更加强烈。
一个星期天,他说:“我真他妈的蠢,竟把自己双手画出来的作品送给特立尼达人品头论足,他们懂什么?哼,我要是个美国人就不一样喽。美国人才算是人,他们明事理。”
听爱德华那么说,人们会感到美国的确是个由伟人构成的超级大国,他们住在大房子里,开着天下最庞大的汽车。
一天晚上,我和爱德华步行去码头,经过美国兵营,透过电丝网可以看到露天电影院的巨大屏幕。
爱德华说:“你瞅瞅,在特立尼达这么个破烂的小地方,他们都盖这样的剧场。在美国还不知会盖成什么样。”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不远,遇到一个站在岗亭里的哨兵。
爱德华用他那地道的美国腔打招呼:“有事吗?乔?”
真令人惊奇,那个哨兵在钢盔下的目光凶狠地扫了他一眼,便与爱德华热烈地交淡起来,他们一个比一个起劲地说着脏话。
我们回到米格尔街时,爱德华十分得意,对我说:“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跟美国人谈的多么投机。”
后来当他见到海特时,说:“那个晚上我和一个美国人,是个铁哥们,聊天,他告诉我只要美国一参战,战争就结束啦。”
埃罗尔说:“我们才不会打赢呢,只要让安东尼.艾典当总理,战争就很快结束啦。”
爱德华说:“闭嘴,毛孩子!”
爱德华最大的变化是开始谈论起女人,在此之前,他一直说他再也不会和女人来往了。他说很久以前被女人伤透了心。他发誓再也不和女人往来,那个是谁也说不清的悲剧。
如今星期天,爱德华常说:“你们真该看看他们在基地里有什么样的妞儿,可不像特立尼达那样傻妞儿,根本没法儿比。那些妞儿有味道,上档次。”
我记得好像是埃多斯说了一句,“我看你不必为此担心,他们不会来纠缠你,那些妞儿要的是肥肥大大的美国佬,你很安全。”
爱德华骂埃多斯是虾米皮,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爱德华开始练举重和跑步,他又开始追赶时髦,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时在特立尼达的年轻人全都迷上了健身运动,几乎每个月都有健身比赛。海特常常为了宽慰自己,说:“甭操心,这事长不了,你等着瞧。他们现在嚷嚷着练块儿,练肌肉,等他们停下来再看会怎么着?他们叫做肌肉的玩意儿统统都要变成肥膘,知道吧。”
埃多斯说:“在菲利普街的牛奶站,你能看到最有趣的事是,柜台前排着长长的一队黑小子等着买牛奶喝。他们全都穿着无袖紧身运动衫,裸露着粗壮的胳膊。”
大约过了三个月,爱德华也穿上无袖紧身运动衫,在我们面前亮相了,他的确变成一个强壮的家伙。
现在,他开始谈论在基地那些追求他的女人。
他说:“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
人们打算组织当地一些艺术家天才进行演出,爱德华说:“别让我笑掉大牙,也不想想特立尼达能有什么样的天才?”
首次演出通过电台转播了,我们全在埃多斯的房子里收听。爱德华一直在笑。
海特说:“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去唱歌呢?”
爱德华说:“为谁唱?特立尼达人?”
海特说:“为他们做件好事嘛。”
出乎意料的是爱德华真的开始唱歌了,直到一天海特终于忍受不住,来到街上说:“我实在不能跟爱德华住在一起啦,我想他还是搬出去好。”
爱德华搬家了,不过没搬远,仍住在我们米格尔街上。
他说:“是件好事,我厌恶牛的气味。”
爱德华参加了当地艺术家的一场演出。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得个什么奖,那场演出是由一家饼干公司主办的,我猜想获奖者会拿到些钱。
“他们给那些没有获奖的人每人发一包价值三毛一分钱的饼干。”海特说。
爱德华得到一包饼干。
他没拿回家,把它扔掉了。
他说:“扔啦,我凭什么不能扔掉?你听我说,特立尼达人根本不识好歹,他们天生愚蠢。在基地里,美国人请求我唱歌,他们知道什么是艺术。那天在基地干活唱歌时,上校过来告诉我,说我有副好嗓子,他请求我到美国去。”
海特说:“那你干嘛不去呀?”
爱德华恼怒地说:“等着瞧吧,看我会不会去。”
埃多斯说:“那些追你的女人们怎么样?她们是否追上你了,还是把你越过去啦?”
爱德华说:“听着,小子,我可不想和你翻脸,做件好事,闭上你的嘴。”
每当爱德华带着他的美国朋友到他家时,他总是装做不认识我们的样子。他和他们在一起时,像美国人似的抱着胳膊,松松垮垮的样子,实在叫人觉得好笑。
海特说:“他挣的钱全用来买朗姆酒和姜汁酒,全是为了讨好那些美国人。”
我想,也许是我们都在妒忌他。
海特开始说:“到美国人那儿找到活儿并不难,我只是不愿意多个老板而已,我喜欢自己当老板。”
如今,海德华已不再和我们在一起了。
一天,他哭丧着脸来找我们说:“海特,看来我必须结婚啦。”
他说这话时带着特立尼达口音。
海特感到不安,他问:“为啥,为啥,干嘛非要结婚不可?”
