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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我们被空虚抓住时,才注意到一匹马站在大厅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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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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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8 14:59: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秋裤套秋裤 于 2016-4-18 15:04 编辑

肋骨

无意识中扯下了自己的内裤,让阳物在夜色里自由地膨胀,夜里冰凉的空气,如同性感的舌头使得燥热的物体颇受刺激,这使得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阳物,手的握力使得这个坚硬内核的表皮可以感觉压迫的刺激又能顺畅地上下捋动,于是拔立而起的血肉被包裹着的表皮摩挲着,身子也配合着转过正面来,两只腿追寻着弯曲起来,在床铺上拱成两座山峰,与此同时手仍旧迅速地来回捋动,但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猛烈了,仿佛一台永动机在逐渐损耗能量时趋于减速,虽说手指在无意间触碰了其看似坚固的内核本身,确切的说是指头的指腹以一种点击的方式触碰了,这种细端末节的自我发现仍旧可以说是新鲜的,是力比多的,但指腹也捕捉到了干涩感,表皮与阳物内核之间的干涩,这种干涩的摩擦使得运动逐渐放缓,手停止了,他感到下面火辣辣的,他醒了。


他下意识地寻找手机,很快在床头便抓住了它,拔下充电线,屏幕的光线过于刺眼,使他又闭回了眼,三四秒钟后便睁开了,三点四十,凌晨三点四十,他划开手机锁,打来手机应用下载页面,搜索视频观看应用,这个应用他曾卸载过不下五十次,然后又安装了五十次,对于他而言,他熟悉每次卸载时的心情——虚无,他也熟悉每次安装时的心情——躁动,而现在他仍旧是迫不及待,视频播放应用刚安装完毕便点开网址,寻找猎物,他的猎物直接明了的呈现在眼前,他快速地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浏览每一张AV封面,急于完成仪式的焦急情绪催促着他尽快找到合适的拟像,然而另一方面试图通过压制这种兴奋来拖迟高潮的心情却让他延缓点击下一页的动作,于是他在一张张虚假的照片一具具赤裸的肉体里徘徊,点开了,关闭,点开了,又关闭。但在这些映像中,他对于乳房却颇为敏感,或者说经过无数次地训练他对于乳房的敏感在感官中凸显出来,就像浪潮退去裸露出来的礁石,他喜爱巨乳,饱满而柔软,他想象着它们在自己身体上造成的压力,但乳头和乳晕形态很快地吸引了他的注意,有的是位于中心,有的偏下,有的稍微朝向外侧,而乳晕呢,则有大有小,颜色深浅不一。而现在这张他盯着看的海报上,饱满的乳房居于画面中央,新鲜如同正在降落的雨滴,颜色白皙而蕴藏冰凉,乳头居于乳房立体弧线的高潮中心,乳晕如同雨后阳光似的在乳头周围暧昧开来,这两者以一种微妙的组合使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点开了视频播放按钮,在这之前他已经花费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寻找,假象。在他的手还没有触碰下体,在被遗忘的时间里,它已经软塌了,但是手正要前去接触的信号比手作为实体真正去发生触摸的动作更快地触碰到了下体,于是下体在未被手触碰之前就已经恢复起来,当手指触碰到它时,他能感到上面环绕着的血管,血管里的血逆着重力向上、向顶端运输,红色,奔腾,血,他的手在阳物上有节奏地抽插,他并没有盯着手看,他只看着屏幕,两具肉体靠近又分离,分离又靠近,他不时地抽出一只手来控制影片快进,在拨动到某些时刻,他停止了快进并感到心跳加速,例如作为肉体遮挡物的内衣被用力扯了下来,例如对大腿隐秘深处意外的特写,例如乳房刚开始上下摇晃而产生动态(虽然片子里的乳房与封面上的那两只截然不同)……他感到自己的下体正在膨胀,膨胀的同时也在心跳,嘣,嘣,嘣,他有意识加快捋动速度,耳朵里AV女星虚假的叫喊显得更加虚假,他感到厌恶,但阳物已经绷紧,它正在发热,热量在它的顶端形成一个红色圆环,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红色的圆环爆炸成一个球体,顶端感到一种巨大的温暖,体内的某些物质——作为他自身的一部分被弹射了出去,轻飘飘的,跌入到无尽的、塌陷的、虚无的太空中,漂浮在虚无里,软弱无力的虚无,无处不在的虚无,虚无的虚无,无……


