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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放飞一只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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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5 11:34: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卡车 于 2015-10-25 11:35 编辑


门开了,楼道里站着一个小孩。年纪不大,鼻子下面并没有鼻涕。

你找谁?桃白白提了提裤子。

小孩什么也没说。他盯着桃白白看。小孩的眼神,让桃白白感到有些熟悉。

你要找谁啊?桃白白升高了语调,但是话没说完他又把语调降下来了。毕竟对方是个孩子。他想。

小孩仍然只是盯着他看,脸上居然面无表情。

没用理由不怀疑这是个傻孩子。桃白白很想把门砰的一声关上,就像电影里面时常出现那种,狠狠的,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突然关在了外面。

但是那样太决绝,而且一般发生在情侣之间。更何况,桃白白不是那样的人。

你到底想找谁?桃白白想起来,这也许是对面楼里那位总是穿着西装裙的女人的孩子。他似乎就是在电梯里见到过这个孩子。

桃白白正要询问,突然小孩哇的大叫一声,整个人后退,然后用手做成拿枪的样子指着桃白白 – 啪!啪!啪!三声枪响从小孩的嘴里随着唾沫飞了出来。

可是桃白白没有理由要应声倒地。

小孩有些迟疑。他的手还悬在空中。然后,他突然转身就跑了。桃白白把头探出防盗门外面,正好看到小孩的背影在楼道的左边拐角消失。

拐角处,是一扇掉了一半玻璃的窗户。冬天来了,高楼的窗户外面总是寒风呼啸。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正在剪指甲还是玩手机游戏。那是一种专注于小平面上的物体而又随意发问的声音。声音似乎是从地上弹回来的。

不认识。桃白白还站在门外张望。

那你个傻逼还站在那里干嘛?女人用低沉,哀怨,又强硬的声音招呼他。

桃白白低下头,转身轻轻关好了门。他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了。换句话说,桃白白把他交往才三个月的女人关在了自己租来的公寓里。然后,他穿着睡衣睡裤去找那个小孩。

女人会在公寓里干嘛呢?这事桃白白决定不去想。




桃白白有好几个选择。他可以去追赶那个小孩,追到以后,至少可以确认他妈妈是不是那个总是穿着西装裙的女人。他也可以就只是在楼道里抽根烟,然后把烟头从那坏掉的窗户里扔下去。他愿意看到烟头在空中极不稳定的下坠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见到的一次洪水中顺着激流飘走的南瓜。他甚至还可以蹬蹬瞪跑下楼,一直跑到楼下的小卖部里,假装非得买包烟不可(其实他口袋里还有半包没有抽完的中南海)。他住在十七层,因此,他如果不嫌累,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象小时候他的父亲在后面追赶他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桃白白总会把跑下楼跟他父亲联系在一起)。不难想像,大概跑三层楼,他就会气喘吁吁。这就让他更象他中年时期的父亲了。噢,他是多么爱他的父亲啊,以至于想起父亲总让他感到难堪。他的父亲常对他说,你老待在北京干什么呢?你老子当年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单位里的接班人了,三十出头就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带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儿子,当然,也有了该有的对婚姻的厌倦和出门搞一腿的风流经历。你说,你在北京瞎混个什么日子?什么?少年壮志不言愁?呵呵,你要真有壮志,也就不在乎你愁不愁的问题。问题是,你还是少年吗?人能有几辈子?你还能年轻多久?

桃白白的爸爸总是对的,包括他的婚外情,也是对的。当然,这事情不是他父亲亲口告诉他的。是桃白白本人从他妈妈多年的眼泪和哭诉中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这导致桃白白在今后的感情实践中,反复向他的女友们陈述此事,美其名曰袒露心声。而每次讲完,女友们都无一例外低下了头,眼泪哒哒的掉在桃白白的肚皮上。

对,躺着,在完事了以后,讲出心里的憋屈,是每个男人必须要做的事情。就跟四十岁之前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一样,也是每个男人必须要做的事情。桃白白是一个愿意真诚的人。