“她怀孕啦。”
“你可真他妈的逗,把女人肚子搞大了就得结婚?真是活见鬼。你是怎么搞的,非要和其他所有的特立尼达人不一样?真成了美国人?”
爱德华提了提他那美式紧腿裤,做了个美国电影演员常用的表情,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这姑娘不一样。的确不假,我以前也曾恋爱过一二回,可这妞儿真的就是不一样。”
海特问:“她同意吗?”
爱德华说:“是的。”
海特说:“爱德华,你是成年人。毫无疑问,你已经下决心与这姑娘结婚了,干嘛还跑来找我,让我强迫你和她结婚?你是个成年人,你完全没有必要从我这里得到做这事或那事的许可。”
爱德华走后,海特说:“每次爱德华到我这里撒谎时就像个孩子。他骗不了我,尽管我没见过那姑娘,但我感到,如果他们结婚,他会后悔的。”
爱德华的老婆是个高个子,白皮肤的女人。她面色苍白,病歪歪的,似乎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爱德华对她的关心可称为无微不至,却从没有把她介绍给我们。
没过多久,街上的女人便开始对她评头论足。
墨尔根太太说:“那女人,是个扫帚星。我真替爱德华难过,他算是跳进火炕喽。”
比哈库太太说:“她可是个现代派,她们这种人需要丈夫在外工作一天,回到家还要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她们就知道往脸上搽胭脂抹粉,走到大街上扭屁股。”
海特说:“她怎么能生孩子呢?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爱德华完全脱离了我们这个圈子。
海特说:“她会带他下地狱的。”
一天,   海特隔着马路喊爱德华,“乔,过来。”
爱德华冷冷地看着,用特立尼达语问道:“你想干什么?”
海特微笑着说:“那孩子怎么着啦,什么时候生呀?”
爱德华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特说:“我就要当大伯了吗,难道还不能打听一下我侄子的事吗?”
爱德华说:“她不要孩子。”
埃多斯说:“那么说,她那时撒了谎。”
海特说:“爱德华,你撒谎了。全是你编造的故事。你知道她不要孩子,她并没告诉你她怀孕,你全知道,你想和这女人结婚,干嘛要编这些故事?”
爱德华非常忧郁地说:“如果你们非要知道真相,那就实话对你说,我想她不能生孩子。”
这个消息在街上的女人中传开,她们的结论都和我妈说的一样。
她说:“你见过脸色潮红又苍白的人生孩子吗?”
爱德华的房子里依然吵吵嚷嚷地挤满了美国人,尽管我们拿不出证据,但仍然感觉到爱德华与她妻子之间的关系不太妙。
一个星期五,天刚刚擦黑,爱德华跑来找我,说:“扔掉你看的破玩艺儿,快去喊警察来。”
我说:“警察?可我这样怎么能去找警察。”
爱德华问:“你会骑车吗?”
我说:“会。”
爱德华又问:“你有车灯吗?”
我说:“没有。”
爱德华说:“就骑这辆车子去,不要车灯啦,你赶快去找警察。”
我问:“我见到警察跟他说什么呀?”
爱德华说:“她又要自杀了。”
我还没骑到阿瑞厄皮塔大街便遇到了警察,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是警官。他说:“你打算跑多远,啊?”
我说:“我就是来找您的。”
另一个警察大笑起来。
警官对他说:“这小子够鬼的,是吧,我想地方法官会喜欢这个借口,这个借口我头回听说,也挺喜欢。”
我说:“快去呀,爱德华的老婆又要自杀啦。”
警官说:“哎,爱德华的老婆经常自杀吗?”说罢大笑起来:“那个,那个爱德华的老婆又要在什么地方自杀呢?”
我说:“就在米格尔街街口。”
那个警察说:“那小子是他妈的够鬼的。”
警官说:“没错,想让咱们放掉他,去找那个自杀的女人。别让这胡说八道的小子溜掉,你的自行车执照呢?”
我说:“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和你们一块回去,找那间房子。”
爱德华正在等着我们。他说:“去这么半天就找来两个警察。”
警察跟爱德华进了房子,门外的人行道上聚了一些人。
比哈库太太说:“我早就猜到会出这事儿,我一开始就知道会这么结束。”
墨尔根太太说:“这可真有意思,我希望能像她一样不能生孩子。她可倒好,竟会为不能生孩子而自杀。”
埃多斯说:“你们怎么知道她是为这事而自杀的?”
墨尔根太太说:“那还能为什么?”