他躺在床上,身体疲惫然而意识清醒,能闻见散落在空气中的精液味,心跳仍然剧烈,握着手机的手伴随着心跳抖动起来,他点开即时通讯应用,然后关闭,点开浏览器,然后关闭,点开电子书,然后关闭,点开网页,又关闭,又点开图书阅读应用,他半看不看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符号:……你不可能忽视整座雪山的存在,它突兀地出现在前方,白雪覆盖着的山体闪烁着阳光而显得柔软起来,但柔软并不能覆盖住整座山体,倾斜直挺的山体仍旧是坚硬的灰黑色,这种石灰岩和玄武岩即使远远看着仍能感受它们粗犷锋利的质感,仿佛是岩石划破了粘稠的雪层……当这种硬核与柔软并存的同时,存在与虚无相互依附,飘渺的云气缠绕在山峰四周,云气作为山的一部分而存在着,在这些云气中有即将形成山体的物质以及被风雪卷带着上升的山的颗粒,于是山气是一座虚体的山,一座腾空的山,俯视着作为实体存在着的山,雪山俯视着自身,雪山形成它本身……
(2016.4.18)







我们被空虚抓住时,才注意到一匹马站在大厅中央

一只蝇虫在咖啡杯口附近盘旋,白色杯口处有些凝固了的咖啡溶液,虫子煽动着两翼忽远忽近地寻找落脚点,然后停在了棕褐色上面,可以想象溶液还维持着温暖的温度,可能还会有些黏性,虫子又开始晃动翅膀,但并没有马上起飞,它沿着溶液爬了几步,弓起身子,猛地,在一阵轰隆声中飞走了。声音是来自吧台,磨豆机正在运作,引擎旋转着将豆子卷入刀盘,豆子与豆子、豆子与刀盘形成的一种结实而饱满的声音,像一团静止的、可见的气团。在这个声音气团中央出现了一些清脆顺滑的声音球体,它们是一个个的间断中带有连续,是豆仓中的豆子由于空间变形而发生的滑落,当豆子从四周向中心填充完后,磨豆的声音覆盖住了全部,但这个声音紧接着也停止了,随后是扣动扳手的声音,金属与金属相撞,可以看见研磨好的咖啡粉末落入到萃取手柄中,粉末形成一个凸形的小山丘,咖啡师用手指将粉末抹平,随后粉锤被置于萃取手柄上,先是轻落入粉饼,提起后又压入,旋转了几圈,咖啡师将手柄上附着的粉末抹掉,在咖啡机按钮按下的时候,热水从机器出水口哗啦啦出来,等水冲击排水槽的声音逐渐变弱,他又按了相同的按钮,出水停止了,他扣上萃取手柄,并在其下面放置咖啡杯,咖啡机哄响起来,可以听见咖啡液体跌落在陶瓷杯内的声音,与此同时咖啡机上的蒸汽棒喷出气体,拉花缸内的液体在喷出气体的气压开始碰撞,尖锐刺耳,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但很快声音开始变得厚实,只能听到缸中的液体在延着漩涡中心高速旋转,液体快速地掠夺缸子的内部轮廓,而咖啡师的右手在抚摸缸子的外部,持续了半分钟之后,这只手将喷气旋钮转回关闭,奶缸在桌子被振击了两三下,而盛有咖啡的咖啡杯于是被握在左手手心,右手持缸,在左右手相互配合下,左手先是晃动咖啡杯,右手中的拉花缸均匀地倒出细线条的奶沫,当左手停止晃动时,右手开始放低缸子垂直咖啡液面左右晃动,在液体即将满杯时,拉花缸被提高远离杯子,奶沫以极细的线条垂直横穿整个图案。左手握着的咖啡杯在些许晃动中安全着陆在吧台,能听到陶瓷杯底接触实木吧台的声音,很小很轻,也就是整个作品完成的时刻,突然出现了人的声音,“你好!欢迎光临”,原来在咖啡馆门口有一个女人伸长了脖子向内张望。(2016.4.8)