那么,桃白白决定了,哪也不去,就跑下楼去买包烟。




下楼的电梯里碰到了一个美国人。他叫乔治。乔治来自加州,据他本人说,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已经厌倦了美国的高中生活。“too crazy, without depth”,这是乔治本人的原话。桃白白曾跟乔治探讨过中西方的不同,尤其是对性以及性交态度上的不同。让人惊讶的是,桃白白这位来自传统文化的,受了不少古典教育的(因为他父亲多年栽培的缘故)东方青年,与这位头顶着美国鬼子的名号的西方青年有着很多共同话题。尤其是在对女性的热爱和抱怨上。桃白白和乔治一致认为朱利亚太像个机器人,而珍妮佛又显得有些矫情,而他们最偏爱的还是那些不怎么为难男人的女人们。因此乔治抱怨美国女孩的强势,而来了中国又发现他所见到的中国女性大都又说不好英语。作为呼应,桃白白则表达了对乔治的美国男性的天然优势的羡慕(乔治自然摇头)。桃白白甚至还带着乔治去过一次酒吧,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桃白白相信,事情总会发生。人活着难道就一点事情都不会发生?

桃白白盼望着发生点什么,任何什么都行,只要跟他有关。就好像每次他看到那个穿着西装裙的女人,他就总觉得很亲切。至于这是为什么,桃白白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次,他在信箱旁边拆阅信件的时候,巧遇了这位女人。她一直站在桃白白身后,直到他感觉到了背后隐约有着一股来历不明的温度。他回头,四目相视,女人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是冲你笑?”“绝对不是笑”,桃白白后来向他的女友描述的时候说,“感觉就跟那个切肤之爱里的女主角一样的表情。你看过切肤之爱吗?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故事”,桃白白尽量克制自己的添油加醋,“男主角是女主角的入学考官。男主角去女主角家里睡她,结果误入陷阱,被一步一步的肢解了四肢,这一切都发生在男主角意识清醒的时候。哦,对,她是用一根钢丝完成的这些动作。还有,在女主角打电话给男主角到她家之前,女主角已经杀死了家里的男人,并把他们藏在了家里的各个角落。”“别说了!”桃白白的女友捂住了双眼。“你真的好变态。”

不管怎么说,桃白白是个礼貌的人。他礼节性的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她。突然他反应了过来,口里说着不好意思,同时象一只兔子一样跳到了旁边。女人像是发出了冷笑一样的咝咝声,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信箱。桃白白看着她打开了邮箱,拿走了一叠信,然后离开了。

后来乔治居然跟这个女人约会了。这是一个月以来,桃白白第一次见到乔治。他于是忘记了那个小孩带来的阴郁,开始兴致勃勃的询问乔治事情进展怎么样了。乔治知道他的这位中国朋友想问什么。乔治看起来想展示他美国人的幽默。他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说,我的朋友,我是真诚的想谈一次恋爱呀。桃白白拍了拍美国朋友的肩膀,说,fuck,你别fool around,我可是亲眼看到那天你跟她一起进了她的公寓。乔治听了哈哈大笑,并且露出他洁白又看起来很结实的一排牙齿。“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呀”。不管桃白白怎么威逼利诱,乔治只是哈哈大笑,然后电梯门开了,乔治站在电梯门外,回过身来又跟白白握手。乔治说,我下周要回加州了,很高兴认识你,来日方长,以后有缘再见呀。

桃白白用手撑开电梯门,说,乔治,她是不是打了你一巴掌?

乔治脸顿时白了。电梯门缓缓关上,乔治没有举起他的中指。




这时桃白白想回公寓了。他想起了他的女朋友。她会在公寓里干嘛呢?她发现自己被反锁在公寓里,会不会大骂他傻逼?这是有可能的。简直是肯定的。“傻逼!”这是他的新女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对这两个字的迷恋,简直到了用桃白白的话来说就是“不可想象”的地步。比如说吧,跟她在一起才三个月,很多事情在桃白白的脑海里就跟傻逼两个字牢牢联系在一起了。比如每天早上上班看到公交车站的广告上那两张亢奋的脸,桃白白总会想起她伸着涂满红色指甲油的细长的手指说出“傻逼”这两个字的情形。又比如桃白白每次见了坐在位置旁边的做剪辑的那个光头同事,总会在耳边响起他女朋友捂着嘴笑的扑哧扑哧的声音。对,他女朋友每天中午都来他公司找他吃午饭。她就在对面楼里的某一层里工作呢。桃白白总是在扑哧扑哧的声音中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就问,今天吃什么呢?桃白白爱这扑哧扑哧的声音。那是从女人手缝里漏出来的声音,说不定还依附着她身体的温度。

