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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镇州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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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缝间的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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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4 11:54:41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7-13 23:24
我也只能写月课了,下周有朋友在广州,要陪同。再下周也有。再下周后开始旅行,不带电脑……

期待你的旅行日记。
有茶清待客,无事乱翻书。http://blog.sina.com.cn/u/14711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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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4 12:56:53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建议微信图片直播。
有茶清待客,无事乱翻书。http://blog.sina.com.cn/u/14711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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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5 21:50:14 |只看该作者
我们城市的大门是向世界敞开的,伯利克里的雕像站在初中历史课本上。......财富对于我们不只是自负的本钱,而是成事的机会。我们不以承认贫穷为耻,但若不努力加以克服,倒真正是是堕落。另一个版本是:谁也不必以承认贫穷为耻,真正的耻辱倒是不择手段的避免贫穷。

这是现在的课本。我上初中时,路易十五说:我死后,任它洪水滔天。另一个版本:我死后,将洪水滔天。也有人说,这句名言是蓬巴杜夫人说给她的国王情夫的。我们死后,将洪水滔天。那么生前,他在力挽狂澜?君主,执政官,政治家。洛可可是权力与艺术媾和的孩子。

只是,坐在橡树和石头边说这些话有何意义呢?

我的名字幽灵般从梯井里飘上来,或者它是从楼梯上磕磕绊绊跑上来的,我应声急急忙忙跑下去。

——你明天去吗?

——去。

——我只见过他两次。上半年我咯了三次血,医生说我肺里的血管全都长乱了,是因为小时候百日咳。她为什么一直让我咳着?我的肺要烂了。我不会后悔的,她会比我活得久。她为什么叫你告诉我这事,她就不能让我清清净净地活着?

房东老太太眼睛盯着几乎没有音量的电视,耳朵警觉地竖着,话筒并非密不透音。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也许人活得越久越害怕。

——这是什么人?我不是有意听你电话,它自己有声音出来。咯血,肺结核吗?你要是时常见她,我是不能租房子给你住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带着细菌。不是我怕你传染,我这里不只你一个租客,别人也不会同意你住在这里。

——她是支气管扩张,不传染。

——支气管扩张是什么?没听说过。你这个月去医院做个体检,把结果拿给我看,我是要对大家负责的。还有,刚才上楼那个老外是不是找你的,你不要留他在我屋里过夜。我那个顶楼,只租给单身的女孩,在大家头顶上,晓得不?我要不是看你长得干干净净,我当初怎么会租给你?你要是留人过夜,我会打电话报警的,我话说到前头,到时候你莫要怪我……

她仍然盯着电视,我看着她的侧脸,两片嘴唇剪刀一样开合。截断的不过是空气,咔嚓咔嚓地断开,一半吞进嘴里,一半落在地上。她走路轻,说话响。鸡腿样细长的脖子上缠着一块法兰绒破围巾。可不是这样,她富态圆润,声音也不总是爆破着裂开。星期天早上我听到她在窗外娇俏地拉着长音,老婊子养的,这么早就起来了?回答的声音含情脉脉地带着威严,小婊子养的,你想么样?你这个……还是拉长的声音,终于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妩媚地笑起来。走过来看到我的窗帘已经拉开,笑声突然变成冷哼,转身往楼下走去,一串钥匙如鸣环佩,砉然响然。

——我可以上去了?

她猛地扭头,瞪我一眼,再转过去,对着电视点点头。

那是六点半,她上来开楼梯的铁栅门,晚上九点锁上,用自行车的链子锁打一个环形扣。你早点下去洗澡,我好锁门,不是怕你下来,是怕有人爬到楼顶,从楼顶下来。下面住的不只我一个,安全很重要。她锁好,下去关上门看电视。整个天台归我所有。

半夜两三点,我忘记我还有房东——她远在铁门之外——端上盆,站在平台一角的水龙头前,装满水,从头顶往下淋。一楼外面有一间简易房兼作房客们的厕所和沐浴间,晚餐时分便开始排长队,只我幸免。夜里有一丝丝风,也许是水沾在身上感觉有风。在天空下沐浴如此奢华。