注:①引自特朗斯特罗姆《宫殿》





搭在我身后的台湾男孩

“大陆的女孩比较玩得开吧,”我就那个爱开玩笑的女同事引出泛论,这是极易发生的话题,当你作为新员工的时候会和前辈谈论身边刚接触的同事,但这一泛论却立即得到了他的支持——“对啊,对啊,她们就是喝着酒猜着拳,然后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听,台湾的女生就不会这样”。
“那台湾的女生是怎么样的?”
“很文静?”
“对啊,有一些就特别文静,不会和你畅畅快快聊天,但是,有一些,有一些女生,就会抽烟喝酒,打架,很出名的台妹。”
“太妹?”
“嗯,对对对,就是太妹。”
“因为台湾嘛,现在都不是住在村子里,所以人和人之间都不太熟,互相不认识,所以台湾女生……”
“就是台湾的女孩会两极化,是吧。”我说,“就不会像这边的女孩这样。”
“对对对,这边的女生好开放但又好单纯,特别单纯。”
“单纯。”
“我女朋友啊,我来南宁就是为她。”
“她实习的时候在厦门,是电话业务员,专门负责台湾这块的销售,有天她打电话给我,跟我讲了一大通她们的产品,然后我没挂她电话。”
“后来,她记下我电话吧,就打电话给我,问我还记得她么,说我很有耐心地听完了电话,我说不记得了。”
“之后,她又打了几次电话给我,问我记得她么,之后我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加微信啦。”
“奇妙。”我说,“好奇妙。”
“对啊,挺奇妙的。”
“然后,她就问我要不要来找她,我就来找她了,我觉得我也挺勇敢的,蛮勇敢的,我朋友听了都说我会被骗,但我还是来了,我就是特别想来看她。”
“我爸爸也挺支持我的,妈妈虽然不同意但也没办法。”
“然后我就来了。”
“蛮浪漫的,”我说,“好像电影情节。”
“像拍电影,哈哈哈。”
“见到她后,觉得她好单纯,就好像我们是特别熟的朋友,她就带着我啊去南湖,去散步啊,绕着湖边,还有中山路,吃东西啊……”他说到这些的时候,声音更加温柔起来,比这夜里的春风还温柔,它们是灵巧的、婉转的、亲昵的,但这些话语和风也似的同样滑过我的电车、我的帽檐、我这一存在,我罩在卫衣里的工作服,衬衫紧贴着我有些出汗的身子,油腻,沉闷,没有风穿透我的里面,而一颗汗珠正在颈椎处缓缓、缓缓、缓缓滚落。(2016.4.5)






中国

你现在坐在书桌窗前的是一片杂乱的庭院,它们也是由劣质的砖头砌成的围墙而形成的空无,庭院和空无由此形成一物,在此空无是庭院的抽象和内核,而庭院是空无的具体和表象,你正打算进一步思考时,你父亲的声音在房间的门槛上出现,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一只脚是否已经跨过门槛,因为由他引导的角色已经登场,你的祖母,你假装关心地站起来,迎出去,为了使自己看起来礼貌,你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她,而你的父亲早已经悄悄退场,你的祖母坐在靠椅上开始指手画脚,她的眼睛仍然很敏锐,轻易地指出你生活中与她并不相同的细节:你客厅桌子上的饭菜为什么不用餐桌盖盖着而直接暴露在空气的灰尘和可能的蚊虫之中,你厨房的灯还一直亮着在耗能、在浪费,等你将这些差异消灭而终于又回到床上,侧卧着,你的祖母发问了,你接二连三地答非所问,你也不知道你的父亲现在所在何处,你的祖母有很多话——生活应当是相互聊天,生活应当是相互关心——而你只是变换了姿势侧卧着。你的祖母愤而退场了。

这样的空无中应该有一只猫,一只猫应该出现在庭院中,杂草、雨棚、泥土、藤蔓植物、电线、塑料袋、竹竿、水瓶、晒衣架、苔藓、一只猫,首先它应该是攀缘,它以一种动作而成为它本身,其次它应该是黄色虎斑,因为它曾经以这种形态出现而此刻作为经验,最后它是一种声音,但这使你注意到房子外面不是猫的声音,它突兀,它是人工制成的,虽然它也是一系列的,它是电动自行车的降落,降落在你家门口。离开乡镇来到城市而暂住在你家的舅娘登场了。


