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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这篇,感慨转来。
正所谓: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走了,这段时间又多添了份我对那些好日子的回忆,想要对你说,回来吧,我依然爱你,就所有的语言显得这么无力,我又想干脆的把你忘记,可我自己不能欺骗自己
祥和里生活
作者:旧如春
祥和里生活(一)
环保问题
管道工来了,水终于流下去。管道工让我想起玛丽兄弟,在那种很久以前的电子游戏里,我总是不能玩好。而水管堵塞困绕我们很多天,在一个高处的住宅里,就像人的尿被憋住,膀胱涨大,人有三急忍不得,难受莫过于此。水在厨房里流,不敢做饭,不敢洗衣服。
于是冷食污衣,块垒在心中越积越大。
躲不了,避不开,怀念起游荡的生活,在旅馆,大街,野外。尿急了就可以痛快去撒,撒马桶外面没关系,撒路边花圃没关系,撒在渠塘河沟里没关系,撒到土石草木上都没有关系。最多想想自己像只黄犬,或者飞禽走兽,只要别人没有看见。即便看见了,只要不是多事的大妈大伯,也没有关系,最多装作眼睛花,在背后吐口浓痰。
这让我想出一个句子,安逸生活的烦恼附属。时间一长,我们终于把这档子破事提到一个必须尽快解决的高度。再继续下去,我们会不能见人,拉肚子,闹胃病,日渐消瘦,还写个屁文章?在这个认知过程中,我们吃惊于生活的烦琐。
然后我们想到了请水管工,四处寻找,就是听不到有人吆喝。连续几日,只有向人问讯,院门口的杨伯指点去看看自己家的门口。看时,果然有招贴广告,在巴掌大一块纸片上标着联系电话,联系人姓名,如获至宝。
半小时后水管工扣开房门,用一个小巧的电动机器把蛇一般的钢索奋力捅进下水道的肮脏入口。
我们舒服多了,就像弄到手一个垂涎数日的漂亮妹子。五十元。安啦,我们又能吃饱穿暖,又能把剩下的米饭菜汁轻松处理了。我们快意着污水向下流淌,泄漏,渗透。至于它会流向长江还是府南河,是污染别处,还是被别处污染更脏,我们不得而知,也不愿再劳其神。
起码,我们暂时吐出一阵瘴气。
后事:昨晚洗澡,热水器发出巨响,煤气在小范围内发生一次轻微爆炸,卧室的老黑大惊。麻烦接踵而至!劳动无贵贱,家政工人又可小赚一笔。
檫皮鞋的人
黑天才在他最早一个叫《我怀疑有人进入我的内脏》的中篇里给我安了个骆驼祥子的角色——黄包车夫。说的是我拉黄包车载女记者的事。有一句在我们圈子里传为经典的台词:每一个黄包车里都蜷着一位诗人。诗人我不敢当,但如果有机会,黄包车倒愿意拉一拉。于是,我被祥和里的年轻朋友们定位为体力劳动者。
初到祥和里的时候,老黑就给我调侃工作问题。还是从车夫说起,可惜我没有成都户口,租不到三轮车。矛盾的出现不是偶然的,但我们必须要有解决办法。比如去街头擦皮鞋,老黑边说边一本正经和我探讨行头的问题,一个马扎,一双拖鞋,一块绒布,一个鞋擦,一管鞋油,一个穿着衣服的春如旧,足矣。
我开始着意于街上的檫鞋匠们。不知道事实是不是如此,在记忆中,别处的檫鞋方式是守株待兔,在街头巷尾,车站广场,坐在马扎上面对自愿伸过来的脚。而成都的此类工作者们总会到处吆喝,甚至把拖鞋拿到喝茶、吃饭、做头发的穿鞋人面前(至少我经历无数次)。我想,别处的人们多半是自尊心原因,不招揽生意,不抬头,或自觉抬不起头。其实我赞同并赞扬成都擦鞋匠的大方,生活就是这样吧,他们的经营理念先胜别处同行一筹。
还有一个异处,成都的擦鞋匠要比别处多出数倍,用一个决不夸张的词,充斥!而且各种容貌、年龄的男女都出没于这个行当。大约是因为成都人比别处更注意仪容吧,他们一般都不会没有顾客。我在观察中算过一笔小帐,关于他们的收入。早上八点或七点开张,晚上十点,或者更晚点打烊。去掉吃饭时间上厕所时间,一般有十个多小时的工作。平均一下黄金时段和垃圾时段,勤快点的可以平均十五分钟擦到一双鞋,于是荷包里多了一块钱(大约是全国统一价位)。一天下来,除去意外的小费,应该是可以收入四十到五十元左右,大抵相当于一位普通公务员的基本收入。
事实上我是不擦鞋的,就像我从不愿意坐黄包车。原因诸多,比如我至今弄不明白脚上五十元的鞋子是不是皮质的,尽管它一样黑。而老冢穿运动鞋,只有老黑擦,偶尔会掏出一个硬币给东北菜馆里揽生意的哥们,为他脚上的意尔康添风采,然后穿着它爬上五楼,心田定是很滋润。
新年就快到了,我想为擦皮鞋的人们许个愿。在除夕日一刻不停的擦,只要不累死,就擦出个锃亮的新世纪来。我愿祝福他们!