罐子里装了水。晚上我把水倒在脚面上,带着白日晾晒的余温。听到父亲的死讯,她把它给了我:你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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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5 13:17:25 |只看该作者
二楼的大男孩拿走了它。天台上没有风景,四面都是房子,隔着或宽或窄的水泥路。左近的房都比我所住的天台低,透过铝合金窗框或者铁窗棂,望见穿着背心或赤膊在打火灶前手持锅铲的人,小臂上下前后往返,水龙头跟前拧着衣服的人,房间里坐着或者走动的人。长久地注视他人是件冒昧的事,我的眼睛扫过那些窗口,停留在更远处一间空屋子的课桌上。旧的青砖房,两层,粉末化的青色表层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教室里用的条形课桌在窗下。它一直没有租出去。对面一楼的女生坐在门槛上看书,身边放着一袋瓜子,交叉带的海军蓝拖鞋和齐耳短发简洁俏丽。天空此时还不能直视,背着光朝东望去仍是参差的楼顶,我目力不及的地方是湖水,如果楼房挡住了落日,它会暗淡下去。有人站在楼梯口,我回到阁楼,关上门。傍晚走上天台的人应该拥有整个天台。

四壁散发出的热气在狭小的室内翻腾,用太阳能蓄电池铺屋顶的话,我可以装一个空调,然而置换出的热量仍然在大气层内。大伟坐在海边,眯缝着眼,望着暮色下相接的天和水,这是一天中他最满足的时刻,为此他从不越过琼州海峡进入内陆。汗水浸湿的睫毛下眼球火辣辣地疼痛,跟海水渗进眼睛一样,盐的气味让人觉得它是铅灰色的重浊的凝滞的固体样的带有撞击力的但它不是。我得找块湿毛巾。在门背后。

楼房的水泥表面是铅灰色。路面也是,巷子尽头有一堵墙。

——你用它装什么?他指着窗台上的罐子。

——水。我打开门。

——为什么不用来插花?很漂亮的形状。

——喜欢的话拿去好了。

——我不是想找你要它。他窘迫起来。

——装腌菜的罐子。捡到的,今天上午。

——我明天早上来拿。我住在二楼。

急促的脚步,急促却不笨拙,脚尖错开在两级楼梯上往下跳动。巷子里很少听到脚步声,除了我自己的,还有书包里文具盒叮铃咣当,和影子一样长长地拖在身后,我是说回声。独自沿着空荡荡的巷子往里走,突然希望有一件特别的事情,一封信,或者一只猫,来自暹罗……某次路边站了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他要问路,但是他说:我以前见过你?没有。我肯定地回答。十六岁时我决定不再每个傍晚经过一条宁静的铅灰色巷子,然而当陌生的城市华灯初上,有时我会想再找到一条那样的巷子。并不难,每个城市都有铅灰色的巷子,尽头是一堵墙。

落日时应该呆在船上。翻卷的波浪和扑面而来又迅疾退去的峭壁,陆地上生长的人对时间的描述是河流,逝者如川。在海上能看到水的流逝吗?季风携带着洋流往复循环,不知何时止而不盈。俄底修斯在他的归途中会否吟叹日暮乡关?浑黄的水从闸底涌进来,直到与上游水面相平,船闸开启,眼前便是烟波江,那时我还年幼。七天的旅行,我却以为自己一去不返。泉中水,杨柳木,初生而柔。短命的阿喀琉斯睁着泪水汪汪的眼睛,远离伙伴,独自坐在灰蓝色大洋的滩沿,伫望着渺无垠际的海水……我头顶是灰蓝色的天空,太阳的威力正在消逝。空气里有油爆辣椒的气味。穿海军蓝拖鞋的短发姑娘站起身进屋,一手拿着书一手提着瓜子袋。

粥煮好了。我有一个小电饭锅,和两条黄瓜。陈楠给了我一些豆豉,他母亲自己做的,铺在艾叶上长出白色菌丝。吃的时候用辣椒和油爆一下。我没有炒锅和煤气灶。过几天拿到拐角的早点铺请人帮忙炒好。明天不行,明天要去葬礼。

G的手绘地图还在桌子上。希腊。鸽群飞绕的希斯北,水草肥美的阿耳托斯,神圣的昂凯斯托斯,波塞冬闪光的林地,卡尔基亚、厄瑞特里亚和盛产葡萄的希斯提埃亚,深谷环抱的阿西奈……也许他能一一帮我勾画,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它们永远不会按东西南北经度纬度排列。明信片上的俄林波斯山只是覆盖着树木的岩石,地壳运动的产物。那些地名,如果象湖北江西一样按部就班,如何能让我儿时安度病床上的时光?阿尔戈号的航行终点在南天星空,虽然传说中它到了威尼斯。