你正在看波德里亚的《美国》,而你的父亲不知何时在你舅娘登场时也随后登场,他们发生对话,甚至对话中涉及你的存在,但你似乎并不在场,直到——你的舅娘跨过门槛,进入你的房间——作为一个闯入者,你才发现你生活形态是古怪的,对于一个刚从熟人社会来到此处的人来说,是十分古怪的,过于安静而不发生任何对话。她试图以一个简单的询问产生语言的平面,从而进入她熟悉的、亲切的、充满话语的乡土,实际上你仅仅以动作作为拒绝就让语言断流,你并没有任何改变生活形态的愿望,你熟悉构成你自身的生活形态,你也不承认任何生活形态有优越性可言,人们只是以、也只能以他们自身以及自身的经验组成自己的生活形态。唉!你的舅娘一声感叹地离你而去,她跨出门槛,她即将退场。但随后不久你听到歌曲,不是你这个年代、你这个地域所能接触的歌曲,也就是过时的、怀旧的、复古的、经典的、乡土的歌曲,你感到恶心,你忍受不了,你感到巨大的审美差异,以及熟人社会所产生的大面积嘈杂使得冷酷的思考是无法诞生的,你不可能阅读也不需要阅读,只有在北欧式的极简的房间才有可能产生绝望,作为一种破坏力,让亲密的人感到绝望、困惑。你十分抱歉,因为你的形态使人感到困惑,因为你的舅娘正在客厅里播放歌曲,蜷缩着,在客厅临时搭建的床上,甚至没有帘布遮挡,她的孤独。(2016.3.8)






透过繁复表象只能窥见其有颜色的内衣

“事后我重构了一个令人销魂的形像……我无中生有地制造意义”——罗兰·巴特

少女R没回我私信已经过去44个小时了,而现在我与她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微博私信,若是她不主动联系,那么我也无计可施。我有点懊悔,应该是责骂自己,离别的时刻没有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她。但当时,我们分别的时候R并没有重申索要我电话号码的话语,倒是我首先询问了她的微信号码,然而她说自己不常使用,加微博吧,虽然微博也不怎么用,当时她流露出对网络社交的疏远态度使我产生了微妙的好感(或者说是对她自身相对封闭、寻求孤独的想法产生兴趣);我划开解码锁点启微博App,广告,终于进入主界面,我递给她,她说想不起自己的微博名了,是一长串英文,不记得了,苦笑,她把手机还给我,我握着,在夜里显示屏显得刺眼,也许是她问了我的微博名(或者是我的自觉),我点开自己的信息页面给她看,你的微博名好特别啊,是啊,哈哈,记住啦、那我回去啦,嗯嗯,谢谢你送我回家、你自己回去的时候要一路小心噢,嗯嗯、再见啦。那时候我想起自己使用QQ、豆邮、微信和女孩们聊天的情境,微博私信?作为新的通道使我跃跃欲试;况且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电话聊天,出于自己对于自身语言系统的不满意,音色糟糕,语调滑稽,用词笨拙,语句混乱,相较于使用语言自己更倾向于使用文字,至少使用文字能使交流延时,从而展现自己更好的部分。而现在这种延时,使我丧失了任何立即行动的可能。我当然可以再发几条私信,但实际上这一万条信息与一条无异,信息的数量只能传达自己的情绪,情绪对于整个历史进程并不产生任何帮助,它们无法抵达。在相似的夜晚,她无端地消失如同她无端地出现。


请问一下你几点下班(或者是你们几点下班)?十点半。十一点?十点半。那我能和你一起下班么?怎么?呃我。她塞了张纸条给我,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封折叠好的纸张,质感粗糙,颜色偏黄,上面写着:Hi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下班了能一起走么,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么?笑脸。我把纸信按折痕复原,还给她,她中发到肩,化了妆,大眼睛(可能戴了眼镜),棒球服和长裙,身材饱满。我问她你家住哪?江南区。我也是。这么巧?我住星光大道。我住五一路。那我搭你吧。好啊。我将整个历史事件告诉给同事听,他们说既然你们有一个美妙的开始,那么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对方一个机会。这让我注意到整个事件的意义所在,当对方主动搭讪的时刻似乎就已经承认了对对方有好感的心情。少女R在店面外等我,像我刚才那样来回踱步,我向她挥手,她走了过了,步伐是小碎步,我尽量走得慢些,好让她跟上,我们并列着,我迈出左脚的时候她是右脚,她穿着黑色的马丁鞋,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运动呈现出摇曳的波浪,她的双肩书包发出的声响也是波浪,现在我迈出左脚的时候她也是左脚,我看着她,她看着前面,而我感觉她看着我的时候我正看着前方,也许是在我们并列之时,亦或者是我们并列走了一些的时候,她声音好听地说道:刚才我想,如果我数完一百下,你还没有出来,你还没有出来,我就自己走掉。


