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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日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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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8 19:15: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冷侃 于 2013-6-10 05:13 编辑




  院里的那棵白兰花是去年五月间种下的。那天中午我从市里买回两支木雕的圆珠笔,每支笔的顶端都是一个兽头,一支是猫头,一支是狗头,我把它们插在客厅书桌上的笔筒里,面面相觑,我没打算用它们写字。  

  下午下班之后,小陈给我送来清明回家带回来腊肉和白酒。她沿着西街一路跑来,还没来得及换下白大褂,口罩也没有摘。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手里的活,一阵更急促的敲门声让我心烦意乱,开门之后她像一个白色的幽浮般闪进来,巧妙地避开我挡在门前的身子,把一堆东西往书桌上一堆,顺手抄起我插在笔筒里的猫头笔转身就走,戴着口罩的嘴里不知道吚吚呜呜说了些什么。“这支笔送我了!”这声音来自楼下。


  天快黑的时候,我把那块腊肉切下来煮了一部分,切成片拌在饭里,用小二锅头的瓶子装满酒,提着小马扎到院里吃饭。院里凉悠悠的,有轻风。一个规模不大的拆迁工地躲在不远处那些半高的楼后面,砸砖块的声音混着门卫老头收音机播放着不清晰地情感节目,让我感觉饭的味道有些淡。大门外路过收空酒瓶的汉子嚎了一嗓子,惊愕间味觉却恢复了一大半。


  “穿个破背心就出门了?”


  小陈从那辆在院里停了很久的桑塔纳后面闪出来,穿着一条黑底白色碎花的连衣裙,一双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凉鞋,凉鞋上有两朵白色的假花,像两颗冬天的种子,穿着它就能慢慢走到一个寒冷的地方。我冲她笑了笑,问她约会还成功吗。


  “那男的你们单位的,不过不住在县城里,刚吃完饭就急着往家赶。”
  “青峰镇的?小徐?”我把酒瓶递给她,她喝了一口,脸瞬间有些微烫的错觉。
  “嗯,老郑那天介绍的时候说他很顾家。哈哈。”


  我想起老郑那天在河边喝多了酒,拉着小陈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那些话很久以前他也给我讲过,也是在喝醉了之后。“那小伙儿可棒啦”,在他给我讲的时候就要替换成“那房可棒啦!”,“那小伙儿可帅啦!”也就是“那房可漂亮啦!”,“那小伙儿可顾家啦!”就是“那房绝对有家的气氛!”后来在我发现他收了房东几百块钱之后,他终于向我承认了这套黄金推销公式。


  “小徐才来一个月,还可能有调动,老郑又抽什么风了。”
  “谁知道。快,让我坐坐,一个人沿着河边走过来,累死了。”


  我在废弃的花园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阶坐下,掏出烟来点着,眯着眼看工地上不断扬起又落下的灰尘。


  “你这该种棵树。”
  “你把我种这得了。”
  “说真的,我妈前两天给我挖了一棵白兰抬过来,直接抬到医院找我,说是风水树,让我种在院里正对我家门的地方。”
  “猜你就没种,又懒得处理。”
  “少废话,收拾完赶紧跟我去扛树。”


  我们在医院堆医疗废品的角落找到了那棵树,那里晒着几条米黄色的医用床单,晒得很不讲究。小陈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副毛手套,让我戴上,小心翼翼地拨开盖在树身上的针头,葡萄糖瓶子和一次性手套,把它扶起来。树身不足一米长,拇指粗,仅存的几片叶子枯成了粉,透过根部包裹的塑料袋还能看到不断往外探索和渴求的根须。毛手套的里子有几处刺得我很痒,清理完挂在树枝上的针管和碎布片之后我就脱了它,把它和那些将要被焚化的东西丢在一起。


  “你怎么扔了,我还用呢。”
  “用个屁,这还能用吗?自己再去买过。”


  小陈找来一根木棍,从堆积物的深处一点点艰难地把两只手套掇出来,我在一旁理着树枝,没有理她。到了可以用手够到的距离,她上前俯下身去拣。


  “呀。”小陈整个身子抽了一下,表情极为痛苦地停止了俯身的动作,僵了几秒,又拖着一条腿往后挪。
  “妈的,有个针头立着,鞋给刺穿了,快扶我去准备室消毒。”


  我嘲笑了她几句,挨了几记粉拳打开准备室的门,我照着她的指使找出棉签酒精和碘酒,帮她脱下鞋,蹲在一旁把玩着鞋面上那朵花,纯白色的种子。


  “好好一双鞋。总比破手套强吧。”
  “少废话,把棉签蘸给我。”
  “老佛爷哪有亲自动手的。来,请赐仙足。”   
    “边去。”      


   我悻悻地搬过来一陈椅子坐下,看她垂下的头发在衣服的碎花间摇摆,若隐若现。她用白色的棉花蘸上几种鲜艳的液体,依次细细地涂在脚底,最后用绷带缠上。


     “用这么复杂吗,一个针孔而已。”
  “明天还要验血呢。谁知道那针打的是个什么病人,万一是传染病就麻烦了。”


  我讲了几个关于那个针头的猜想,故意讲的言之凿凿,越讲越真,最后干脆我们两个一起难过了起来。叹完几口气,抽完几根烟,两个人一棵树又保持着刚才的姿态缓慢地步行回家。一路上包裹树根的土不断地往外漏,从医院漏到家,就只剩一个空袋。三个生物一起走,留下了一行脚印。


    天已经黑了,虽然没有完全黑,但是守门的老头已经垂着光头打起了瞌睡,收音机没有关,夏天的风吹不醒他。我从门房边一间堆杂物的小屋里找出了一柄洋铲,在花园里阳光充足的角落选了一个点。小陈坐在小马扎上,把树根上缠绕的塑料袋清理下来,一边看着我一铲一铲地挖出土来。土里面有石子,草根,不知哪年哪月枯死的树根,借着路灯还能看清偶尔从坑里爬出来的几只蚂蚁。挖到足够深,我停下来休息,依旧坐在石阶上抽烟,汗水从下巴不断往下滴,烟嘴也濡湿了,像一截两厘米的软绵绵的隔离层。我扔掉烟,祈祷一阵风。


  “能种活吗?”
  “谁知道,这季节它兄弟都在开花,就它,连个叶都不剩。”
  “我妈说的,种活了你就赚大了。”
  “借你妈的吉言。”
  “借你妈的吉言!”


  可能是我的祈祷有的作用,这时候刮起风来,刚刚被挖出的泥沙和树根抖落的泥沙都向同一个方向奔腾而去。有沙粒吹进了我的眼里,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有股奇怪的味道,像雨后的大理石被太阳晒得发烫时散发的香味。小陈把眼睛和嘴巴闭上,脸像生生被压扁了似的。汗水在衬衣的吸附和高温的蒸发下几乎干了,风吹过的时候甚至有些发寒,我趁着这个时候一手扶着树,一手用铲子往里填土,最后用脚把土踩实。整个过程我都在想,今天要不要浇水。


  “这就行了?”
  “嗯。”
  她又低头想了些什么。  
   “你说,今天那针头没事吧?”   
   “问树吧。”   
   “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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