屋顶上是北天星空。我没有开灯,亮瓦透进光线——屋顶有一小块透明的玻璃并不能躺在床上看到夜空或者星星,除非站起来,把头贴近它。汗水把床单粘在身上,鼻膜呼进呼出的都是暑气。你在睡觉?埋葬我,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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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6 15:13:22 |只看该作者
上面两篇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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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州大萝卜  不用理我。我只是散漫地写一写……这种写法下我自己比较舒适:)  发表于 2013-7-26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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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4:52:34 |只看该作者
我们把骨灰盒存放进木格架。她比我上次见到时更为矮小,未经漂染的真丝立领贴在颈间,脖子、小臂和手背上的皮肤都在细密而浅表的纹路中松弛,唯有额上的深纹如闭合的沟壑,线与线之间的皮肤紧绷而且光洁。我伸手抚摸她的额头,缓缓打开那些隐藏于褶皱之间的立面。牛乳样白色、质地细腻,没有粗大的毛孔。银色的发丝落在我手背上,我想起他的头发,那是最早消失的部分,像冬日荒原上干透了的草,火舌一撩就成灰烬。我只见过他一次,带着他妻子的短柬和女儿的借据,他把它们放在炉火旁的椅子上,递给我一块烤热的酥饼,趁着糖还是热的,他说。我记得他的笑容,却想不起样貌。

——你比去年矮了。

——老人是缩着长的。她说,眼睛从带飞檐的屋型盒子上移到我脸上,你还没吃早饭吧?

——没有。大约凌晨两点醒来,走到天台角上把自己冲洗干净,打开灯,摊开课本,等着天亮时铁栅门打开的咯吱声。枕头在夜间凉爽洁净而乏味的空气里散发着白日残留的汗味,变异的、蒸干的、近乎虚假,如同睡梦在意识中洇开的印迹,碎片的边缘,赫克托尔去后,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孩子说,被分配到允许的回答区间之外或者根本不被记入,一般性用法,人造黄油。抹在平底锅或者面包片上,但这里说的是缺省值,人造黄油只是变量。喀哒,表盘上的指针和锁孔里的钥匙,七点,开门。未尝饱也。

——天干无露水,人老无人情。她平静地说,解释什么一样。

——为什么不在他死前搬回去?

——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回去。多谢你了。

多谢你了。他没问我是什么人,也没有让我带回信,拨弄炭火,把火钳横在盆沿,拆开深红色的油纸,拿出两个饼放到火钳上,像是认识我多年。

——他一直爱着你。我没来由地说,像是认识他多年。

——你外婆若在世,会在你小的时候帮你穿耳洞,你就不会这么倔了。

——我妈说若是她在世,我会挨很多打。

——胡说。好啦,你去吃饭吧。

我们背转身,把他留在木格架上的盒子里,走出包着白铁皮的大门,阳光跟前一天一样热辣辣的。早晨出来时房东太太落在我背上的目光也是。佩戴一颗獠牙,保守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在睡梦中亡人与亡人混淆,帕特罗克洛斯的低语,一旦举行过火焚的礼仪,他们就再也不会从冥界回返。

——是的。我根本没相信过别人说的那些。末了她承认,说完就自己走了,黑绸裤管空荡荡的因而显得裤脚阔大。下青上白,取其清白之意,萧三奶奶娴静地说,我坐在小马扎上,床上摊着她的装裹,你记着,将来他们忙糊涂了,叫他们帮我穿好。多谢你了。她把受潮的饼干放在热盐上重又焙得焦脆,摆进蓝花瓷盘,花生和粉末状的玫瑰酥糖,很腻,别吃太多,把花生和糖一起放在嘴里,慢慢嚼,慢一点就好。小心烫了手,你爹有没教你读女儿经?敬公婆,如捧盈。你手里端着的茶杯就是盈。杯底有四颗红枣,我忍着不把手指伸进去勾它们出来。

你外婆……萧三奶奶开了头就停住了,顺姑儿跟你说些什么?拙娘养巧女,巧女生个拙丫头。现在新社会了,不做这些也罢。她把拆开的线穿进针里,琬姑儿手巧,若是她还在,你这双鞋子要扔到门外去。好了,笑破不笑补。