川菜和东北菜
我夏天曾在汕头的木木那里小住,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地名,内充公,还有就是那里的海鲜。木木喜欢买一些贝类,或蒸或炒,我对那玩意决没有好感,也弄不清楚各种纹理的壳都有着什么样的名字,或者有牡蛎吧,我一般统称它们为贝壳。老冢现在喜欢取笑我:在汕头,老春和我喝酒,喝多了就哭泣,狗日的木木只会弄那些狗日的贝壳。
在祥和里,几个年轻朋友的文字功底是很不坚实的。比如我,前段时间总和老黑争论“豉”的读音,我说念“鼓”,他说念“矢”。争个脸红脖子粗,老冢就打圆场去买字典,才发现都错了,哈哈大乐。
可以说,我对豆豉基本上是深恶痛绝,可以说,因为豆豉,整个川菜系在我心底的传说中的美好形象就破灭了。我讨厌那嚼到嘴里,腥臭的味道,第一次吃起来就吐得不堪收拾,而大家以为我是酒喝多了。讨厌回锅肉、水煮肉片、盐煎肉、豆瓣鱼、火锅鸡,所有一切川菜谱里的荤菜。仿佛豆豉生来就是和我过不去的,它要伺机药死我,要我遭受别人的蹂躏,我心里愤懑不平。每次去川菜馆子里吃饭,他们大肆解馋,而我要面对一盘土豆丝往肚里落泪。
当然,我们并不是每次都吃川菜,他们对辣椒缺乏免疫,每次要闹肚子。所以,我便可以偶尔要求去祥和里四号院右拐五十米的东北大菜馆一遭。我喜欢东北菜的味道,也喜欢东北菜的朴实。你看看菜名吧,猪肉炖粉条就是猪肉和粉条一块炖,土豆豆角排骨就更明白不过了,他们永远不会放些豆豉在里面恶心我,还会放点我喜欢的香菜(老冢老黑决不吃的)。我每次都会怀着纯洁的感情说一句:我喜欢你!而后动箸,狼吞虎咽。每每此刻,小店的老 板娘总会笑逐言开,你们出书千万记得送我一本。我曾想给她提点建议,把菜名弄得文雅一点,像凉拌菠菜就可以改名暗送秋波嘛。只是我怕因为她的朴实而当面答应,又因为不愿改名而为难,只好作罢。
最近东北菜那里生意好的不得了,许是因为年关近了,客居的东北人借此地聊解乡愁,可以说上几句东北话,和老乡唠唠嗑,你家发达了,可以还乡了之类。上次红星路的宋姐就过来请我们去那吃饭,其间点了一个据说十年每吃过的菜,差点就涕泪并流了。
我喜欢东北菜,便喜欢上了传说中的东北人。当然,并不能因为不喜欢四川菜,就鄙视四川人,譬如大街上的小妞就一个比一个惹人疼。我只是疑惑他们凭什么为什么要发明所谓豆豉,听人说过做腌菜时要光着生脚气的脚丫子在菜缸上狂奔,真想不出这种东西是用什么样的更龌龊的方法做成。
我发誓永不吃豆豉,谁吃豆豉谁就被豆豉卡住喉咙。看你吃还是不吃,一句话,别装着虎逼的样子让你的胃受罪。
杨师傅
我高兴了会喊声杨伯,而老板喊他老杨,就像喊我们的一个年轻朋友。那是一个会写诗的人,只是偶尔在夕光中带点暮气。而杨师傅是真正上了年纪的人,我们已经很难和他套近乎,他比我们更懂得生活的技巧。换句话说,他已经渐渐通晓走向衰竭的道路。
他在祥和里四号院看门,就是看着我们住所的门。他的工作基本是这些:早晚开门锁门,收发信件,查水表,夜里被晚归的人吵醒。我所看到的杨师傅表情严肃,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病症,也看不到青春时曾经爱慕过谁,中年时是否经历过暧昧的恋情。他白天在小屋子里坐着,眼睛微闭,你经过时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你。你不会觉得他是在怀疑你的忠贞,也不会觉得他在想云彩,秋千。如此,他是一个低调而无趣的人,从不,也不愿引人注意。
祥和里的规矩是早上六点开门,晚上十二点锁门,相对多数上班、读书的人来说,不很早,也不很晚。只有部分人在偶尔例外着,比如我们,就会砸响铁门,喊。铁门咣咣的,我一般都在轻盈的脚步中准备越墙而过,我喜欢喝酒,最近迷上二锅头,飞一般的感觉。但一直没能跳,因为杨师傅虽然不开口答应,已经开了他的小门,那里闪出一片灯光,还有一片狭长的影子,做动作。他在扣他的黑色上衣,哪怕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床上。
现在杨师傅在用自己的规矩。他打开门,眼神依然不会有一个给人捕捉的机会,大约在看远处,更远的所在还有没有灯火。但我一直以为他把余光紧紧注视着自己的手。我们心知肚明,会拿出零钱放到他手心,一元,或两元,恰巧掏出了一元五也没关系。尽管我早已习惯这不好定义的做法,每次依然有一种感觉,就是此刻无论喊他杨伯杨师傅还是老杨,心里都没什么不妥,或者十分不妥。他依然没看手里的钱,在关门,大约是等我们走了,再放口袋里吧。
今天凌晨去火车站接ZB ,门还在锁着,于是喊他,居然没醒。我终于试着翻过去了一把,只有一点吃力。回来的时候六点左右,门依然关着,我们就喊杨师傅,摇铁门。他似乎迟钝了,愈发显出老态。好一会他出来了,还在扣扣子。他说,门锁是开着的,半夜听到有人喊,起来后,发现没有了,是你们吧?ZB掏出了零钱,准备塞给他,可他推掉了。我看看时间,六点刚刚到。
有些事物的接受很需要一个认知过程,包括人。冬天成都是个很适宜生活的地方,不冷不干燥,只有细雨湿润着呼吸,永远没有暴风雪,就永不会有冻死骨。老人们担心的是酷暑,他们怕热,夏天脱得赤条条,散发着腐败的味道。但杨师傅起码还可以活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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