少女R第一封的私信已经是事后第二天的早晨(微博名果然是一串英文,但构成字母并不算多),再次表达了她的感谢之情;我问了她没有手机的生活感觉如何,她也只是说还好,随后的几封,大抵如此,只是时间的间隔越隔越长;在期待的时空中,我察看了她的微博,没有一条微博(正如她说的将微博清理干净了),关注者3,粉丝数量300多,头像是自拍,好看,这也是粉丝数量上百的主要因素,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在照片的固态时空中,少女R应该是侧身用左手拿手机自拍,倾斜的角度恰好使得她的脸庞呈现V型,不是直愣愣的线条,而是有起伏的温柔的弧线,扎着两个小辫子各自在左右两边,长度直到锁骨,刘海是三七分,盖过了她右边的眉毛,而左边的眉毛则能完整地展现出来,并不浓密,只是淡淡,形状倒像是油画笔头沾了水粉的一抹而过,左耳也在鬓角散落的头发里冒出来,她的嘴唇比眼睛还闪烁,像是从远处看阳光下的涟漪湖面,平静地湖面,春天的湖面,而眼睛就显得没有那么特别了,鼻子上架着一副虎纹框眼镜,她正直勾勾地看着照片外的你。但当时我并没有清楚她的脸,可是我确信这张照片的她和现在的她确实相距了一段时空。我点开她的关注者(3)详细名单,两个是公众媒体号,唯独一个私人号,男性,微博也只有两三条,我依次点开评论列表,看到少女R的给他的留言,时间是几个月前,回复如同青春文学里忧伤的文字,但却没有实质性意义,但能知道其中的心情,并不愉快,如同那些毫无意外的恋爱故事,分手。


我失去回音是在我寻求新的联系方式之后,她私信说即将停用微博,于是我理所当然地询问了QQ号码,然而石沉大海。这很难不让我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专门捉弄人的恶作剧,如同在平坦的生活上向着空荡荡的任意方向放出一枪,这一枪徒然能听见其声响,然而接下来却没有任何事件发生,没有大鸟坠落,没有野兽中枪,没有人死,只不过是展示枪械之精良,展示。然而事实上,整个事件比想象的更毫无意义,她当然看见了回信,只是不想回复,只是不想(这样的心情也是有的)。但我常常考虑整个事件的发展进程,是什么细节促成了一切。我们并排着走出商场,走去停车场,地面薄薄一层湿漉,夜晚里还残存着雨的影子,很凉,我双臂相交叉在胸前,她跟着我;电单车的坐垫有雨水,我问她有餐巾纸么,她拉开背包拉链搜索了一会,啊没有。那我去问问保管的阿姨有抹布么。好的。没有,呃。那我自己打的回去吧。呃,我送你吧。那你先坐上去。我坐上了有水的坐垫,然后来回滑动裤子,这样坐垫就没有了明显的水滩,而变成了一粒粒小小的水珠。她看了一下自己的长裙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怎么坐呢?要不然,我还是自己打的回去吧。不要紧的,我说。嗯,我想到了,我来开电单车吧。你会开么?会的。她将背包递给我,我背在胸前,她坐好并握好车头让我坐上来,启动的时候,车子先是左右摇晃了几下,然后才平稳的行驶。