这个补丁是真姑儿帮你缝的。顺姑儿说。四四方方,停停当当。琬姑儿不在了,只有她还做得出这样的针线。我也做,没这么精细,哪还能精细。

从山上下来,我在路边小摊上吃了一碗碱面,两块钱。我还有五角钱在学校院墙外的老夫妇那里,高三的冬天我们都在他家吃午饭,热腾腾的榨菜肉丝面,五角钱一碗。屋子角落里放着一付馄饨挑,刷着红漆,我打开抽屉,找到两枚长椭圆型的河蚌壳做的盐勺——小学时我见过这副挑子,夏天的晚上挂着油灯,馄饨现煮,凉面却是早已铺排好的六份,一丝不苟的白挂面盘在比茶盅略大的小碗里,顶上是鲜红的剁椒。最后一次我给了一块钱,找不出零钱的老头说你明天再来吧。第二天我没去,第三天也没去,四年后我路过那里,扩建的体育场正在铺软胶跑道。陈楠说毕业前他去吃面,老头儿还问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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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9 12:13:51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典雅,优雅,萝卜的文字是有品位的。读这样的文章,让人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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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州大萝卜  我自己有时候都不耐烦铺陈,铺陈着试试,看看我有没有耐心:)  发表于 2013-8-29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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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9 15:00:45 |只看该作者
——不兴挂账,四盘一清,不开钱就不打了。小商店门口树荫下麻将桌上卷着汗衫袖子的男人说。五分的癞子,还挂账,打得有什么意思。

——赵哥本来不是跟我们打牌的人,我们平时打两分的,输赢就是一天的菜钱。女人圆润的话音落在我背后,纸币窸窸窣窣,麻将噼里啦啦不多几声,散了。墙上的“拆”字后面跟着巨大的感叹号,再括上圆圈,醒目的朱红。屋角有了裂缝,奄奄一息摇摇欲坠——跟西湖边上涌金楼或者江汉路租界的旧不是一般的旧法——却依然热闹不减,狭窄的巷道两边挂着各色廉价衣物,首饰匠人们在这些斑斓帘幕前摆开家什,占去一半道路。

海老人骑上辛巴达的脖子。粉红色的黎明到来,山鲁佐德停止讲诉,我将像山鲁亚尔期待新的夜晚一样期待再来打针。地板在来苏水气味里青湛湛地发光,他夹紧他的脖子,不肯放松。我善待他,他却虐待我。在图书室的架子上我能找到这本书,只消半天我就知道所有结局,然而我把它当作奖赏留下,忍耐每一次嘎然而止。一头小驴子的胡萝卜。我决计不像自以为是的透彻者那样蔑视它,嘲笑我吧,感谢你健全的腰子,没有蓄积的水份使你皮开肉绽。琬姑儿肿得厉害,她一根手指按进我的脚踝,盘尼西林,两块钱一针,两块光洋,袁大头和蒋大头。锤扁了当簧片吹。天生的败家子。没有家当给我败。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账清了就走。红木嵌骨的宁波床,顶上重重叠叠的绣幔,脚踏上铺着缎子。针头落在白色的搪瓷盘子上,叮。无影灯浅淡的光照着我的腿,她的睫毛在灯罩斜上方,琬姑儿成亲的时候。琬姑儿的父亲开银楼,祖父却是读书人,中过举。你外公的姓我就不知道啦,他是逃荒来的,在银楼里当伙计,琬姑儿的祖父教他识字认秤,入赘的女婿从妻家的姓,我哪知道他以前姓什么。第三天他就逃走了,新婚当夜,他跟琬姑儿说笑话,进了你家是我的不是,连你家的猪狗都是我的爷爷奶奶。被旁人听了去,告诉了族长,把他吊在祠堂门口的树上打。琬姑儿在祠堂里跪了三天,替他求情,说他以后再不敢了。放下来当晚就逃走了。

