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夜路 / 流浪狗

阿步

               

一个人的夜路


       夜里行走，看路灯下拉长的影子，看头顶上的星星。
       大风刮过去了，黄沙也刮过去了，还好，这是一个晴天。
       行走在这样晴朗的夜空下，总是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十几岁时的光景。

       那时初中，晚自习下课后，我们走读生才能回家。那一段夜路，一走就是两年。刮风走，下雨走，下雪也走。没有路灯，没有街边小吃，有的仅是路边人家窗子里透出的光和路旁高大挺拔的白杨。有时会有同伴，他们不来上课，我就独行。
       如今想来，竟也那般美好。   
       我喜欢独行。一个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好像，那是我一个人的世界，能走出一些小的欢喜，小的悲伤和小的梦想。然后，回到家里，在圆桌上，铺开格子纸，煞有介事地写来。爸、妈、姐姐，则在一旁看着电视，聊着天。
       这是一幅我千金不卖的画。

       升入初三的那个夏天，滹沱河里来了大水，一夜之间就填满了河道，淹没了我家房后的那座小桥。我家在滹沱河南岸，而学校在滹沱河北边。回家也成了一桩颇费周折的事。有近路，但是要穿过一片坟场。最终，我申请了宿舍，开始住校。
       整个初三，直到现在，我都很少有机会走那条夜路。它就像一条冬眠的蛇，沉睡在大地之下。

       不过，初三时，我倒是走过一次坟场。忘记是为了什么事情，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我却要回家。当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那片坟场上想起时，我的心里竟升起一种莫名的兴奋。我忘了害怕。等我想起要害怕时，我已经把那些白色的坟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住校的日子，是另外一种生活。但我依然喜欢一个人在夜晚的校园里游荡。不是不合群，而是我在想事情。我是那样迷恋我用一支笔建造出来的那个小世界。
       有一次，也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晚自习后，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在校园里逛。忽然就觉得那个夜晚，那样美。我想一个人走。所以，就趁他们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东西的时候，我藏到了一旁的花池里。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喊了好几声，我没有应答。我在花池里，看着他们几个四处张望着走开。
       在微薄的歉意过后，我看到整个夜晚，都聚拢到我身边来。就像这个夜晚，从外面回来，我把整扇窗都打开，我要把整个夜晚都迎进来。

                                                                                                                                       写于2013年3月13日晚

忧伤的流浪狗



       这并不是一只讨人喜欢的狗，只是它出现的时机比较对，正赶上公司原有的那只黄狗毫无征兆地死了。但是它太脏，一身黑毛都打了绺，还混着污垢。领导几次都说要把它弄走。可是谁也逮不着它：它怕人，只要一有人傍前，它就嗖嗖地往外跑。虽然它的毛发已经遮住了眼睛，但这并没有影响它奔跑的速度。等它发觉后面没人追了，它就停下来，转身立在原地，等机会再回来。
       幸好，门卫的几位师傅心眼儿好，虽然上面发话了，但可怜这也是一条性命，并时不时地给它吃的。一开始，师傅们也不是很精心，它也就饱一顿饥一顿。到后来，公司买狗的计划总是不见动静，这只流浪狗也便正式留下来，一日三餐总算是有了着落。
       虽然它是一条流浪狗，但是它性情并不狂躁，很胆小，从不对人发起进攻，也很少听到它大声狂吠。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存在于这个工厂之中。

       一开始，我也很讨厌它。它确实太脏了。可每次见到它，它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渐渐地，也便不那么讨厌了。甚至，每次出门，在门口碰到它（它现在习惯在门卫室门口卧着），还会吹个口哨逗逗它。而它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看着我出门；有时，它也会好奇地跟到门外，卧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好像要看我到底去哪里。
       有几次，门卫师傅想给它洗个澡。可没成想，喂它这么久，它还是时刻提防着，不让人近身。还想着给它戴上链子，栓到原来那条黄狗呆的地方，看来更是妄想。

       我们公司所在的工业园区，有不少工厂，每个工厂里面都会养上一两只狗。那些狗都干干净净的，一见到陌生人就要大叫一通，威风八面的。而我们的这只小黑狗，很少出门，也很少和别家工厂的那些狗追打。它应该也会有孤独吧。
       不过今天中午，我出去买烟，发现它竟然在我们前面的工厂门前和那只在这一片异常厉害的小黄狗卧在一起，晒着太阳。我朝它们吹了口哨，它的脑袋随着我的脚步转了半个圆，而小黄狗也没有冲我叫。

       时间快。到现在，它来这里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还和我们过了一个年，看我们放烟花。它应该把这里当家了吧。但是我们对它依然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叫什么，它多大了，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以后，它会去到哪里。
       只是，我隐隐感到，它那被脏兮兮的长毛遮住的眼睛里藏有悲伤。
   
                                                                                                                                                                        写于2013.3.14

蓝风

很童话式的小品，却愁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