想到这,桃白白更想回家了。

但是,会不会一进门,她就骂他傻逼呢?桃白白爱她,可是他也受不了她对他这样的任意指责。这是不对的。就像桃白白本人不会任意去骂她一样。这不象男人。桃白白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要求应该是很高的。不然,“何以照顾自己的女人?”就在高中那年,桃白白第一次在步行街的美特斯邦威专卖店门口听到了“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差点丢魂落魄。就是那时,他懂了发生在父亲和母亲两人之间的瓜葛,也突然明白了作为男人的含义。




桃白白站在了公寓门口。开门之前,他凑着耳朵在门上,似乎希望能听到什么似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又把眼睛凑到了猫眼上,可是看得出来,客厅里没有人的光影。

桃白白开了门,走进卧室,也没有发现他的女朋友。

她人呢?桃白白找遍了整个公寓,他甚至打开了阳台上的柜子,仿佛里面能藏个女人似的。他又翻起了床单,把头伸到床下去看。可是,仍然没有他女朋友的影子。

难道?桃白白突然感到了无比愤怒。他快速走到沙发旁边,打开了一旁的带着锁的柜子。因为愤怒,他差点打不开那个柜子。果然,那把备用钥匙不在柜子里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了什么办法,打开了桃白白的柜子。很明显,她肯定也翻阅了桃白白的日记。难怪,桃白白喃喃自语说,难怪那天她总是偷偷的哧哧的笑。

那是桃白白最隐秘的秘密。即便他能在最亲密的时候,苦涩的讲出作为男人受的一些委屈(在桃白白看来,他比他父亲更要进步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父亲虽然可以讲出自己受的苦,然而桃白白甚至不惧怕女人知道他受的委屈),有些事情他并不信任人类。诉诸纸上,是他唯一感到安心的方式。




整整半个小时,桃白白都蹲在地上。他是那么爱她,以至于他们两总是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比如她总在他认真修图的时候,突然蒙住他的眼睛。或者走在路上,如果是夜晚,他会偷偷的把手放在她的屁股上猥琐的捏一把。他甚至还故意在被窝里放一个屁,让她又羞又怒的责骂他。包括今天,他一声不吭就把她锁在公寓里,也只是他们无穷无尽的玩笑的又一个证据。




桃白白感觉到自己必须要再抽一会烟。他再次走出了公寓。这一次,他想去楼顶抽烟。锁上公寓门的时候,他突然又看见了那个小孩。他正趴在那扇破碎的窗户上,看着窗外,手里牵着一根线。桃白白走到了小孩的后面。他看着他脖子后面的头发,看的出来,已经很久没有剪了,发根胡乱的四处延伸。

嘿,桃白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哪家的小孩?

小孩没有回头。桃白白看到,他手里原来牵着一个气球。

你是住在对面楼里吗?桃白白觉得自己应该送他回家。

小孩似乎是点了点头。他的右脚尖开始在地上旋转摩擦。小孩突然说,我不想跟你玩!然后他又飞快的跑走了。气球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的飞着。

我要去放气球。小孩在拐角处突然停住了。他面对着桃白白,再次重申说,我要去放气球了。然后他就消失了。

小孩果然去放气球了。桃白白在楼上抽烟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楼顶飞出了一只气球。

看着气球缓缓飞向天空的样子,桃白白想到了大海。桃白白闭上了眼睛。他想,如果他眼前有一片大海就好了。最好这片海有几万英尺的深度。这样的话,如果他跳入大海,也许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一个人肉体能抵达的地球的最深处;而灵魂(如果有灵魂的话)则永远的飞向外空。

桃白白觉得应该睁开眼睛了,就跟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似的。于是他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就在他的对面楼顶,那个穿着西装裙的妈妈,抱着孩子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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