后来呢?琬姑儿的雕梁画栋留给我,亦不过是我的负累,不如和她的姑爷一起,成为天方夜谭外篇。缎子是女贞子厚厚的树叶的样子,撕去绿蜡样的外皮,夹在书里,久了薄如蝉翼,软如缯绡。我从口袋里掏出女贞子的树叶,真姑儿扯开她的旧棉袄底边,在棉絮里抠出一个小香囊,紫缎,里面缝着一块天然麝香,气味浓烈怪异,蚊虫远之。真姑儿的祖父原本在武昌城内悬壶,“头次革命”中受了惊吓,带着家人住回乡下,不复进城。后来日本人来了,大家都逃难,谁还打金银首饰?房子炸了的炸了,没了的没了,姚家舅爷带着洋钱去进绸缎,路上遭了土匪。原来是你外公。骑着大马放着枪回来,亲戚邻居都来道贺,彼时没有人敢小看他。琬姑儿的母亲过世,一声鞭炮没放,响的都是枪。琬姑儿依旧穿金戴银,手上的赤金鈪子沉甸甸的四对,到死也没舍得换盘尼西林,脱下来给了姚家舅爷替你妈存着。哪里留得住?你妈才两岁。琬姑儿胆大,放了脚剪了头发,蹬着翻毛小皮靴,穿旗袍,挽着你外公在街上走,老辈人掩了门在屋里骂她。我都在对你说些什么?她恍然惊觉。我亦不追问。

房子不是琬姑儿留给我的,虽然地段是她家银楼旧时所在。她和她的姑爷都没有坟茔,死生祭日、清明年关,不曾有一碗米饭半把纸钱。些许时候我透过顺姑儿和真姑儿的记忆,看到兵荒马乱之后的萧条市镇,因惊惧而紧闭的门窗外,活泼貌美的琬姑儿任性地笑着走过,不过海市蜃楼空中画卷。只撩起了顺姑儿和真姑儿不同平时的神情,少女样温柔。紫缎的香囊,辛巴达的饮宴,翻毛小皮靴,黄昏时经过街道,尘土飞扬,马儿来报,当了土匪跟中了状元同等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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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9 23:41:02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是在写长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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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州大萝卜  唉,我应该写成长篇的。一有讲解性的文字进来,整体感觉就有点走。不讲解,只呈现的话,篇幅就得长,就得有耐心构筑细节。  发表于 2013-9-21 16:02
镇州大萝卜  我没确定篇幅。若是想当长篇,中间有些细节还应该铺,铺成章节。最多写到中篇,年纪越大,越喜欢短篇:)  发表于 2013-8-30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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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9 03:50: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镇州大萝卜 于 2013-9-19 17:47 编辑

——妹妹,看看裙子?天丝的,坠感好,我身上穿的就是。女人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扯着裙摆,叫我看花色。三十五块一条。料子样式都是今年流行的。周边乡镇不常进城的人还会错走到这里,常进城的只来这边买袜子。要不看看首饰?新的旧的都有。边上的男人在酒精灯上烧一枚戒指,听到女人帮他招揽生意,把戒指扔进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杯里。哧。气泡和黑色的粉末,起酥的小面圈。石板是几时换的?我摇摇头,继续往里走。商场里都是铸的,我们才打。足赤,壬寅,丁氏兆和。我看了看小指,指环的印痕不在,金属覆盖下发白的皮肤被光照修补如初。但我能摸到它。真姑儿把香囊重新塞进衣胆,从墙角的深颈瓶里往外拿炒米糖,一米来深的瓶,颈部的双耳断掉了一边,瓶口也不规整,揭开塞在瓶口的布团,手臂往下触不到底。真姑儿把瓶子横在地上,展开布团铺在叵箕里,把炒米糖拣出来装进叵箕。布绳缠成的小团混在炒米糖里,拉开它,顶端拴着一个黄铜色小环。这就是金子,真姑儿把它套在我的小指上。戴在你大拇指上也会掉。她把我小指上吊着的小环拨拉得转了一圈,取下它,从接口重叠处打开,在我手指背上交叉着捏拢,两片撑起的小叶子像一对小桨。真姑儿把它们再捏回来,蝴蝶结一样盘在我指背上。玩罢,小人儿不戴戒指。我的手指长粗了,那个小小的结只好解开。金子。不像我的图画书上往外伸展着射线。黯淡而柔和。孤零零的院落,跟邻居们隔着一两里路。从来没和我说过话的女人是真姑儿夫家的表姐,不住手脚地在院子里和菜地里忙碌。真姑儿不在了,这幢屋子,还有房前的桑树,后院发的新笋,都归她表姐的儿子。

