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首

李唐

《风过时》
你的鞋子就像并排飞舞的
两只蜜蜂
周围是庞大的建筑
你多么希望它们是遗迹
我们坐在史前动物
宽大的骨骼上讨论关于晚餐的问题
阳光十分美好
阳光无关紧要
一辆来自郊区的
红色小火车呜呜驶来
将一截空气
断为两截
这时我们随便翻开
一本童话集
翻到多出来的那页（有时
它会多出两三页）
用牙牙学语的声音地念：
“风过时”
——这是上面的第一个词。

《当地铁颤动的时候》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当地铁颤动的时候
它正在快速地在黑暗中穿行
快要到站时，一些地下的灯光
照耀着它，也照进通风不畅的
车厢里
一瞬间晃过某人的脸
仿佛只是这一瞬，我就能
将她看清楚，而别的时候
她是模糊的。只有那双眼睛
仿佛我们都已死去，一切
都已死去，只有这双眼睛还活着。
我不敢看这双眼睛
我们注定错过，在杂乱的车厢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
地下的味道。我闻着这味道
我们在地下穿行，成为味道的
一部分。

《线索》
我慢慢沉入，像是睡着了
旋即又惊醒。我的双脚
仍牢牢抓着地面，没有陷进去。
阳光从窗子穿透进来，照在
一本放在床头的书的
下半部分。翻开这本书
可以看到你曾经留下的一小块污垢
再也洗不掉了，没有人
能洗干净书上的污垢
现在，你已经远远地离开了
这本书。你没有带走它
而是留下了一些洗不掉的
痕迹。我想，这样的痕迹
可能还有很多。其中大部分
都被抹掉了，比如你
留在这里的指纹。而总会有
一些留了下来，变成某种
不规则的图案，某种线索。
我的任务就是
找到它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
星期一的下午。我像是一个
失意潦倒的私家侦探
靠线索过日子。

《坍塌》
哦，我总是容易被控制
因为我总是容易虚弱
我扶着灰白色的墙呕吐
地面在我脚下颤抖
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场地震开始时
它的表现形式就是物体的
坍塌。一些鸟
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还有烟和灰尘
还有一些别的动物
包括人。与其它动物
不一样的是
人在祈祷。

我不知道一场地震
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从未经历过地震
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被什么控制住了
然后闻到了
烧焦的味道。
我扶着墙
大地在我脚下颤抖

我只知道这么多。

《我现在的状态》
最近一段时间
我像汉堡包那样生活
为快餐般的速朽
而兴奋

我胖了
像可乐里叮当作响的冰块
感受到快乐

每天，我在这座城市快速挪动
身体里储藏着
鲜嫩的肉片和蔬菜

张也张

第一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