少女R开得很快,路过几个路口,绿灯已灭红灯刚亮的瞬间,她都毫不犹豫地加足马力,有时候她也急刹车,我和背包就会猛地扑向她后背,我的脚也不小心踩到到她的鞋子。先是她问我了的名字,然后告诉我她的名字,你多大了?你猜。92年的,我说。我有这么老么?我是95年的。唔,才二十岁。你还在读书?嗯,大三。那不上课?今天周五呀。大学好玩么?你不也读过大学么。也是。大学我常常逃课。我以为现在你们会和我们不一样。还好啦。你在哪里读大学的?长沙。湖南好多漂亮妹子的,她说。是啊。其实我也是湖南的。哈?只是我从小就离开湖南了。她说了一句湖南话。听不懂、在湖南就听不懂。哈哈。你是什么星座的?不好意思,又踩到你的鞋了。不要紧,反正你已经踩了很多下了。你是什么星座的?她问。巨蟹。噢。你经常来咖啡馆么?是啊。那你之前有见过我么?没有,今天第一次见。唔。那时你在看什么书?旅游攻略。要出去玩?嗯准备去北京。这种书买的话只能用一次以后又不看了,所以就从书店拿了书去咖啡馆看。嗯。今天我特别倒霉。嗯?怎么了。我的手机掉了。被偷了?不是,是从袋子里面掉了出来,袋子破了个洞。呃。你的头发好撩人噢。什么?头发好撩人!哈哈。以前头发更长,朋友搭我车都被我头发甩中。她自觉地将身子向前倾,使得头发离我远了一些,可以看见她的头发像流水,一簇一簇的流水,它们触碰着我的脸,不经意地,我漂浮起来,我们的车子也飞了起来。(2015.12.7)





在西伯利亚上空强冷空气正在形成

老半天才从新撕开的包装里抖出烟来,打火机出来的火苗也摇摇晃晃,猛吸一口暖和了许多,身边没有女孩的冬天你需要抽一根香烟,这个念头是在我出门的时候冒出来的,本来只是找零钱搭公车,但现在我还是启动了电单车,耳机里放着后摇,一句歌词都没有,特别应景,毕竟寒风里大家都冷得说不出话,就这样我边吸边控制着车头,风比我更快地消灭了香烟,冬天,这乐队叫December,他们的曲子非常适合做配乐,特别是我一路驶过所见,有机会我想搭一位伙伴扛着摄影机拍下来,可能配乐会有版权问题,但我觉得艺术家会同情艺术家,艺术家,这是我所剩无几感到尊严的词,在糟糕的生活里,不知道那位电视摄影专业毕业的新同事是否会答应我的计划,但今晚的公司聚餐他可能都不会去,趁红灯的时候,我点燃了烟,但实际上我却在回忆刚抽的第一支——我吸了一口便开足马力冲上大桥,香烟的烟雾由于逆风所致全堵在鼻腔,开始时发痒,想打喷嚏,继而感到窒息,无法呼吸的刺激,几次下来,检验死亡的身体颤抖传遍全身,我冲向顶端,在烟雾缭绕中上升,上升。(2015.11.13)





午后,怀想大清帝国

时下的空气还够疏松,还能挤身回去感受整个事件的经过,我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致命的诱惑——她并排站在我身边,大部分时间是毫无谈话的广阔的平原,她低下头看看地板,看看鞋子,看看地板,看看裤子,看看鞋子,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轻易地说出:我的手都起茧了。“茧?”对啊。“怎么会起茧呢?”就是起茧了啊。然而她还是展开着手掌看了好一会,动了动食指、无名指、小拇指、中指,有时是几根一起动,有时只动一根,有时是左手或者右手,有时是两只手。但我只是无动于衷地俯视了一会。现在我记起来了:要是我说自己起茧了,我练吉他起了茧,男同事也会抓着我的手摸一摸那些指头上的茧。但当时我只是看着,忽略了相互接触的可能性。(2015.10.15)







双胞胎走后,我有些寂寞了

现在睡很多而且读村上春树,醒来时可能实际上只过了十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但我并不能即刻把握此时置身的场所,常常遗落了前因后果,我带着疑惑审视着四周,进而审视自己,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无聊到读书打发时间,谁也不寻求我,我也不渴望谁,但说到底还是有点不甘心,怎的落到如此无聊之境,或许是真的寂寞了。我向来不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这种心情,或者说我不愿承认这种经常被人提起的寂寞心情,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哪里肯服输——怎样的心情都行就是不说自己寂寞难耐,进而试图用感伤、用抑郁、甚至用忧伤来掩盖这种心情,但其本质就是寂寞,明明就是想找人说话、玩耍,但又囿于自己的种种念头而堵塞而挤压,然而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说,也没有什么非常有趣,无非是传达“自己非常的寂寞难耐啊”的心情给对方,可是即使对方传回应以“我也寂寞得很”的讯息,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两只寂寞非常的棕熊相拥而泣?然后火急火燎地找个山洞黑天昏地地一起大睡一觉?是啊,熊也该冬眠了,现在秋风萧瑟,卷起落叶,然后又跌落到稍远处,非上班时间的街道尽是蚂蚁的脚步,七零八乱的停车棚显得空荡荡,空荡荡,空荡荡的树杈伸向空荡荡的天空,空荡荡的天空填充空荡荡的秋天,空荡荡的秋天是我空荡荡的心情,只见那枯黄的落叶孤零零地在天地间摇摆、下坠、摇摆、下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2015.10.13)