石板是换过了。和上山的台阶一样凿着凹痕,碎碎地收纳着鞋底掉落的尘屑。我并不熟悉这里,眼前的景象常常与顺姑儿的讲诉叠在一起,还有另一个人的讲诉,他在这里长大。时间维度在虚幻中显现,我仿佛看到三个互相穿透的苹果。伽莫夫的模型。在平面上无法描绘。即使把画好的一层覆盖上。

关上门,在挨近门轴的角落里坐下。到达终点后的疲劳。你们的伟大轻蔑。我悲伤啊我痛苦,带着颤音,割断的麻衣,一手捂住胸口。对痛苦的直接演绎使它中止在欲绝的状态,激昂而令人心碎,恸哭的人是有福的。但她的平静梦寐一样笼罩着我。衰竭前的平静。我摸索着,顺着它的纹理,慢慢撕开一个小口。我把不能分辨的烦躁归于暑热。克制过的情绪是混合溶液,离析不出哀婉的音调。成份不明。小心轻放,请勿倒置。直到它变成别的,银白色的铅,苦杏仁,渐开线,冰罅里透明的游鱼,或者短笔触弧形线条,黑色。梵高。小梅临摹了二十幅,整面墙。干净的黑色。突起的油彩带回消失的触觉。节约一点,我们快没钱买黑颜料了。实际上,颜色中没有黑色。

对面是李彤的塞尚。吃掉一半再转个面放下。咬多几口会有更多立面。你们要是想让我画苹果核的话,下次我就带洋葱和冬瓜来。在他内心使一切成见沉默下来。彩色玻璃拼嵌的图案一半投影在床单上,一半掉落在地上。我站起身,在被赋予了颜色的阳光旁边看到一堆不属于我的东西。两件手织毛衣,白色高领套头和蓝色开衫。夹着两封信:

杰,我来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你……妈妈叫我辞去这里的工作,回乡下去,我尽量再拖半个月,看到信去我上班的地方找我,我每天都会在那里等……

杰,我明天要回乡下了,衣服放在这里。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我掀开墙角摆放静物的蓝布,打开下面的大箱子,里面装着陈楠的旧诗稿,大师兄的自画像,臂弯里搂着他梦想中的女人,老二的一套小钩子,小梅用光的黑颜料管,李彤的笔,真姑儿送给我的旧铜钱,边缘并不薄如刀刃……我在最靠里的角落里找到那枚戒指,重新戴在小指上,把衣服和信放进去,合上箱盖,铺开衬布,折出阔大的褶痕。我以为它会一直呆在墙角,但是四年后它被埋在推土机推倒的废墟里。

报社离这里三站路。从我进来的地方走出去,在文化宫广场的转盘穿过人行道左转,走过电信大楼和挨着它的邮政大楼,在口腔医院大门对着的路口再左转。铁栅门,保安,证件,来访事由,我不进去,我只打个电话。8736,陈楠。我在对面的茶馆。

——谁在我那里住过?

——有钥匙的不只我。他扬起一边眉毛。

——还在这里的只有你。

——你丢了东西?

——我多出来了东西。

——多出来了什么?他笑起来,我没去看过。

——谁住过吧。

——我大学同学的弟弟,来实习,住了两个月。

——人呢?

——回学校了。

——哪间学校的?

——你的学弟。

那么在她写信之前,他就回学校了。

——以后不许把我的房子随便借给别人。

——那里不从来都是谁爱住谁住?他掉了什么在你那里?

——钥匙。我随口说道。你怎么样?

——办报纸,一天应付一天的就够了。总算有工资拿。说起钱……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五张红色的钞票,放在桌上推到我杯子旁边。不要穷得连节日都取消。

——你现在像我老爹。

——别折我寿。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边缘少年,以前经常去你那里的。

——你是说老二?

——嗯。他死了。

说吧。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以新溶液再充满。

——去拉矿渣,倒车的时候掉到矿渣坑里了。

——几时的事情?

——上个星期三,早上五点。矿渣跟地面是平着的,不下去看不出来是浮碴。

——他是我朋友。


———————————————————————————————————————————————————————
引用我不一一注明了,但是这句“我悲伤啊我痛苦”听起来比较夸张,说明一下,《安东尼达浪漫曲》的一句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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