从那时起,我开始为爱德华难过,街上的男人和女人们从没给过他机会。尽管爱德华在他家里举办了许多大型酒会,每当埃多斯喊道:“你为什么不带你老婆去美国,小子?那些美国医生灵的像魔鬼,知道吗?他们什么都能干成。”或是比哈库太太劝他带她去阿瑞厄皮塔大街上的加勒比医学委员会化验血液时,我能看出爱德华是动心了。
爱德华家里的酒会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奢侈。海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倒霉的是爱德华一个人。”
酒会自然不会给爱德华的老婆带来欢乐。看上去,她还是那么虚弱和暴躁。现在,我们有时听到爱德华提高嗓门和她吵架,不是我们街上常见的那种男人和女人间的吵架。爱德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恼怒,但实际又竭力取悦对方。
埃多斯说:“和我结婚的女人要是这样,伙计,我就狠狠地揍她一顿,非把她收拾的规规矩矩矩,像竹子一样直。”
海特说:“爱德华自讨苦吃,我看最蠢的事是他真的爱上那个女人。”
每当海特、埃多斯、或是其他大人和爱德华说话时,他都答话。可每当我们这帮孩子想和他说话时,他总是很不耐烦,他会威胁要揍我们,叫我们滚开。
可是,每逢爱德华经过时,博伊表现得比往常更勇敢,更愚蠢,故事撇着美国腔喊道:“干嘛去,乔?”
爱德华便会停下来,怒视着博伊,然后喊叫着朝博伊冲过去,他骂道:“看看你们这般特立尼达的坏小子们干了些什么?你要找死啊。”
一天,爱德华抓住了博伊,便开始抽打他。
每抽打一下,博伊就喊叫道:“别打了,爱德华。”
爱德华越打越疯狂。
海特跑过去,喊道:“爱德华,马上把孩子给我放下,要不街上就会出大麻烦了。快把他放下,告诉你,我可不怕你那粗胳膊。”
街上的人把他们拉开了。
博伊挣脱后,冲爱德华喊道:“你干嘛不生个孩子,揍你自己的孩子去。”
海特吼道:“博伊,你再说我就抽你的筋。埃罗尔,去给我找条结实的鞭子来。”
还是爱德华自己透露出那个消息。
他说:“她离开我了。”他用一种极为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来。
埃多斯说:“我很难过,爱德华。”
海特说:“爱德华,伙计,不该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爱德华似乎毫不在意。
埃多斯接着说:“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她。我觉得一个男人哪能和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结婚?”
爱德华说:“埃多斯,闭上你那张鸟嘴,还有你,海特,少来这套假惺惺的怜悯。我明白你们是怎么难过的,你们为什么笑。”
海特说:“谁在笑?哼,爱德华,你听着,去找别人发威风去吧,我可不吃你这套。其实,一个男人的老婆跑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像克利普索小调唱的那样:
我曾和我那贤惠温柔的妻子生活在一起,
直到大兵来临抢走我的老婆。
这不是你的过错,是美国人的错。
埃多斯说:“你知道她跟谁跑了?”
爱德华说:“你听我说过她跟谁跑了?”
埃多斯说:“没,你没说过,只是我的感觉。”
爱德华悲伤地说:“是的,她是跟一个美国兵跑了。我给那家伙喝过不少朗姆酒。”
几天后,爱德华跑来跑去地对人说这件事,他说:“他妈的一件好事,我可不想要个不能生孩子的老婆。”
现在再也没有人取笑爱德华的美国腔调啦,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欢迎他重新加入我们的行列。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我们很少见到他,如果不工作时,他就出去旅行。
海特说;“都是因为爱,他真的爱上她了,他是出去找她。”
有一个老婆叫美国佬拐跑、唱克利普索小调的家伙找到自己的女人,央告她回家时,她说:“伙计,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将和我的杨基大兵生活在一起。”
爱德华的命运正是如此。
他气急败坏地回来,非常沮丧,他说:“我要离开特立尼达。”
埃多斯问:“你去哪儿,美国吗?”
爱德华差点儿揍埃多斯。
海特说:“你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毁掉你整个生活,你这么干就像你是头一个碰上这事的人似的。”
爱德华没听进去。
月底,爱德华卖掉房子,离开了特立尼达。我想他是去了阿鲁凹岛,或是库拉索岛,在荷兰一家大石油公司打工。
几个月后,海特说:“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爱德华的老婆给那个美国大兵生了个孩子。”
(柏仙妮于2013年3月12日10:04分手工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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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在离开作者之前,预先抵达自足的境界;之后,审美标准随之而来,对作品进行了再创造。此时,作品已不归属于作者,作者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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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8 20:10:35 |只看该作者
这个米格尔街有好几个译本。。。。。。
我感觉张琪的译得最好,不过网上没有不全。。。。。。。

我之前买了一本,还是平装的,可惜后来送人了就没有了。。我就是看了那一本迷上奈保尔的。后来看他别的小说总是不够味。不知道是不是跟译者有关。

今天饥渴得想要看重看,搜来搜去搜不到最好的一版 。。
愁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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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仙妮  很汗。好像对版本没什么讲究。他这种写法比较淡,我也只看了他这一本。也只喜欢两三篇。  发表于 2014-5-8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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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8 20:41:20 |只看该作者
本来我也不会注意到版本不同。。。
不过,这本米格尔街九二年出的那本非常完美,据说当时印了一千本,卖了十年还没卖完。。。
后来奈保尔拿了诺奖,一时洛阳纸贵,结果好几个出版社都跟风来出……………………
但是译得真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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