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10-7 05:47 编辑
一碗桂花酿
1 牢门被打开，随着“砰”的一声响，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丢了进来。墙角的冷子规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的装睡。 牢房从不是个敦亲睦邻的好地方！ 装睡装到一半冷子规还真的睡过去了，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蒙蒙亮了。 冷子规起来活动筋骨时，顺便偷窥了那邻居几眼。昨晚的那位新邻居睡相实在好的出奇，仍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显然那新邻居刚被差大哥‘招呼’的很好，背上的衣衫像血染过的一样，很为出彩，侧脸苍白，嘴唇发紫。纵然这样的狼狈不堪，那新邻居仍给人一种相当好看的印象。或许是由于他比别人都挺直的鼻梁，或许是由于太过光洁饱满的天庭。 总之，冷子规在见到他的俊美的侧脸后，心跳快了好几拍。 牢房里的饭实在称不上美味，冷子规却还是将碗底都舔干净了。吃完饭，他站着消食，神情看起来有些无聊，心里却在消化着碗底那张小纸条。 他们被抓来之后，一直按男女性别各关一间，冷子规跟花船的厨子，伙计是打通辅的。谁知过堂之后，他竟被隔离出来，原本他以为自己要享受单间的待遇，结果又不是。 “嗯……。” 冷子规回头瞥了一眼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新邻居，火速又跑回最角落的地方坐好。 那新邻居哼哼唧唧地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扫来扫去的眼光最终落到冷子规身上。 “你，你也住在这里？” 冷子规有些无语。 意识到自己失言，新邻居讪讪地：“呵，我糊涂了。” “你还是先吃饭吧，呆会儿他们就会来收碗了。” “噢！” 新邻居感激地朝冷子规笑了笑，露出一口的白牙，衬着那一对星眼深不见底。 冷子规心里有些发毛，局迫地抱紧了双膝。 新邻居吃得也不慢，可惜吃得过程都没发出任何声音，整个牢房静悄悄的。 碗筷被收走后，就是慢长的发呆期，等着吃中饭或者等着被提堂。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或者是为了搞好邻居关系，便于长期共同的生活，那位新邻居凑过来搭讪。 “走进来的。”冷子规无精打采。 “呃……。” “……。” 新邻居不厌其烦地：“我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来的？” “杀人！” “什么？”新邻居瞠目结舌，倒退一步。 “我杀了人，所以被关进来了，你呢？” “……。”新邻居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今年的举子……。” “嗯。” “我中了进士……。” “嗯。” 新邻居期期艾艾的；“……他们说我作弊，所以……”。 “噢！” 牢房里又沉默了。冷子规忙着抓身子的虱子，东一只，西一只，信手一捏又一只……。 “你不问问我到底有没有作弊？”新邻居像再也按捺不住的问。 冷子规只扬了扬眉看他一眼，嘴角微卷，意味深长。 他生人勿近的表态明显的过份，让新邻居苍白的脸忽地涨红，自个儿踱到另一边，挨到另一个角落里，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话：“也对，我们素昧平生……，算我打扰你了。”最后一句话有些赌气的味了。 其实冷子规跟新邻居一样，也是因为那场闹的很大的科举舞弊案给撸进来的。 说起来他进来的可真有些冤。冷子规本来只是如意画舫里一个拎茶壶的伙计，与科举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倒楣的是传说中贿赂考官的唐才子和被贿赂的主考官都是如意画舫的常客。为了方便查案子，主审官封了如意画舫，将里面所有的人都撸了进来以便审查。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冷子规自然也成了科举案的陪衬，昨天才过的堂，差点还要挨板子，若不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的惊天动地,让主审官起了怜悯之心,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的。 看来那位新邻居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气一赌起来竟赌了三天三夜，冷子规也没有主动求和的意思，新邻居的表现隧了他的意。 被关在窄小空间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个人，三天来硬是没说上一句话，基至打照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亏得他们配合默契，你抬头我低头，你左转我右转，楞是天衣无缝不用眼眉相对。 这个貌似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僵局被冷子规的几个喷嚏给打破了。 有时冷子规自己都觉得鼻子与生俱来的毛病总有扭转乾坤的功能，上次打了几个喷嚏就少挨了一顿板子，这次打了几个喷嚏竟让僵局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变化来的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霜降的天气，狱卒们似乎嫌他们白天筋骨活动的不够，到了晚上仍旧只发一条薄被单，好让他们晚上在被单里进行发抖御寒运动。冷子规瘦弱的身子比鼻子还不争气，冷的受不了的时候，打喷嚏打的连身子骨都要散掉了。他死命抓着那单薄的可怜的被单，一个劲地往墙角里缩去。 温暖突然来袭，让昏沉的他无法抵挡，从肩膀的一小片最后漫延到整个背部——他被人搂在怀里了。他的牙关也不再打战了。 冷热交加，冷子规模糊呜咽：“放开……我，放……。” 冰凉颤抖的身子被人搂的更紧些，那人的声音在耳边：“乖了，不怕，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嗯？” 那声音柔和的令人安心，使冷子规产生一种幻觉，宛如他不再孤单绝望，又回到那有人爱着，有人宠着的以前。眼角的泪再也也藏不住，在半梦半醒间他抽噎着。 “放……开。” 回应他的是一阵更温暖的拥抱。 