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贝惑 于 2015-12-17 11:54 编辑
十 火车上的欧阳
然后又开始了。
欧阳揉着发酸胀痛的眼睛,这次对面开过的火车探照灯比起前一次柔和了许多。是拉煤的黑皮货车吧?两只手像老虎钳一样紧紧攥住脑袋,看着玻璃窗上虚晃扭曲的人影,欧阳感觉着脑仁儿像颗玻璃珠滚来滚去。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让欧阳的睡意随着火车的颠簸散开,像风一吹就稀薄的沙尘。
这次来山西代表单位参加一个散文诗的研讨会,三天下来感受到的就是散,没有文也没有诗。讨论的题目是散文诗的艰难生存,欧阳觉得散文诗哪里需要人来考虑它的生存,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辩论,觉得都是在说写散文诗的人不好过活,至于到底是散文诗辜负了人,还是人辜负了散文诗,欧阳觉得讨论最激烈的人关心的是怎么获得更高的稿费和社会认可。
这几天倒是把帕斯的散文诗又读了一遍,觉得好的散文诗创造了自己的世界,人只是这个世界的窥视者。帕斯的散文诗混着玻璃上的人影闪现在脑子里,欧阳大拇指顶住太阳穴揉了揉,想要把搅在一起的思绪拉成一条线,就像妻子整理毛线团那样。
“针对寂静和喧嚣,我创造语言即自由,它每天创造自己,也将我创造。”
欧阳吐出一口气,玻璃上多了片不规则的白。因为想出一句帕斯完整的散文诗,欧阳觉得脑子柳絮般的飞舞沉静了些。现在离车厢熄灯还有十分钟,打开手机看起微信公共号的欧阳觉得关注的公共号都雷同而无聊,说着有关北京雾霾不疼不痒的话。
雾霾文学四个字就是这时候从脑子里开始盘旋的,像夜里醒来环绕在耳边的蚊子,怎么赶也无济于事。当时就是像现在这样,突然想起这四个字,然后觉得有必要去把它表达出来。久违的热情写了个有关雾霾文学的策划,被孙所长挫败后,听了小夏的鼓励,在网上发起了雾霾文学。文学没弄出个门道,女儿的纪录片倒是被NHK买走了,而贾晓的照片因为被转载而提升了知名度。
欧阳躺在卧铺上,看着车窗上闪过的黄豆大小的灯光,顺着脑子里盘旋的雾霾文学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小夏还是貌似无忧无虑的上班下班,女儿和贾晓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杨宏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孙勇和她是夫妻关系,自己也在单位呆了那么多年了。不过因为这个而更加尊重起杨宏来。只有自己徒劳一场。
想到自己写的有关雾霾的小说,欧阳把左腿放在右腿上,和着火车哐当的节奏摇摆着。小夏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网站倒是火了不少年轻人,也许自己真的老了,老到文字都无能为力。把散发着消毒水的薄被子往脖子下面拉了拉,欧阳想也许人到了一定年纪,文字就不是像帕斯说的那样“创造自己”,而是“打磨”的关系了。也许到了四十多岁,人就变得顽固了,和文字之间就是相互打磨,把坚硬的存在上多余的东西磨损掉。不过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欧阳叹了口气,闻到自己嘴里苦涩的味道,想这必将是文字和自己两败俱伤的过程,只有少数人能够存活下来。
又有一辆货车对面开来,强烈的探照灯射出方形的光柱,让欧阳脑子空白起来。
是睡觉的时候了,欧阳对着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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