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日记

蓝风

   近看《伍尔芙日记》，看得神清气爽的。

  日记，是一种可以很好让大作家降落的方式，尤其那些普通给人傲然之姿的作家。伍尔芙这个被誉之为女权主义者的作家，在很多人眼中，应该是多少有些凌人盛气的，难于接近，她的目光把你推到很远的地方。她的日记，则让她脚踝粘上了土壤的色泽，于是，我们看见了她的不安、焦躁、会心、温切，她和所有能够呼吸的人，完全没有二致。伍尔芙，复活了，因为真实的琐碎。

  她的每一部著作，构想，投入地写作，颓丧，渐入佳境的兴奋，出版的期望，受到批评时心绪的动荡、矛盾，几乎都一无挂漏地记录在案。通过这些记录，你走进了成品的幕后，你发现了什么，恍然了什么，叹息，或者激动不已，这都是在阅读成品时无法触及到的，是独有的喜悦，那是在田地上捡到遗落稻穗的感受，夕阳的辉光铺在你手臂，那时。

  她也记录了一些人与事，一些阅读的情形，甚至包括她厌恶的烽火，当然，还有她的伦纳德。她对曼斯菲尔德缺乏欣赏，指出她是在仿效奥斯丁，也确实，曼斯菲尔德的东西除了契诃夫，就是奥斯丁的影子，精致是没差，就是不够深入，成了一些小气的摆设，至少不少作品是这样。对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的态度，伍尔芙也有一个渐变的过程，由开始的迟疑到后来的推崇，并竭力促使其出版。普鲁斯特一直是她阅读的一个重点。

  她与福斯特的交流要多得多，也很重视这位评论家的意见。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往往使她迅速兴奋起来，一扫困扰着她的沮丧。哪怕是他的否定，她也觉得珍贵，因为那是真话。她不喜欢那些不着边际毫无意义的赞美。艾略特和詹姆斯甚至福克纳，她都既欣赏，又适度地持疑。她明确地说，人们很难在乎在世的作家。当然说得也是她自己。对于自己的声誉她一度相当重视，到后来，就抛开来，她宁愿隐居，只是与金钱无关的写作。

  二战的炮火毁坏了她的住所，她的伤心毫不掩饰。她为陷落在路易斯城的亲人们采购食物。她看着房间里粉碎的器具，她预感着来日无多，她构思着《波因茨邸宅》，她开始赞同一些曾经不太赞同的箴言，她老了，她觉得她所拥有的时间一定要用来再写点什么。


空旷的地方
文字松懈防御
海水静为河流再
为溪潭
一场晴好的戏剧
以哑默之姿达于极致

最近的距离
最远才能呈示
塑料的蓝点花朵
是一条阒寂的秘径
仿佛是
顺便都听得到擦过你衣袋的
水声

——《她的日记》

井井回

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