邻座向理发师谈起佛洛依德

帮我用中式洗完头的阿姨,挪出理发椅让我坐下,还没完全划开手机锁,阿姨又指点我坐去对面的空座位,搞得我有点不耐烦。修短一点是么。只剪两边。刚剪不久吧。嗯一个月。上面头发。硕士。什么。上面头发有点薄。三十岁之前读完博士。可以烫一下。硕士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邻座的硕士学生和理发师谈他的人生规划,可能男生和理发师认识,我想侧过脸去看邻座,但是我的理发师正需要我摆定脑袋削平两侧。够短了么?呃再短点。这样行么。佛洛依德。男生向理发师谈起佛洛依德,引述了佛洛依德关于儿童心理的某个论断,总之他特意强调了佛洛依德这个名字,理发师没有插话,反而是说到具体的儿童自闭症状时,理发师不合时宜地插入了自己对三岁侄子的生活观察:这小孩不怎么说话。硕士学生指出小孩是不愿意说或者是不能够说。然后理发师接着说小孩还是挺开心的。硕士学生则指出小孩可能是与人相处时感到开心但也可能只是自己一个人玩得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理发师应道。最后,硕士带有总结性的话语说到:就像感冒,看起来很简单,但要搞清楚它的病因还是很困难的。之后,他们又谈了引起感冒的各种病因,与硕士交往了不久而不再来往的小妹妹,执行力是坚持健身的关键。有空可以去烫一下头发,上面有点薄。嗯。可以了,去冲一下水。嗯。这个男生剪了个子弹头,头发又短又硬,脑门显得干净,五官端正。洗完之后坐在对面的我看了下镜子,自己眼袋发黑,皱纹不少,相比之下相形见绌。等硕士生剪完站起身时,可以看见他的身材格外高拔健硕,胸肌将T恤撑起,难怪此人如此富有想象力地和理发师谈起佛洛依德,对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如此乐观。大概这副身材建筑了他的天真,也许是天真促成了这栋肉体城堡,亦或是两者相互作用。先生您好,一共三十二块。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这条街道延伸到城中的小村,两旁尽是生活琐碎的小店,美食夜市留下的污渍已经根深蒂固,招揽乘客的电摩托停在路口,一条长得平庸的土狗正卧在人行道上,我感到想象力出奇地匮乏。(2015.10.8)






爆炸

我轻易地说出,爆炸,要把发廊炸了。这个念头如此随意地展露头角,就像《金阁寺》里纵火的少年想要毁灭。在这个小说开始的时候,当金阁寺的美被不断描述的时候,少年“我”便不时地涌现出这样的期待,在美和永恒的缝隙间:金阁寺将在美军的空袭中被毁灭。毁灭,但我并不总是想摧毁他者,与那个少年不同,我更多地想要消灭自身,想象着自己的死亡,各种各样的意外身亡,其中死于交通事故的场景出现得最为频繁,我会被突然而至的卡车嘭地撞飞,或者我会被卷入车轮,但我最欣赏的是:脑袋被车头猛地一击,忽然间你就被死亡捕获,甚至来不及感受痛苦。记得《追忆似水年华》里面主人公的一个阿姨,这个老太婆也拥有这样的期待:她希望平静而又乏味的生活里自己房子被烧,希望下楼摔死,她想象着葬礼时大家的表情,如果天再下点细雨就更好了,人们会感到悲伤。(2015.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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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2 19:05: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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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苟且的活着,你不觉得心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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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2 23:20:04 |只看该作者
读得蛮过瘾,很丰富很真实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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