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张 道士张是我的朋友,那年我十七,他四十七。 “咱俩差三旬,来,干一个!”他扬起油腻的手,手里端着粗劣的酒杯,彼时已经醉眼横飞,但却能锁定我的位置。 我笑了笑,和他干了一杯。 “你们村风水不好,我刚走了一圈……这是个凶地,出贼匪!”他捻着枯干的胡须晃晃悠悠地说道。 “嗯,去年一共毙了仨,乡长都说了,全乡就有三个枪毙的,这村占了一对半!”我撕扯着手里的鸡腿,也不知道谁家做的,撕不开,还得上牙。 “可惜我没拜师,不然本事再大点,能给你们破了。”他扔下一块鸡骨头,满脸忧伤地叹息着,像是有所愧疚。 “你还真当自己个儿是个老道啊,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三叔……” 他抄起一块骨头向着我扔过来:“三哥,怎么记不住?” “你比我爸还大好几岁,再说我爸在家里就行三,我敢这么叫么?”终于撕下一块肉来,我赶紧嚼了几口,但终究怕做的不熟,没敢咽下去。 “岁数不大事儿不少!”他蔑视地看着我。 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我蹲在灶台边等着开饭,一个劲往里填柴火。 “不会烧火别跟着添乱,一边去!”娘一伸手,给我扒拉走了,这时候爹在里屋歇着,只从门口看见一双脚,鞋袜俱全,所以我知道他是醒着的。 我沏上一壶茶叶,端进屋里。 “爸,看林子的那个张……” “没事儿别老往他那儿跑,这人有点本事,可你就甭想了,谁也没戏!”他两脚落地时候铿然有声,总让我想起挨揍时候的疼痛。 “他真是个老道?”我依然好奇,尽管已经问过无数次。 “赶紧端饭来,怎么那么多屁话!”娘在外面不耐烦地喊我。 才在那边吃过,我没什么食欲,可惜村里的风俗是这样,以饭量判断身体的强弱,如果吃得少,那一定是病了,然后给你整腾个半死不活。鉴于不好好吃饭的代价如此惨重,我低下头猛往嘴里塞。 第二天一早,我们几个照例来林子这边放羊,其实是找借口而已,而且家里也并不那么绝对反对我们和道士张来往。 在我们为数不多的人生阅历中,他就是我们眼里的“妙人”,这个词儿忘了是从谁家的小说里看来的,不过意思就是那样。他不光是故事讲得够离奇,而且还会很多我们没见过的玩意儿,可村里人却更愿意称呼他作“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是个屁,我们完全不懂,只知道他够好玩儿就好了。顶着早晨初升的太阳,这时候空气还是有些冷丝丝的。因为要放羊的原因,我们还得先找个地方安置它们。 头羊是领头的,基本代表地盘的中心点,以这个为依据我们把各自“领地”内的草上的露水要打上一遍。一星半点的草不怕,但这时候就不行了,要是闹了痢疾之类的毛病,那可就成了灾难。 然后我们几个聚到道士张的门前,一般这时候他已经开始烧水了,用一个烧煤的小炉子点起来,据说是村长送给他的。不过我知道这片林子并不是本村的财产,也不知道村长怎么就那么上心。每次看见这炉子的时候我都想不明白,不过说起来,全村人也都没有听说谁会为了喝个开水专门点这玩意儿的。 我们的时间到了,没时间再多想。 他教我们的是一种叫做“站桩”的功夫,外形就是一种奇怪的上树动作,我们的总结是:这么上树根本就上不去,而且还会被磨掉肉皮。 道士张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但就是让我们跟着他做,不做的就不许留下来。游戏就有游戏的规则,我们在这方面是懂规矩的,而且这并不难。不过他的要求也很多,似乎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搞得我们也慢慢紧张起来,尽管根本不明就里。 再晚一点来的是村长,年轻时候他是村支书,现在的支书是他家长子。不过他从来也不说话,就是常年背着那杆烟袋锅,铜头铜嘴,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没人理会他,他也不恼,就蹲在炉火边看着,水开了还给我们沏水。 大概要到太阳暖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满身汗水,便被道士张赶到屋子里去。这时候已经烧好了水,但要等汗水晾干了以后,我们才有被允许擦擦身。 “还学这个呢?”这是村长的声音,随即就是他嘬烟袋的声音。 “不能着急,这时候的底子越厚,以后才走的越远。”道士张的声音有些低沉,除了和村长说话意外,他都不这样。 “知道,还能不信你?”烟袋锅磕在墙根,啪啪响。 “这个月该谁出村了?” 村长说的是我爸的名字。 “嗯,村里就他最信得过……” “反正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就行,只要这林子还有,我保你不用挪地方。”我们听到村长嘿嘿一笑,然后脚步渐远,就这么走了。 