生理比心理更容易屈服，哪怕冷子规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获得温暖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未必付的起。可他还是沉溺下去，直到又一次被刺眼的晓光惊醒。 冷子规瞪着眼看了半天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手臂的尽头是节骨分明，修长洁白的手指，这适合弄文弄墨的手看不出这么有力。 “嘿……。”对方也醒了，懒洋洋地打着招呼。 “噢！”人家那么自然，抱着他的双臂还紧了紧，态度雍容华贵地像在赏花，冷子规也只能尽量放松了态度。 都是难兄难弟，相拥取暖在所难免。 对方抱的顺手，没有丝豪避嫌之意，冷子规只能自食其力，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摆脱了腰间的重量。 “说真的，你瘦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很难想像你会杀人哦。”新邻居不以为意，随意活动着僵硬的手臂，并肩与冷子规靠在墙壁上。 冷子规身材娇小，不是瘦弱无肉的那一种，是真的骨节比别人小而圆润，再加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鹿，小兔子这样的纯良可爱的动物，引起人类为数不多的怜惜。 新邻居在冷子规诧异的目光中凑上来嗅了一口，笑道：“小兄弟真娇嫩，身上还带着女儿家细腻干净的味道。” 冷子规现在有些头疼！ 来了，来了，果不其然总要为那一夜的温暖付出点什么。他不知道新邻居到底看出了几分，却明白自乱阵脚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只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 新邻居的耐性渐长。 “我猜你也是被此次科举案给牵连进来的，不然也不会把我们关在一块。” 冷子规有些意外，新邻居的这种的猜测虽然戳穿了他的谎言，让相处更加防不胜防，却总是往别的方向猜测更强些。 这世上从不缺谎话，没揭穿就没有什么可耻的。 冷子规那么迫不及待想与他划清界线，也是怕被他看出点什么，怀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那就大大不妙了。 昨晚两人贴的那么近，他竟什么都没发现吗？ “看你笑的？怎么，你还想跟我串供吗？”冷子规有意无意顺水推舟。 “我没作弊，那需要你的串供，倒是你，怕要自身难保了吧。”新邻居一脸轻松，宛若他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假的似的。 “我怎么自身难保？” “我听说你帮唐仕武贿赂程大人了。” 冷子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新邻居定定地瞧着他。 冷子规知道自己的脸黑的跟铞底似的，凡是有颜色的情绪都被阻挡在那层黑皮下。那层黑是他二年前亲手抹上去的，天下无双的颜料，除了解药什么样的洗脸水都不能抹去。现在，他脸上只有眼白是白色的。亏得对方还下得了眼。 “呵，道听途说的事你也信？”懒懒的反驳完，冷子规便一本正经地又开始打喷嚏。对方的脸色马上柔和下来，连眼睛都一闪一闪的，看的冷子规真有些心烦。 “就算是真的，你也只是奉主行事，最多也只能算是从犯……。”新邻居摸着冷子规的头像安抚一只猫。 冷子规恼怒的一下子拍开他的手，借故还退开二步，呲牙裂嘴地说道：“什么从犯，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银子不是你替香君送出去的？”新邻居皱了皱眉。 如意画舫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被封的，外头落弟的举子都在嚷嚷，是唐才子的老相好香君做的中间人，贿赂的银子是由香君叫人送给主考官的，花船上谁不知道冷子规是香君的心腹。 冷子规悻悻然；“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既然这样神通广大，自己怎么也进来了？”。 新邻居竟不动怒，好脾气地：“都到这里面了，还不花点银子弄明白些事，那就只有里等着把牢底坐穿了。你也别瞒我，你每天碗底里都有什么菜？”。 “呃……。”冷子规气短地憋着。 这几天里冷子规又在碗底收到好几张纸条，知道花船上的兄弟姐妹们又被拎出去审了一回，有招供的，有翻供的，有当面对质的，牵连出来的人数越来越多。 与唐才子在一起的徐才子花钱贿赂程大人的管家的事证据确着，不容抵赖。但程大人的管家一口咬定主人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偷看到书房里的考题买给了徐才子。至于徐才子有没有把考题泄露给同行的唐仕武，二位当事人没讲谁也说不清楚。 万岁爷对此案重视的程度让人胆战心惊，看来他是对这个天下第一才子的唐仕武上了心了，非得弄得水落石出不可，把主审官逼的都要跳墙。那程大人那些没了线索，少不得往别处打开缺口，如意画舫便首当其出。 “你招了吗？” “没有！”冷子规诚实的回答，接着又说：“不打不招供，打了再招供。” 新邻居失笑，“这么简单？” “嗯！” “还是招供吧，少受些皮肉之苦。”他顺着冷子规的眼光落到自己身上，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是真没做过，所以不甘心，再说你那么瘦弱，禁不起那些……。” “我也是什么都没做过，所以不甘心！” 新邻居有些吃惊，满脸置疑地挑高了眉。 难得欣赏到新邻居惊讶的表情，冷子规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新邻居疑惑地：“那你还说招供？”。 “我不如你，坐牢跟受刑来说，我更愿意选做牢，从此不再为衣食而忧了，也是幸事。” 新邻居更不解地：“那既然决定了，怎么一开始不招了算了，还要受一顿？” “总得对别人有些交待吧，打了板子招供那是屈打成招，大家都理解，不打板子招供那是昧着良心谄害他人，传出去以后不好做人啊。” 新邻居明显被冷子规的逻辑给打击到了，杵在墙角跟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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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6 23: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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