所谓“出村”的意思,实际上是“进城”,今天是我回县里上学的日子,所以村长说是我爸倒没错,可我竟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别的事儿。这个发现令我有点惊奇,就像武侠小说里发现了什么隐藏的秘密,不过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点也看不出端倪。 县里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学校,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什么也发现不了。 “爸,一会给我上书店买两本书,是练习题。”我把书名写在纸上,然后告诉他只要放在传达室就行,写上我的班级姓名。 爸转身离去,我也快速奔向宿舍。 为了方便住宿生出门,我们把走读生的学生证以挂失的方式留了一批。这种校内的“潜规则”人尽皆知,只要不是太令人瞩目的学生,一般在这个时候混出门去并不是难事。我知道父亲会在第一时间把我的事情办好,然后才会去做他的事——道士张和村长所说的那件秘密的事。 不过实际上时间比我想的久了些,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看到父亲姗姗来迟。我心中忽然紧张起来,难道那件事比我的着急的多?我感到一些失落,觉得站在马路对面的小店里的自己此时有些苍白。 然后我看到父亲离去,就像之前看到他把我要的书交到传达室。我能确定他是买到了,这事实一目了然。 一种不甘涌了上来,但也许更多的是怨怼?我对自己的少年心态有些厌恶,但却不能否认自己有些嫉妒。此时哪怕亲眼见到父亲踏上归途,也能让我心中的苦痛稍减吧?他在远处并不能发现我,但我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安全,这个老资格的侦查兵没有那么容易被盯紧,我很快就会失去目标。 父亲一会在人群中穿插,然后突然拐进胡同,在他消失的时候我才敢从人群中挤出来,然后追上去。 还好他一定有着固定的目标,而我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跟了一小会,我就确定他的去处。这并不算难,因为这里面的出口只有一个,除非他掉头回转,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在另一条大街上,我见他穿过马路走向对面,身后空无一人。那边是邮局的信箱,其实里面还有一个,我们一般都不用外面的那个,但其实两个是同时开启的。不过这种常识父亲难道会不清楚么,他走了进去,然后又出来,投了一个信封进去。 我忽然高兴起来,知道他刚刚完成那件事,而并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后面。 但我忧虑起来,因为那封信我已经看不到了,而父亲也开始离去。况且,如果他不说,我也并不会知道什么。我叹息了一声,知道前功尽弃,就像我知道父亲此时只会回家一样。 身后一个女子就那么站着,看着我,不用想也知道这人的年龄足以做我的阿姨。我打量了她一眼,从她的侧面穿过。 “你不能走!”这声音很急切,我不明所以。 于是我看到这样一幅面孔,比我想到的年龄小了一半的容貌,却看不出这容貌有什么纰漏,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年轻。 我一抖手脱离了她的纠缠,往后退了一步,很不高兴。 “又不是小姑娘,拉拉扯扯干什么?”我拧着眉头,告诫她已经被我看穿的事实。 “那人是谁?”她开口问。 我没想到自己也被人“盯梢”了,后背一阵紧张,以为这里有什么阴谋。 “你想干什么?” “你瞪我干什么?我先问的你!”她气势汹汹。 “还‘我先问的你’,装小孩儿有意思么?”我学着他的语气,表示了一下蔑视,转身就走。 “你要敢走我就找那个人去,不信你试试!”她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气势瞬间令我折服,就像折服于村里那些彪悍的中年娘们。 “那是我爸,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不信你也试试!”眼前的威胁令我怒火中烧,尤其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作风,让我马上进入了和村里的中年悍妇对阵的状态。如果你没有接触过这一类人,根本体会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危机。 “我还真不是找他的,我又不认识他!”这女人一笑,但我有点混乱。 “我就问你一件事儿还不行么?” 这女人让我丝毫耐心都留不住,只想尽快离开躲得远远地。 “赶紧问,你知道自己多招人烦么?” “你学了武术?” 我诧异了。 “是不是他?” 道士张的相片突兀地伸到我眼前,我感到汗水到了鼻尖。 “你别骗我,抓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女人坚定地说。 这也行?可我也没学过什么他妈的武术啊!道士张教我们的那个玩意儿算什么武术,而且我十分确定跟他玩儿的目的不过就是无所事事时候听他说点离奇的故事,全村的孩子加起来能找出一个拿他当真的来么?我有点恨上道士张了。 “你疯了吧,胡说八道的,我连武侠小说都不看,没看我还上学呢么?”我亮了亮胸前的学生证给她看。 她的叹息悠远绵长,没有任何语言,却让我嗅到了浓厚的忧伤,就像我此时才发现着对面的发丝竟比我知道的任何女生的幽香都要柔软。 如果不是和她对坐在安静的包厢里,我根本无从知道自己生活的空间是这样落后。县城唯一的酒吧,我从来也不知道除了书店和商场以外还有这种设施,我们的电影院甚至都已经废弃多年了。 “你认识他吧?”道士张现在就是一脸贱相,我看见就烦。 “你要不是说事儿我马上走,怎么跟我们老师像的全是问题?”我很腻烦这种没完没了的问,尤其是连回答也是反问。 “那我不问了行吧?”相片就这么平放在桌面上,而且还对着我。 我伸手把他扣了下去。 “你干什么?”她急了,把相片抽回去,放进随身的包里。 “能好好说话么?我既不想看你演戏,也不想和你斗嘴,你要这样儿我走了!”我用指节敲打着桌面,却招来了服务员。 我感到尴尬,因为不知道在这里应该点什么,我想起来李小龙的《猛龙过江》里面,那一盘盘的西红柿汤。 “他还好么?”还是这一句,换了下形式的问题。 我直接起身,转身离开。 知道下楼的时候她才追上来,有点气喘。我懒得理会,毫不觉得这女人哪里可怜,如果可以的话,我感到厌憎。 “你要干什么呀?”她的声音有点凄楚。 “我倒觉得是你要干什么,别拿我的怜悯当成你为所欲为的资本!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是谁又凭什么问我那么多问题?你要有事就说,别他妈拿我的耐心当游戏,你这岁数的老娘们我惹不起,学校里小姑娘多的是,我跟你废什么话!”一个不知所谓的老女人,我要是道士张,遇上这么一位的话死的心都有了。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讨厌的是,坐姿就像是学校里的那些小娘皮,这时候我有一万个心愿,都是伸手打死道士张这个混蛋! 可我却走不了了,围观的人已经聚了起来。 这都叫什么狗屁倒造的事儿! 要是把我爸也掺和进来的情况告诉我妈的话,我想我会更快意些。 看她抹眼泪的样子,我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里就算了。 可我已经气得浑身颤抖,感觉死掉只是迟早的一个事实。 “我要是有任何一个朋友认识你,只要我能,我帮他逃到海角天涯你信不信?要是他逃不掉,我他妈亲手杀了他,都比面对你幸福得多!”我想我现在就应该把这个娘们推下楼,这个碗里只有自己而根本不会多想一点别人看法的人。 她两手攥着包,手背上的筋脉凸起,似是有什么巨大的痛苦,但我的同情此时已经消耗一空,只能再次告诉她我没有任何耐心这个事实。 “我想见见他!”真正意义上的陈述句。 “不是‘我能见见他么’?”我依旧愤怒着。 她摇摇头,像是停不下来,同时伸手递来一个笔记本。我不知道该不该接,眼前的这个东西或许不是我该碰触的。 一支笔夹在边缘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带子是用来束住整个本子的,一端反扣在封面上,是个暗扣。 “你先说。”我心生懊悔,只能谴责自己的莽撞,而且意识到自己给他人带来了麻烦,甚至是灾难。我审视着眼前的女人,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给他的,我要和他做了了断!” “我没有义务……” “那我去找你爸,那样可能我就直接找到他了。”这是很明显的试试,但为什么不呢? “那你找去吧,我这岁数本来就不应该看见这些个破事儿,你们都是成年人,怎么也比跟我沟通容易得多。”这时候我才感到轻松,因为没我什么事儿了。 “可他走了,我现在就知道你!”她的目光灼灼,我才想到这是生活不是剧场,她既抓到了我自然不可能再找到父亲。 她再次把那个笔记本递过来,我依旧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我想好了,就在这等他,只要你把这个给他。”她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灯光下我看到它们如此纤细,以至于我以为它们随时会断掉的样子。 “两个选择,”我说道,这时候想的却是父亲:“一是我马上回去,不过我没钱租车,还有就是你不能跟着;我两周歇一个礼拜,然后我回去问他,只要你不跟我一辆车,跟不跟着我你随意,我也管不了。” 可实际上我心里纠结的很,因为我根本不明白这里的故事,只是模仿父亲的方式。 “那就两周以后,我不急。”她很从容,这选择似乎于她不必思考。 “怕了?其实我觉得你要是现在这样不挺也好的么。还有就是我不像你这么乐观,我想了想,就是我要有个你这样的女同学,我是真惹不起。你眼里到现在只有你自己的事儿,连给我这样儿的带来开什么麻烦也没想过吧?我又不傻怎么还看不明白。这要是我爸肯定不理会你这事,就是觉得我好使唤。” “我明白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可怜你,因为你刚才的自私把我的同情当成了消费品,你花光了。我现在可怜的是他,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劝他远走高飞,不管是现在,还是两周以后的时候!” 我扬了扬手里的那个笔记本,离开了这个人。 “如果现在的生活是一场报复,那么我愿意为自己造成的一切伤害赎罪。但我不是一个虔诚的人,总企盼这样的日子短一点,不至于孤苦终老。” 我完全看不懂这里的话,都什么狗屁玩意儿?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故事,都是一个人的梦呓? “就算冷酷也比冷漠更温暖些,至少还有个表现,就像还有一张脸。但现在这张面孔时时看得见,却空洞无一物,视我如不见。” “从一开始就是牺牲品,在各种家庭里牺牲:长子、家族、人际、婚姻……可我的燃料不足,我是脆弱的桥梁,是乏味的祭品,是满足每个愿望的上上签。” “知道责任,但承担依旧艰辛,我应该说出来?你看不到自己灭时的眼神吧,比我的对手还要冰冷。我曾遭遇过强大的对手,但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忍受屈辱,就像我也以为家是一个温暖的归宿,而并非冰冷的寒窑,或祥和的庙宇。” “人的自性怯懦,所以圣贤足以傲视久远的世代,让下一位的出现几无可能。我只想做一个人,本性温暖,也让他人温暖。但我只感到厄运围绕,烛火渐熄……” “如果回答也是疑问,而问题表达陈述,还有什么比这更不诚实么?你说你所言极是所思所想,那么这沟通又和障碍何异?既然高墙之内才是你,那我远走,你不在意吧?我选了路了……” “我是路上的信徒,失去一切,领受责罚。凡于我作恶的,我宽恕;若非神恩,我必不见;神安排我见,我待他做兄弟姊妹,爱他如爱我的仇敌。” …… 道士张就这么离开村子,尽管走之前我们见了面,可我什么也没说。 “你还真容易上当,你哪儿会什么武术?她是知道你爸是寄信的人,就知道你肯定在那边鬼鬼祟祟的一定也有事儿。” “我心虚了呗?” “可不么?” “那你也是心虚吧?” “不是,有句话你应该知道啊。” “什么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点实话么?” “想知道?你可还没结婚呢。” “日记我没看懂……” “任何人得有最基本的信任,没了这个,什么都不成立。” “你那玩意里面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冷漠’。” “冰天雪地好忍,寒窑苦守难熬……” “你又不是王宝钏……” “王宝钏那个是天气冷嘛!” “那你呢?” “我喜欢温暖些,知道么?” “什么?” “躲开一个人的办法?” “就是躲着呗!” “你得有点信仰。” “意思我懂,我可没有,我们村也没有。”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你还没说明白呢!” “有信仰了,就能相信人,就不冷了。” “有点意思。” “到那个时候,就不狭隘了。” “那你这是大爱无疆了呗?” “到时候你就懂了。” “她你怎么办?” “她找的是自己,所以拥有谁都过得下去,我从来也什么都不是。” “真酸!” “我一走,她就来。” “你要不走呢?” “那她也得来!” “你这是废话!” “不一样……我该走了,以后再来找你!” 第一场雪正大的时候,她果然来了,我正在门前点那个炉子。 “人走了,你也走吧。” 送他来的司机一步踏上来,喝道:“说什么呢你!” “你试试?”我抬头看了一眼。 “我不喜欢你,这村也没人喜欢你,你走吧。” 炉火徐徐烧了起来,烟在雪中显得更黑了,我把一根烟囱戳在上面,这样很快就能把烟抽走。 “现在是两个月,我说的是两周。‘不守信用不是女人的专利,是对人的侮辱’——这话你应该记得吧?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你要是满意了就走,不满意就自己在这儿戳着吧!” 同村的孩子过来了,还是我们那几个,手冻得通红。他们围在炉火边烤着手,时不时说点学校里的故事,这时候天色阴沉,但我们还要“站桩”。一想到道士张在这里时候的快乐事儿,气氛却欢乐起来,开始有人说起自己发现的关于他的“隐私”。道士张早晨起得比我们更早,那时候他自己在练拳;道士张爱喝茶水,自己藏着的好茶叶被村长搜了去;道士张和我爸晚上打过一架,我爸后来就不过来了;道士张从来就不是什么道士,他那屋里挂着的都是外国神仙,不过好像不少神仙都是外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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